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尿潴留引起的發炎、高燒,這是老毛病了。”主治醫生不管你是否新婚燕爾,對着霍星伊,交代病情、治療方案,毫不含糊。“他這種情況,也不怪護工,不是照顧的好不好的問題,是身體情況決定的,沒有太好的辦法,先治療一段時間看看。”病情好轉的話當然可以出院回家,但全部檢查結果沒有出來,醫生亦不願多說。

回到病房,看薄被下蜿蜒出的軟管呈現明顯紅色,床邊集尿袋裏,幾乎沒有正常尿液的顏色,霍星伊再看看戴着呼吸面罩、頭部和身體連着數根電線,側頭昏睡的冷陽蒼白無血色的臉,心情糟糕,止不住憂心忡忡。

離開家入院之前,因為剛剛平複抽搐,整張臉白的沒法看,連嘴唇也毫無血色,冷陽像一只破布娃娃,坐也無法坐,躺在床上由護工給穿衣褲。他神志已經蘇醒且被戴上了鼻氧,任老婆牽住癱手,強打精神,還斷斷續續跟她開玩笑,“你老公,又壞了,不怕,修理幾天,會好的。”

誰知住進了醫院人再沒清醒過來,一摸瘦骨嶙峋的身子,又滾燙滾燙的,霍星伊急的直接跑去找醫生。

“已經注射退燒藥了,馬上會降溫,您來的剛好,驗血和超聲檢查結果我看過了,應該是腎炎、膀胱炎症,尿道不可避免,也有些炎症,所以才會發燒這麽厲害。”是彼此熟悉的醫生,很了解冷陽身體情況。

“在家裏已經抽了一次了,高燒驚厥會損害他的腦子吧?請一定盡快把他體溫降下來。拜托醫生了。”不能再抽搐了,那副瘦弱的身子無法再承受猛烈的傷害,她真的怕了,這一次驚厥她沒在他身邊,但冷陽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的場面霍星伊清楚記得,比哮喘發作吓人太多。

“您放心,冷先生病史我和我們團隊全部清楚,不會耽誤病情,進一步的檢查明天馬上做,尤其腦部會精細檢查的。”

“飲食方面,有什麽特別注意的麽?”

“日常吃的藥還是要吃,是否調整要等檢查和治療之後再定。飲食方面,等他醒過來,可以适當進補,比如人參,對,冬蟲夏草對腎很好。”知道病人吃這些無壓力,醫生只差把補品進補劑量給标出來了。

醫生的話聽不出什麽,事實上冷陽病情很嚴重,他昏迷不醒,別說吃飯喝水,他對霍星伊的話已經沒有了反應。

坐在病床邊,霍星伊不住的反思,腦子裏想的是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首先她後悔今天出去,如果把朋友約來家裏,或者幹脆推掉,也許冷陽的高燒會早一點被發現?

還有,她也有默默後悔,後悔明知道他身體不及普通人,卻次次縱容他、順從他,新婚這一個月太過寵冷陽,沒有一次拒絕他,委實太瘋狂了。

“星……星……”戴着氧氣面罩的冷陽發出了聲音,他頭艱難蹭動着,聲音沙啞,人卻沒有醒過來。

呼的站起來,霍星伊探身去查看他,發現冷陽并未睜眼,濃密睫毛不住的抖動,像是下一秒就會醒來的樣子。

他的太陽穴位置貼着兩個磁鐵,兩根顏色不同的電線連接着一臺機器擺在病床邊,并不發出聲音,只是能看到兩條波動線,從有規律變得跳動起來,變化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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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了?老公,老公?”她擡手按下了呼叫鈴,緊緊握住冷陽指尖微縮的手,淩亂的摩擦着。

