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找不到冷陽,霍星伊有些迷茫,她認為會一直愛她、寵她的人,真的不要她了麽?

她想去“新家”再找他,又覺得自己好好笑,路上她又嘗試給冷夫人打電話。

【阿姨,我回來了,可我沒看到冷陽,我找不到他了,他現在,在哪裏?】

女孩子委屈稚嫩的聲音,霍星伊并沒假裝很開心平靜,而是把自己的心情通過聲音,毫不保留的表達給了未來婆婆。

冷夫人:【我的寶貝,兩天前我剛剛把冷陽送去療養院,那邊環境好、空氣好很适合他靜養,他這一段時間身體很不好,我才這樣做的。抱歉啊寶貝,不知道你回來了,你來阿姨家裏,在這裏休息,你跟阿姨做做按摩、保養一下皮膚,明天你陪阿姨去購物,好不好?】

她已經聽不到冷夫人後面的話,只牽挂一人,【他,怎麽了?】病的很重麽?霍星伊不敢問出口,她好害怕。

冷夫人:【小陽他情緒很不好,影響了他的胃口,幾乎吃不下什麽……哎,我就想幫他換換環境,也許心情會好起來。】

【我想去找他。】

冷夫人:【寶貝,乖,給他一兩天時間調整一下,他不回你的消息,阿姨再帶你去找他,好不好?】

猶猶豫豫答應了溫柔有主見的冷夫人,霍星伊叫車子調頭,回了淺香金墅。

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天,直到冷陽回複了她的消息,霍星伊好像才真的活了過來。

原來前幾天,他剛到療養院,狀态不太好,昏昏沉沉的,隔了兩天才有精神看手機。

“對不起,星伊,我不知道你回來,你等等我,我明天早晨回去。”他聲音裏帶着急切的喘息,不時還有壓抑的咳嗽,是真的焦急。

“你不是才剛到沒幾天,好不容易适應了,不要折騰,我去吧,去看看你。”

他怎麽能拒絕她呢?很快的,冷陽把地址發給了霍星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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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在A市很偏遠的區,A市本身就大,這個距離幾乎等于到另一個市那麽遠。

一夜沒怎麽睡好,一大早起來,霍星伊便跟哥哥要車鑰匙,她急于去見冷陽。霍祉臣一看才六點多,迷迷糊糊告訴她鑰匙在哪裏,翻身繼續睡。

還沒出家門,捏着哥哥的車鑰匙,霍星伊已經開始擺弄手機設置導航,搜到了冷陽所在的那家大型綜合康複療養中心,她別說早餐,連瓶水都沒帶,急吼吼開車出發。

路行到半程,接近七點鐘,路上車輛并不多,霍星伊不常開車算是新手,精神頭十分集中。但天有不測風雲,環城公路上車并不多,她眼看隔離帶另一側、對面車子像塊大烏雲般飛躍了過來,撞到她左側正常行駛車身上,巨大的慣性使得兩臺車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車子的碰撞聲非常大,吓得霍星伊不敢變道,只得猛踩剎車,很不幸依舊被波及到。

意外發生,立刻有人報警,也有經驗更豐富的人幫助利用幾臺車子的號牌,直接通知交警、急救及車主。霍祉臣被電話吵醒,聽了幾次電話裏說的話,他都聽不懂,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他終于明白,妹妹出了車禍?妹妹開他的車,出了車禍?妹妹去找冷陽出了車禍?

完全驚醒後,第一時間,霍祉臣打給了冷陽。

接到霍祉臣的電話,冷陽手腳便開始抖,護工徒手握住也沒用,怎麽也停不下來,人也很快喘做了一團。

護工看他這個樣子,還是選擇先把最緊急的哮喘藥給冷陽用上,幫他吸入了藥物,呼吸困難的情況很快好起來。索性發病并不嚴重,護工剛要環抱他細弱癱腿把他抱到床上去休息,卻被冷陽虛軟的右腕一把抵在胸口。

“你,打,電話,給康仁,叫他确認,星伊,車禍的,位置……”說完這些,他一口氣提不上來,又開始猛烈的咳嗽,薄薄的胸肌和肺葉用盡了力氣,終于喘上來一口氣後,冷陽手勾着護工的衣服,拼命說了後半句話,“叫司機,現在,馬上出發,我去,找星伊。”

