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雖然少有全家溫馨團圓的記憶,但寒冷驚慌、異國他鄉、迷茫無措的平安夜,霍星伊也還從來沒有過。在昨夜淺淺的睡夢中,霍星伊連做夢都沒有夢到過,冷陽真的會為她飛躍萬裏而來。
“冷陽!”聽到聲音時難以置信,先看到輪椅,接着看到冷陽标志性無法複刻的臉,再沒辦法矜持,霍星伊沖過去彎腰撲在他懷裏,臉蛋已經貼在了他輪廓如工筆刻畫的下巴、下颌處。
“你真的來了,你竟然這麽快來接我。”貼着他冰涼的臉,霍星伊不願起身,雙手摟住冷陽的脖子,跟他撒嬌。
“對,我們回家。”任她毛茸茸的腦袋蹭他,冷陽跟霍星伊一樣的情緒激動,被她緊緊抱住,說話帶氣音喘息越來越吃力,幾乎說不出話來。
沒有顧得上自己,冷陽舉起右手圈住她的背,來回磨蹭,也在努力尋找與她重逢的安心感覺。
“你的臉好涼啊……”分開一點點距離,霍星伊才凝神仔細看他,冷陽的臉格外蒼白,唇色幾乎透明顯得十分憔悴,只有那雙眼睛,與單薄身形不相符的神采熠熠,依舊魅惑絕倫,仿佛有魔力,令衆生深陷。
因為從外面剛剛進去室內的關系,冷陽臉頰、手絲毫溫度也沒有,霍星伊又擔心說道,“這邊太冷,把你凍壞了。”
“我沒關系,你,有沒有受傷?”他輕輕搖頭,擡手撫摸她的長發,又在臉蛋上反複撫摸,目光流連在她眼睛、臉蛋和身上舍不得挪開。
“我沒事。”被帶到警察局,她一直很害怕,不過看到他,真的什麽都不再怕。
寥寥數語,冷陽快速帶她離開了警察局,保姆車正停在門口。
由于有護工幫忙推輪椅,直到車門旁輪椅停下,霍星伊仍下意識緊緊握着冷陽的右手,他沒有抽出手來,只是仰頭看她,手加力拉了拉她手指幾下,喚回她的思緒。
被冷陽捏了幾下手指,霍星伊看到護工和司機站在輪椅邊,立刻明白過來,松開了他的手。她看到,司機接過冷陽腿上的厚毯,護工雙臂圈緊冷陽的腰,抱住他在輪椅坐墊上用力提了提,使得他身體堪堪坐起來一些。
看到冷陽雙肘都在用力支撐自己,霍星伊才發現這次看到冷陽的不同,他一直坐的歪斜,整個人軟軟的陷在這架輕便輪椅裏,跟平時身姿筆挺的樣子,完全相反。
護工抱起冷陽的時候,明顯比平時動做緩慢,司機也來幫忙,雙手去托冷陽呈銳角狀下墜的腰、臀,兩個人合力,把他小心放在了座椅裏。
除了安全帶,還額外加了三條固定帶系好之後,坐在寬大舒适的座椅裏,冷陽依舊是剛才那副病恹恹歪斜無力的坐姿,霍星伊快步上車坐在他身邊,拉住他手臂問道,“冷陽,你是病了麽?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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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幅度很小的搖搖頭,低聲解釋,“我坐不住,是因為沒戴護腰,想快點把你接出去,沒來得及整理自己。”長途飛行,他身體也不适合一直佩戴硬支撐,索性什麽也沒帶,任身體綿軟依靠。
是啊,霍星伊明白了,她的确見過冷陽身上穿戴的護腰,如果穿在襯衫外,還有些勁酷氣質,像被背了什麽武器;只是她沒見過他不戴護腰外出的樣子,這是第一次。
去往機場的路上,冷陽小發作了一次哮喘。連續無休的趕路,令他身體疲憊不堪,又可能歐洲的冷空氣,劃過他的氣管令他無法适應,即使車內內循環空氣系統開足,他依舊漸漸無法講話,取而代之,是像嘴巴裏含了一只小哨子似的呼吸聲音,“嘶——嘶——”越來越嚴重,所有人都聽得到他吃力的喘息。
面對逐漸無法講話,身體緊繃,胸口勉強起伏,張口努力呼吸的冷陽,這一次,第一個有所行動的人是霍星伊,她急忙給他解開身上的帶子,扶住他無力後仰的頭,緊緊抱扶他,心疼的一直流眼淚。
“藥,你的藥在哪裏?”