她好怕他又發生意外情況,把臉湊近冷陽的臉,想聽聽他是否在說話。

“星……別……”冷陽的夢裏,霍星伊穿着芭蕾舞裙,漸行漸遠,他追不上她,碰不到她,連一片裙角都碰不到。

現實中冷陽急出了一頭的汗,完全退燒了。

醒過來的時候,病房裏只開了淡淡夜燈,冷陽第一個感覺便是自己又到醫院裏來,嘴巴被罩上不說,頭上還被什麽東西固定住,十分不舒服。

一種奇妙的感覺,平時冷陽睡醒來,會覺得身體沉重、僵硬,但他此時卻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冰涼的手,僵硬的腿腳,似乎都不見,連無力的腰,也不覺得酸痛難耐。

問題是,他想挪動腿腳,卻不知道自己的腳在哪裏?想擡手摸摸臉上的東西,手卻像被什麽重物牢牢壓住,他努力良久,卻只是帶動肩膀慫了慫,無法移動分毫。

“呃——呃——呵——噗——噗——”霍星伊被冷陽這些奇怪又吃力的聲音吵醒,她并不是故意要睡在他床邊,不知道是否打擾了病床上的人。

連忙摸摸手邊的人,這個時候護工也走了進來,打開燈查看後,說冷陽醒了。

一番檢查心率、腦電圖,撤掉面罩換上鼻氧後,冷陽的眉頭不再緊皺,眼睛迷茫的望向霍星伊,側着頭,一瞬也不離開。

“天線寶寶,乖,這個儀器要戴足24小時,你再忍一忍哈。”他不再發燒,她已經滿足。

對于她叫他天線寶寶,冷陽倒是沒生氣,只是無奈又有些憂郁的神情,啞啞的嗓音開口叫她,“老婆……”婆字剛一出口,由于頭的方向朝着霍星伊,冷陽嘴角輕啓,不小心有一滴晶瑩涎水溢出嘴角,小小一滴,霍星伊卻是看得清楚,連忙伸手過去,用食指輕輕給他擦去。

夜深了,醫生檢查冷陽身體沒其他異狀,便回去休息,護工好心,提議喂冷陽幾口水潤潤喉再睡,霍星伊同意了。

護理床被升起來三十度,冷陽大概是坐不住,脖頸歪斜,眼睛卻亮亮的執意看向霍星伊,星星般閃耀。

霍星伊穿着前一天出去見經紀人的連衣裙,長發随意披散,鞋子早換成了拖鞋,一直守在冷陽身邊,完全沒顧得上自己。

“頭會不會痛?你有哪裏不舒服要講哦。”

“沒……”他覺得自己嘴巴大概腫了,講話咬字格外費力。

“天線寶寶乖,喝幾口水,我們繼續睡啊。”舉起柔軟小勺子,半勺溫水喂到了冷陽唇邊。

他下意識張開嘴唇,卻是含不住小小勺子,急得冷陽努力伸了伸脖子,水還是灑出去大半,順着尖瘦的下巴流到脖子上。

手疾眼快,霍星伊又迅速出手,輕輕抹了冷陽的脖子一把。

“手,老婆,手,不行……”他難過的垂頭,低低說着,努力控制自己的舌頭,力求發音清楚。

“老公,別急,不急啊,怪我,喂的不好,怪我。”放下一小碗水和勺子,霍星伊拿起柔軟的擦手巾,給他仔細輕柔的擦了擦下巴和脖子,抑制心中瘋狂滋長的不安,她溫柔的安慰病患。

“不是,不,怪你。”無論用多大的力氣,冷陽也沒辦法擺手,右手因為用力專注而顫抖,也只是貼着床單移動寸餘。

深更半夜沒法再睡,冷陽被霍星伊抱着,一邊咳一邊哭,兩個人同時發現了不願意面對的事實,他的身體變得更糟糕了。

第二天,請來醫生給冷陽做了詳細的測試,為了保險安全,還專門多等了半天,所有腦部檢查結果出來後,醫生才正式告知霍星伊,冷陽目前的情況的确是有惡化,但也在合理範圍內。

