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侯府

第7章 侯府

又過了一天,到了前去侯府的日子。

天沒亮,白昭華就被一群丫頭圍着仔細裝扮,直至從頭到腳全都點綴好了。侯府那邊孩子多,大家又怕他在那邊鬧得着涼,拿了件鶴氅給他披上,退後一看,俨然是個貴氣風雅的小公子了。

順毅侯府比起陳國公府,熱鬧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他外祖父賀蘭善成除了嫡長女賀蘭姝,還有兩個嫡系的兒子,大表哥賀蘭祐是大房所出,如今的嫡長孫,也是侯府目前唯一有些出息的人物。

二房那位舅舅卻是風流成性,妻妾成群,嫡庶子女另加外世子,拉出來或許都能排出半個封神榜。

入了侯府,白昭華一路跟着母親前去給外祖父請安。

此時的大堂靜谧無聲。

老侯爺坐在居中的太師椅上,兩邊分別是大房和二房的人,賀蘭祐正和幾個妹妹為祖父奉茶,聽跑來的丫頭說人來了,忙站好了朝外看去。

眨眼間,一群人就到了門外,為首的便是雍容華貴的賀蘭姝,身旁是個頭戴束發小玉冠的俊俏少年,一身銀白衣袍,走得步步生風,愈發襯得他珠光寶氣,形貌昳麗。

堂內衆人除了老侯爺,全都有說有笑地站起身。

賀蘭祐上前喊道:“姑媽,漓兒,好久不見。”

白昭華這時正被一群人搭話,他按照禮數一個個喊舅舅舅母,轉眼看向跟前高他一頭的男子,眉眼俊朗,風度翩翩,此人就是他那大表哥賀蘭祐了,于是向他笑道:“大表哥,多謝你送我的鹦鹉,聰明極了。”

旁邊幾個弟弟妹妹玩笑起來:“看吧,就說大哥會給漓兒帶好東西,偏心鬼。”

賀蘭祐如今二十有三,倒被一群弟弟妹妹弄得臉紅,搖搖頭,笑意溫和。

白昭華也不逗他大表哥了,跟着母親走到前面,乖乖給外祖父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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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爺上下打量着他,言語間很是心疼:“聽說你上個月病了一場,很快就養好了,可怎麽看着又瘦了?”

白昭華回道:“外祖父你是不知道,我那段時間吃的滋補物品實在太多,把我拔高了,乍一看,就顯得瘦了……也是沒辦法。”說着還沒無奈地攤了手。

堂內衆人哈哈大笑,老侯爺也被他逗得精神了,平時府內沒人這說話,人口雖多,卻有些死氣沉沉,也就這外孫膽子大,整日生龍活虎的,一來就讓他心裏歡喜。

當下讓人看座,眉開眼笑地和這外孫聊個不停,直到外面來傳膳,才一道去用膳。

吃過飯,白昭華又被諸位兄弟姐妹拉着痛痛快快打了一天的馬吊,過後在表哥那兒溫了酒喝,薄暮時分,才跟着仆從們回了母親住的院子。

屋內,大舅母也在,正和賀蘭姝敘舊。

白昭華進去時,正聽到大舅母和賀蘭姝說着自己大兒子仕途上的事,年紀輕輕就為朝廷平了地方的亂子,如今回京,還不知聖上如何封賞……說話間看他回來了,倒是不怎麽再提,反而說起他這小侄子今天打牌厲害的場景,似乎生怕刺激到他似的。

白昭華:“……”

他想了想原書裏關于順毅侯府的情節,只在主角後來路過京城時提了那麽一嘴:

陳國公自兒子死後就一蹶不振,甚至有些瘋瘋癫癫,沒多久就攜妻子告老還鄉。侯府則更加慘淡,唯一有出息的嫡長孫戰死沙場,追封了個安北侯,主帥卞成續最後關頭絕境反擊,回京後封拜侯爵,從此扶搖直上……總而言之,和白昭華沾邊的,就沒幾個有好下場。