她聽不到冷陽的回答,只看到冷陽的嘴唇抖動,可她情急之下,除了揪心的“哨子”聲音,根本聽不到他薄唇裏發出的氣音,只好看向他的手在指哪裏和前排的護工。
高速沒辦法立刻停車,護工是從前排爬到後排的,在霍星伊抖着手把冷陽的下巴掰開,護工掐準一呼一吸間的節奏,及時把哮喘噴霧給冷陽用上。藥有一點噴到了霍星伊手上,藥味散開來,很奇妙,霍星伊非但沒有想躲開,反而覺得好安心,因為冷陽有救了。
呼吸困難的人一直努力調整呼吸,一直努力不失去意識,冷陽沒說什麽,但只要霍星伊說話,他都會動動手指回應,呼吸也漸漸平穩了。
直到被擔架擡上飛機,看護工把冷陽抱到調好角度的床上時,霍星伊心裏都在感激,感謝冷陽很有錢,可以舒服一點經歷回程的飛行,如若不然,連續飛行他身體根本吃不消。
她都沒有去自己的位置,一直守在他床邊,握住他的手,生怕高空壓強變化令他下一刻又會發病,再一次面臨窒息危險。
由于加量服藥,冷陽處于昏睡還未完全清醒,霍星伊獨自出神,她想到自己數次主動抱冷陽,想到自己擔心他的難過情緒,不禁開始疑惑,她不明白自己的內心。
冷陽從哥哥變為未婚夫,是兩個人商量好的,并沒有真的戀愛關系,但這位未婚夫卻實實在在是她的依靠。
在心裏,霍星伊不認為自己會喜歡和愛慕一位不能走路的殘疾人,即使冷陽的容貌比她身邊跳舞的男孩子好很多,甚至比明星還優越,可她從未喜歡過任何一位或是英俊潇灑,或是舞蹈專業過硬的異性,唯獨對冷陽,所有情愫都是新鮮、陌生的。
在異國他鄉,她遭遇舞團重大事故,甚至被牽連進了外國警察局,爸爸、哥哥還來不及得到消息,無親無故的冷陽卻已經趕來了。
他身體那麽脆弱,離開旁人幫助,甚至自己推輪椅也很困難,就是這樣癱瘓病弱的男人,給了霍星伊無可比拟的安全感。
發呆神游之際,霍星伊感覺到了微涼的手指在輕輕握自己手腕,低頭看到冷陽絕冷玉般的手指正在碰觸她。她是真的覺得他的手好好看,一個男人,手指細長均勻,皮膚細膩仿佛絲緞,簡直比女孩子的手還要美。
“星伊,你去,自己座位休息,不用在這裏,陪我。”聲音還啞啞的,病中被她盯着看,冷陽唯恐自己虛弱、憔悴,甚至不堪的樣子被她看到後嫌棄,心裏很慌。
“我想跟你在一起,一個人,覺得好孤單,會胡思亂想。”軟糯的少女音,一半是撒嬌,一半是真的。
“不怕,你已經離開了,沒有人能傷害你,相信我。你不必操心任何事,只要好好休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他盡心安慰,明白她還沒完全剝離歐洲的驚恐遭遇之中。
“唉,這一次完全是白跑一趟,連舞臺都沒有登上去呀。”
聽她嬌嗔嘆氣,冷陽是最在意的那個人,他甚至呼吸節奏瞬間改變,努力喘了一會兒後,握住她的手,撐着眼皮朦胧說道,“你的優秀,你的完美,并沒有受到影響,你想一想,如果登臺了,甚至你們同臺了,又會是什麽結果?還是現在這樣,沒有任何牽挂的好。”
“所以,我不會被這件事影響?”不太懂世事,在警察局的夜裏,霍星伊也曾想過,自己可能遭遇了麻煩。
“一點也不會,我咨詢了國內、國外這方面最權威的律師。結論是一樣的,你不登臺,陸煦非所有行為,與你無關。所以,星伊,你不必有任何擔心,跟平常一樣就好。”跟冷陽同行來的律師被留下和當地的律師工作,法律咨詢他換了三夥律師團隊,連夜拿出确保霍星伊清白檔案的萬全方案,才安心啓程來接她。有他在,他不允許她受到一絲一毫影響,冷陽做的遠比說的多得多,珍視霍星伊的前途命運,更勝于她本人。
“謝謝冷陽……”她自然是完全信任他,又情不自禁去抱他,趁他卧床無法行動還趴在他胸口親了他唇角一下,撩的冷陽心動不已,又無力把她鉗制在懷裏親個夠,只得任她欺負。
回到A市,下飛機前,冷陽已經發起低燒來,臉頰被燒的粉紅,他囑咐身邊人,另外派車,一定安全把霍星伊送回淺香金墅。結果霍星伊看到冷陽和自己不同車,甚至連車都不肯上,非要跟他在一起,護工如何勸說也不行。
已經躺在保姆車裏的冷陽,發燒使得他身體覺得很冷,雙膝外撇放在座椅腿托上的癱腿不由自主的微微打着顫,聽說霍星伊不高興、不肯上車,急的一口氣上不來,眼看又要發病。
直到霍星伊被獲準跟他同乘一車,才恢複乖乖女模樣,也沒有犟脾氣了,也肯聽安排落座了,更懂得體貼他,坐在冷陽身邊一口一個“冷陽”,叫的軟糯甜美,連呼吸都是淺淺的,十足名門淑女。
打起精神來,冷陽從被子裏伸出手,很快被她輕輕牽住,他張了張嘴,蒼白薄唇裏只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霍星伊低下頭跟他悄悄說話,“我不要回家,只想跟你在一起。”她爸爸和哥哥發給她的消息,飛機落地後全部收到了,回了短信報說與冷陽在一起後,再沒人多問詢一句她的情況。
因為國際飛行,霍星伊回到雨山百谷已經是國內聖誕節的下午了,家裏有高大的聖誕樹,閃閃亮亮的各種水晶星星,不僅僅大廳布置一新,甚至餐桌上的蠟燭也是聖誕節系列,氣氛十分歡快幸福。
“星伊,”放開輪椅操縱杆,冷陽握住她的手,弱弱的喊她,霍星伊立刻低頭到他唇邊,聽他要說什麽。坐在輪椅裏的男人也擡眸看他,滿含深情對她說,“歡迎回家,你,是我心裏,聖誕樹頂的那顆星,獨一無二。”
深冬的A市,家家戶戶炊煙袅袅燈火輝煌,跟冷陽在一起,霍星伊覺得這一個冬天,格外的美好。
私人醫生已經就位,由于用藥和輸液及時,冷陽的病情并沒有轉變為高燒,體溫很快恢複了正常,大家便當做他是普通感冒,覺得霍小姐平安回來,冷陽這次病算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