“現在?還不知道地址……”護工不敢違抗,只是擔心他的身體能不能撐到目的地。

“四段,環城路,走,快……吭——吭——咳……”他喘不勻氣,氣管像被一只大手捏住,發出困獸般粗重的掙紮,才堪堪吸取到一點點空氣,再洩出氣的聲音,讓人聽了好難受。

直着脖子喘不上來氣的人,被護工抱也要出去,環城路車禍現場,霍星伊則是一動不能動,被困在車子裏。

原來她左側的車被對面“飛”來的車撞到,兩臺車因為慣性又撞到了她的車子,她的車也因為這股巨大力量而撞向了路邊護欄,她駕駛室的門已經變形,右側又被護欄擠住,完全打不開。

驚魂未定霍星伊也有求助,打了110122120119所有能想到的求助電話挨個打,就是沒打給冷陽,他身體不好,她不想吓到他。

四段環城路上,因為三車連撞事故,車輛行駛緩慢,正逢早高峰時期,滿滿貴族氣息的銀色豪車龜速行駛在車流中已屬罕見,豪車看到車禍現場不避讓,居然直接插到救援車前面不動了,實在令人大跌眼鏡。

“推我過去,快……”氣息一片混亂,坐在車裏打了無數電話,冷陽人還未到,已經确定了霍星伊此時的情況。

沒人敢耽擱一秒,車子停穩,司機小跑下車,開始搬動電動輪椅,兩位護工默契合作,三兩下将瘦弱癱軟的人抱出來放到輪椅裏,快速扣好安全束帶,只要摔不下去,完全不顧輪椅裏的人是否頭暈,推動輪椅,以最快的舒服往霍星伊車子那邊過去。

輪椅還沒到近前,冷陽已經看到霍星伊就在駕駛室裏,她在動,在看車窗邊救援人員用工具撬車門,看起來狀态比較自然,不像重傷的情況。

“過去……”不顧救援人員圍着車,周圍環境比較淩亂,冷陽眼裏心裏,只有黑色車子裏那個長發飄飄的影子。

“有危險,靠的太近有……”護工忽然閉嘴了,有爆炸的危險說出來,恐怕冷陽靠過去之前已經急死。

話已懶得再說,冷陽還有些力氣的右手拍了拍輪椅扶手,護工不說話,小心推動輪椅走上前,時刻注意不要讓別人碰到冷陽。

幸運的是輪椅剛剛靠近車子,車門便被撬開了,幾個救援人員合力搬開車門,其中一位已經探身進去查看霍星伊。傷者電話裏曾表示,胳膊、腿只是受到了撞車的沖擊力,沒有受傷,但救援人員為了她的安全,仍然準備好了擔架,并且把纖瘦的霍星伊從座位裏抱了出來,沒讓她走一步路。

“冷陽!”

被抱出來霍星伊來不及高興,頭一偏她看到了一臺輪椅。掙紮要自己走路,輕輕推開攙扶她的人,霍星伊聽不到周圍車流和人聲,也沒回頭看一眼困住自己許久的車子,嘈嚷的環境裏,她眼裏只看到了他。

認識冷陽十幾年,霍星伊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狽邋遢的模樣。頭低垂着,他幾乎是趴在輪椅扶手上,白色厚外套沒扣扣子,裏面是灰色家居服,家居服扣子扯開一顆,露出來纖瘦清晰的鎖骨,褲子是灰色的家居褲,兩條癱腿歪倒一側,一對穿着白襪的癱腳腳背貼在輪椅踏板上,右腳的襪子已經蹭掉了一半,冷陽軟糯白嫩的腳跟無意暴露了出來。她第一次覺得,冷陽的腳不只是瘦的單薄,而是無論如何保養按摩,也已經變形了,腳背和小腿連成了一條弧線。

她看到,他也在看他,正要跑過去跟他講話,卻看到他亮亮的眼睛向上翻,頭無力垂向一旁,直接暈倒在輪椅裏。

不顧醫護人員的指引,霍星人不去救護車那邊,直接走到冷陽輪椅旁,大概是怕他摔下輪椅,護工正在給他系胸口的束帶,另一位護工捧着他的頭,在查看昏厥過去的人呼吸是否順暢。

“這是什麽?他怎麽了?”走的近了,霍星人看清冷陽白淨的臉上,在鼻梁和左耳朵的位置固定的軟管、膠布,軟管一直延伸到衣領處,被一個小夾子固定。避開軟管,她輕輕捧起他右臉,小聲詢問護工。

“吃不下東西,沒辦法才用的,是鼻飼管。”護工一邊回答霍星伊,一邊兩個人合力抱起冷陽,準備送他去醫院急救。“冷陽有些低燒,現在您已經安全,我們還是送他去醫院比較保險。”身體這麽差的人,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冷陽,冷陽,你醒醒……”陽光照耀下,冷陽的臉一點血色也沒有,清透白皙、近乎透明,本就窄瘦的臉,因為固定着鼻飼管,更顯得突兀和臉特別的小,毫無生氣。

他得了什麽病,居然沒辦法吃飯了?