吞咽還是有的,慢慢吃的話,他可以自主進食,腿腳覺得麻痹,其實是末梢神經失去了與中樞神經的聯系,肢體漸漸完全癱瘓;最讓冷陽崩潰的是他還能做很多事,例如寫字、吃飯、操作電子産品的右手,變得很差很差,除了蹭動,幾乎擡不起來,已經無法做任何事。

除了這些,冷陽的聽力也有問題,霍星伊在他身邊講話可以聽得清楚;護工站在床邊,正常講話的話,他可以聽到聲音,卻聽不清楚說的內容。

“醫生,除了手術,沒有其他治療方法,或者是藥物?麻煩你幫我們聯系全世界的專家會診,如果有辦法,我們願意去試試。”主治醫生辦公室,霍星伊趁冷陽洗澡的時候,單獨去跟醫生談話。

“除了手術,所有的方式都是在治标不治本。冷先生的病我們關注很多年了,一直有專門的團隊,負責對接其他國家和其他優秀的醫生團隊。如果有更優于外科手術的治療方式,我們保證會第一時間知道。”

“手術後,他可以走路麽?聽力也會恢複吧?”她關心他的生活質量,喪失所有活動能力,太讓人崩潰。

“介入手術可以改善患者肢體運動能力,但能修複多少,因人而異,跟損傷程度和個體差異有關。聽力,理論上會改善,不過,也要看手術效果。”醫生說話十分保守。

對醫生的話,霍星伊十分不滿意,垂頭喪氣回到病房後,她下定了決心,不給冷陽冒險做這個成功率并不高的腦部手術。

回到家後,除了給冷陽聘請更專業的護工,霍星伊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照顧他。

身體沒什麽提抗力,炎炎夏日裏,冷陽照例會感冒,哮喘也變得很敏感,很容易發病,他離不開藥和氧氣,身邊時刻需要有人在。

霍星伊沒有說出口的擔心,是她很怕冷陽會再次高燒抽搐,她不怕他發病時表面樣子吓人,是怕更大的後遺症随之來臨。

“頭疼麽?你放松,我給你揉揉,難受了要告訴我。”

“好。”

從起初講話不清楚,吃東西喝水會漏出好多,到花時間練習好多天後,适應身體變化後,冷陽講話基本恢複常态,除非他狀态特別不好發音會有些不清楚,大部分時候交流沒有問題。

但講話多了有些流口水,吃東西無論多麽注意也會偶爾流口水,冷陽自己很介意,央求吃藥來控制,霍星伊告訴他沒有藥,他消沉了好久。

午後躺在卧房裏,由于頭部抽痛厲害,冷陽不能睡,也不能看書,孱弱躺在床上享受來自老婆的溫柔按摩。

他看到霍星伊手指頭上指甲全部剪掉,修剪得幹淨整潔,可這還是芭蕾舞者的手麽?她雖然不做五顏六色的指甲,但為了配合角色,霍星伊的指甲常年保養的修長尖細,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可以做所有造型的指甲狀态。

“老婆,你的,指甲,剪了?”冷陽不禁開口問她。

“太長了會不小心弄傷你,這樣幹淨也很好看呀。”

“不,不好看……”他喜歡的是十指尖尖,舞蹈表現力、可塑性強的霍星伊,是在芭蕾舞臺上被衆星捧月,是所有人目光焦點的她。

“老公,你講幾句好聽的嘛,乖啊。”大實話氣的霍星伊想打他,看他努力喘息,講話費力的樣子,又舍不得,只好拿了柔軟的口水巾,輕輕給冷陽擦拭唇角的涎水。

新婚妻子會親自喂水喂飯喂藥,會溫柔陪伴,會給他按摩手腳給他暖身體,會趴在他耳邊依舊用軟糯的少女音柔柔的跟他講話,還會主動親他,可冷陽越來越不開心,越來越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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