第3章
第三章
蘇水村地理位置偏遠，村子窄小，沒有商鋪，春節需要的菜都從蘇水鎮中購得。蘇水村離鎮子有好一段距離，來去麻煩，所以村裏人的習慣是一次去鎮上都囤夠幾天的菜，避免經常麻煩地去鎮上。
蘇鏡家裏冰箱原是塞滿了，年一過，冰箱就空了下來。蘇母在家有事，便囑咐蘇鏡去鎮上跑一趟，買些食料回來。
蘇鏡正好在家待得無聊，忙答應下來，随口問了幾句要買的菜後就抄起桌上的鑰匙，沖向院子裏的電動車。
騎電動車大概需要半個小時，眼下就要天黑，蘇鏡忙不疊啓動電動車，開出院門。
卻不想在門外遇見蘇逢。
蘇逢穿着羽絨服，雙手插兜，像是早就在門外等着她，懶洋洋地靠在牆上。看見騎着電動車的蘇鏡，眼尾彎了下來，溫潤一笑。
蘇鏡怔了怔，停下了車，眼神茫然，看着蘇逢。
“學長。”她試探性打了個招呼。
蘇鏡臉上笑意未減，唇角含蓄地勾着。聽見蘇鏡的話，點了點頭，朝她走過來。
風吹亂他額前的碎發，眼內的明亮卻似天邊星辰，沒有減退。
他停在蘇鏡面前，彎了彎腰，與她平視，問道：“去鎮上？”
蘇鏡猜着蘇逢想要做什麽，沒有意識到蘇逢離自己很近，只愣愣看着他，點頭道：“嗯，家裏冰箱空了，去鎮上買點菜。”
蘇逢歪頭，目光含笑，語氣帶着一點點乞求：“既然去鎮上的話，帶我一個吧。”
“啊？”蘇鏡募得一怔，整個人沉在蘇逢剛剛的話裏。她眼睛本來就大，這麽傻傻一睜，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可愛。
蘇逢看着她，不由得笑了。他揣在口袋裏的手緊了緊，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捏蘇鏡臉頰的沖動，彎腰和她平視，語氣輕松愉快：“怎麽了？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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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鏡腦子裏仍然思緒翻湧，沒說話。
蘇逢也沒有生氣，盯着她看了一會，眼角可憐兮兮地耷了下來，抿着唇小聲道：“那好吧，既然你不願意，那學長我也不強人所難了。”說着，似有些無奈，攤開了手，“家裏冰箱也空了，明天沒飯吃，所以來問問學妹。希望學妹不要介意。”
他嘴角抿了抿，打了個招呼，轉身擡腳離開。
蘇鏡看着蘇逢的背影，他的腳步極慢，看起來有些失落，蘇鏡腦海裏閃過他最後的表情，突然開口：“學長！”
蘇逢腳步一頓，背對着蘇鏡，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揚了揚，轉過身去，臉上的笑容瞬逝消失，退換成茫然，看着蘇鏡：“怎麽了？學妹還有事嗎？“
蘇鏡看着他，抿了抿唇，方道：“要不學長還是坐我的車吧，天馬上黑了，大巴車估計已經沒有了。”
小姑娘聲音小小的，明明是提供幫助的一方，整個人卻如同遇見寒風般縮在一旁，看人的目光也叫人心疼。
蘇逢看了她一會，眉眼彎下來，溫聲道：“好，那就謝謝學妹了。”
蘇鏡淺淺一笑：“沒事。”
她往前挪了挪，給蘇逢提供足夠的空位。
蘇逢看着她略有些慌張的動作，笑了笑，站在車前沒動，打趣道：“學妹給我留出這麽多的位置，不怕從車上掉下來嗎？”
蘇鏡頓了頓，扭頭往後瞧了瞧，表情有些尴尬，是有些刻意了。
她除了是想要給蘇逢讓出坐的位置外，還在盡力避免和蘇逢發生接觸，所以沒有想太多地往前挪，最後整個人只坐在了車椅的尖尖上。
單純看上去，給人一種“我不想碰到你”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解釋，蘇逢恰好打斷了她：“學妹還是下車吧。”
蘇鏡不解地看向他，蘇鏡眉眼溫和，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道：”冬日裏冷，風吹在臉上不舒服，學妹坐在後面好一點。“
言下之意，就是他來開車。
他言語之間的關切直白易懂，蘇鏡怔了怔，心跳猛地漏了半拍。腦海裏不斷回蕩重複剛剛的話，以至于幾秒後還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只是一眨不眨看着蘇逢。
蘇逢笑了，手輕輕在她面前晃了晃，眨了眨眼。蘇鏡回過神，有些慌張地收回視線，也不再矯情，低低說了聲“好”。
*
村子到鎮上的路有兩條，一條是近幾年新建的，相對較遠，另一條則是多年村裏人踏出來的土路，更近。
可能是時間比較晚，蘇逢選擇了更近土路。
路面凹凸不平，車子開起來也會跌跌蕩蕩，進入土路的時候蘇逢側過頭，小心提醒蘇鏡抓穩車子。
蘇鏡“嗯”了一聲，兩手牢牢抓住兩邊的鐵架，前一段路還算平穩，手一直牢牢抓住鐵架，勉強控制身體不東倒西歪。
但手一直露在寒風中，逐漸開始麻木酸疼，蘇鏡忍了忍，最後還是控制不住脫了手，想要握拳緩緩。不巧，在她脫手之際，車子突然跨過一個深溝，電動車猛地搖晃，蘇鏡沒有控制住身體，一個不穩，用力往前撞了上去 ，身體緊緊貼住蘇逢的後背，兩只松開的手則下意識緊緊扣住蘇逢的肩膀。
兩人的體溫在寒風中交融。
蘇逢的脊背一僵，一秒後松弛下來，在風裏再次啞聲提醒道：“小心。”
蘇鏡募得從剛才的驚慌中抽回神，像是碰到了燙手的烙鐵，手猛地從蘇鏡肩上擡起，而後有些發抖地緊緊攥住兩邊鐵架，身體努力向後挪。
寒風不停刮過耳畔，帶起一陣陣呼嘯，心髒聲混雜其中，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完完全全将她包圍住。
明明周圍是徹骨的寒冷，蘇鏡卻渾身燥熱，呼吸不斷加重。她腦子裏一片混沌，目光呆呆落在面前人的後背上。剛剛與蘇逢的觸碰，從他身體裏透出來的溫暖，似乎還殘留在指尖，在她身體裏徘徊。
電動車還在開着，速度明顯降了下來，比剛才更穩了。
蘇鏡望着身邊不斷向後倒退的枯草枝幹，精神有點恍惚，好像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就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把她拽進去。
就這麽不知不覺到了蘇水鎮。
蘇逢小心将車停在路口空位上。
蘇水鎮是一條不寬不窄的長街，若是開車，買東西多有不便，這是大家的共識，蘇逢沒有多解釋什麽，轉頭對蘇鏡輕聲道：“到了。”
他等着蘇鏡下車，卻見身後半晌沒有動靜，不由得轉過頭去，随即一怔。
夜晚已至，周圍一片墨色，他們恰好停在一盞路燈下，路燈年久失修，只落下淡淡的一片白光。
蘇鏡一動不動坐在車上，在暗淡的光下，精神狀态看上去非常糟糕。
她面孔慘白，蘇鏡原本膚色也白，但白裏透着紅，此刻臉上卻無半點血色，雙目驚恐地睜着，嘴唇翕張，整個人像是被奪了魂，又像是靈魂被用力抽出來，打碎了，重新塞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