這是他要分手的真正原因麽?

一個多月沒見面,突然被分手,霍星伊跳舞的時候破天荒跳錯,她本來帶着一肚子的憤憤不平回來找冷陽算賬,看到他不支昏迷後,所有生氣和不依不饒的情緒全部散盡,只餘下心疼。

他是真的病了,瘦的臉都塌了下去,被護工抱着,一雙腿不僅是細瘦癱軟,因為沒穿鞋子,所以看得到腳尖已經垂了下來,看來是長久卧床,完全沒有好好保養和複健。

在這場飛來橫禍中,霍星伊和冷陽像一對苦命鴛鴦,她被要求入院做全身檢查,冷陽則低燒加哮喘發作,整個人都好虛弱,必須入院治療。

因為霍星伊在醫院裏,醒來之後的冷陽非常積極配合治療,醫生說什麽他全部會答應,做什麽治療也都配合,為的便是能有力氣守在她身邊,并要求給她做最好的檢查,生怕車禍傷害到了她的身體。

并不顧及自己的安危,只要有空,冷陽就會去霍星伊的病房看她。

霍星伊在梳頭發,冷陽被護工推着來到她後面,柔聲叫她,“星伊,全面檢查做過了,我問過醫生,你的腿和胳膊上面的淤青是軟組織損傷,沒有傷到韌帶筋骨,不會對你跳舞造成影響。”

同樣的話冷陽跟他說了三次以上,霍星伊突然轉過身來,用臉去貼他的臉,淘氣的跟他說,“我留在這邊,完全是因為你病了需要好好治療,你快點好起來,回家後,我陪你吃飯。”

怕左臉的軟管碰到她,冷陽下意識的向左邊側頭,卻還是和她的臉貼在一塊兒,兩個人體溫差不多,冷陽已經退燒。

她第一次看到帶鼻飼管的人,居然是她的愛人,霍星伊深受震撼,不知道冷陽究竟得了什麽嚴重的病。

醫生和康仁委婉給她解釋了很久,冷陽不是患了不治之症,只是他肢體癱瘓情況加重,吞咽受到了影響,不過,更多是心理問題。“生活沒有希望,他沒有食欲,沒有求生欲,所以變得對食物沒有需求。”

帶着鼻飼管,并沒折損冷陽雌雄莫辨的美貌,還平添了病嬌氣質,因為貼着膠布不舒服,他臉上更加的沒什麽表情。她看到他右邊胳膊上還有留置針,聽說是尿道、膀胱都有發炎,冷陽自己不肯說,護工并不敢公開告訴霍星伊。他左手也瘦的厲害,摸起來幹幹巴巴,似乎有些萎縮了,精神好看的準老公變得病病歪歪,霍星伊是真的心疼。

勉強在醫院住了四天,冷陽答應了回家繼續輸液,醫生才勉強同意他出院,終于帶着霍星伊回了雨山百谷。

撫摸冷陽瘦的颌骨突出了臉,霍星伊開始研究他戴的鼻飼管。“不用這個鼻飼了可以麽?”

“好。”

“直接拔出來,你會不會餓死呀?”

冷陽笑着搖搖頭,“不會。”

“不能拔,萬一把你餓壞了怎麽辦,讓我想想。”

打電話給冷陽的主治醫生,霍星伊又咨詢了心理醫生,大家都支持她鼓勵冷陽吃飯,因為冷陽腸胃調理的差不多了,有愛人在身邊鼓勵陪伴,完全可以開始恢複進食。而且,生理上來說,鼻胃管拔出後,病人會開始感覺到餓,這個時候家人陪伴他适當恢複進食,是比較好的契機。

請來專業醫生到家中,扶冷陽坐起來,小心去掉膠布,醫生動作幹脆利落,很快取出胃管。期間,霍星伊一直握住冷陽右手,給他些勇氣、支撐和陪伴。

取出軟管,對于冷陽是被動催吐的感覺,一雙癱腿應激的蜷縮起來,站不起來、推不出去、又伸不直,只能無意識伸縮數次,小幅度的不停抽搐,表現着它們的不适。

“嘔……”沒有插管時碰觸的疼痛感,和異物入體內的抗拒不适,但已經适應了的管子被生生拔出,那個難受的感覺,沒人能替冷陽承受,只有他自己遭罪。

護工早有準備,幫助清理幹淨帶出來的胃液,和因難受而流出的鼻涕、眼淚,半躺半卧好一會兒,冷陽終于能慢慢張開嘴巴,喂進去一點溫水漱口。

醫生說冷陽的确吞咽有困難,但更多是因為心理問題,康仁更是直接說他心理脆弱、厭食,所有介紹和建議霍星伊全部記在心裏,想辦法幫助他好起來。留在雨山百谷,霍星伊為了鼓勵冷陽恢複吞咽功能,竟然去下廚,她親手熬粥,管家拍了霍星伊圍圍裙在廚房洗菜煲湯的忙碌身影發給冷陽,冷陽再也沒辦法安睡,讓人把自己抱到輪椅裏,直接到廚房來找她。

“星伊,星伊,”他力氣不足聲音也小,霍星伊忙着看過,冷陽叫了好幾聲,她才聽到。

“咦,你怎麽來了?餓了麽?馬上可以吃啦,你等等我,粥太熱,涼一點我喂你哈。”

纖纖柔柔的女孩子,完全是把冷陽當做小朋友來哄。

哪裏還有芭蕾公主的樣子?霍星伊的長發辮了一個辮子,借來的圍裙勾勒出她優越的身材比例和纖細腰身,明亮動人的笑,是獨屬于冷陽的。

看她端着湯碗,冷陽連忙提醒從沒下過廚房的大小姐,“慢一點。看路,小心燙。”

“好香呀,你快嘗嘗……”拖鞋都沒穿,霍星伊穿白色半長筒襪,吊帶連衣裙輕飄飄幾步走到冷陽輪椅前,彎腰對着他舉起了小湯勺,張開嘴巴,“啊……”

挑食、沒胃口、厭食,冷陽對于食物的挑剔,在看到霍星伊的一瞬間煙消雲散了,他乖乖張嘴,含住了勺子。

薄唇染滿點點水光,形狀優美清晰的唇珠一會兒撅起,一會兒抿了抿,冷陽的唇粘了湯汁後顏色格外的鮮嫩好看,霍星伊吞了好幾次口水,才忍住沒有在廚房門口親他。

羊肚菌湯并不稀奇,難得有大廚指導,霍星伊這鍋湯煲的中規中矩,味道鮮甜。她喂,冷陽便一口一口喝,喝了小半碗霍星伊不再喂,擔心他湯湯水水喝多了影響胃口。

後來到餐桌,又喂了他幾勺好消化的米糊便不再喂,對于第一天恢複進食的患者,冷陽已經表現得太好了。

就這樣霍星伊每天陪在冷陽身邊,不追問他還要不要分手,沒有任何交際應酬,兩耳不聞窗外事,所有娛樂、新聞都與她無關。認認真真的一天三頓給冷陽燒菜,她做菜其實并不好吃,能做熟就算合格。冷陽極給面子,喂什麽吃什麽,餐餐配合吃下去,居然也沒有胃痛嘔吐。

幾天下來,冷陽順利脫離了對鼻飼管的依賴,康仁大呼奇跡,稱霍星伊為霍大廚。

在雨山百谷裏悠閑自在的日子過得飛快,霍星伊練舞之後,發現冷陽在練寫字。他身體大不如前,過去保持坐姿平衡左手可以幫忙,如今左手只能靜靜蜷縮在身側,全靠束帶和他身體軟綿綿倚在輪椅扶手上支撐,坐久了十分難受,何況他還憋着一口氣在練字。

其實冷陽很在乎自己身體變差、手腳越來越無力,每天堅持努力鍛煉,希望可以有一點點改善。

聽冷陽的話,霍星伊回淺香金墅,給家人帶了冷陽準備好的禮物。

不僅僅霍家父子又開始講冷陽的好,念他對霍家的情分,甚至從不愛說話的大媽也主動告訴她,冷陽真的很不錯,為她、為霍家做了些什麽。

從很多年前,冷家一直是霍家事業的支持者,真的幫了霍家太多太多,霍家賬目被調查之後,樹倒猢狲散、牆倒衆人推,只有冷陽還依然不求回報支持霍家。

最重要,冷陽從沒跟霍星伊強調過這些,給足她自尊,更加給了她很多具象化的愛。

有他在,她從沒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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