待大舅母走後,白昭華也回了自己屋裏,也不知是表哥的酒太烈了,還是大舅母那個唯恐傷了他自尊的眼神,讓他有些睡不着,索性坐起來看書。

不遠處的明竹立馬多點了幾盞燈。

空氣裏彌漫着陣陣梨花香,可院子裏沒種梨樹,他問明竹哪來的花香。

明竹指着遠處桌上的花瓶道:“我先前也奇怪呢,那會兒問了侯府的幾個嬷嬷,說是表少爺得知少爺來住,親自折了梨花送過來。”

白昭華放下書,躺回床上看那瓶梨花。

……大表哥,這次可不要再英年早逝了。

這時,外面嘈雜異常,像是出了什麽事。

明竹正要出去問,賀蘭姝那邊的嬷嬷就過來說:“不要緊的,是二房的要生了,那邊人手充足,就是來通知夫人一下,夫人已經過去探望了,不幹咱們的事,繼續休息吧。”

白昭華便沒再多說,睡了一宿,天沒亮就醒了,跟着母親去看小舅母和已降生的小表弟。

屋內滿是人,嬷嬷抱着嬰兒給他們看。

白昭華探頭一瞧,忽然後退一步。

賀蘭姝回頭問他:“這是怎麽了?”

白昭華:“沒站穩。”

他斜眼瞥着襁褓裏那個好奇望着自己的小嬰兒,若不是對方臉上映出了一張熟悉的老鼠頭,他定然也會誇幾句可愛的。

……見了鬼了,司命那靈寵居然投了胎!

還投到了順毅侯府,真是孽緣。

心裏再郁悶,可跟這麽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也沒什麽可計較的,待了一會兒就找了個理由匆匆離開。

今天的侯府比昨日還熱鬧,他本來要去給外祖父請安,路上聽說渝王等人也來了,便不好這時候過去。

渝王和老侯爺年輕時同生共死過,是莫逆之交,許是聽說他昨夜得孫,一早就來祝賀。

往回的路上,遇到了大表哥。

賀蘭祐笑道:“你從外祖父那兒回來?”

白昭華搖頭:“我原是要去請安的,聽路過的小厮說渝王殿下來了,似乎還帶了貴客……”

賀蘭祐明白了:“來的是渝王,又不是定寧王,你去就是。”

白昭華還是搖頭:“大人說話,我過去很沒意思,你要去麽?”

賀蘭祐也搖頭:“你既然不去,那我帶你到園林玩玩?”

白昭華正好無聊,笑道:“表哥請。”

兩人沒帶侍從,穿花拂柳地閑逛,有說有笑。

賀蘭祐道:“你在國子監時,和渝王的世子關系很好,渝王此次過來,怕是也會談及世子的事,你就不想知道渝王世子的近況嗎?”

白昭華一愣:“渝王世子也來了?”

賀蘭祐似笑非笑:“那倒是來不了的,他醉酒後光天化日下殺了欽差大臣,作死至此,誰都保不住他,皇上沒牽連到渝王,也是念及兄弟舊情,可世子是難逃一死了。”說着又看向他,“一年光景,物是人非,說實話,我在外頭聽到渝王世子出事時并不意外,他性格殘暴,向來視人命如草芥,又過于狂妄不知收斂,這種事早晚會出來,當時只怕牽連到你。”

白昭華不怎麽在意,語氣淡淡:“因為我曾是他的‘狗腿子’?”

賀蘭祐一怔:“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昭華:“表哥,其實我和渝王世子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樣要好。真要說的話,也只能算是幾個月的酒肉朋友吧,早就不熟了。”

賀蘭祐有些意外,還要再問,腦子裏忽地靈光一閃,驀然将幾件事幾個人連到了一起。

表弟和渝王世子接觸的時間……

白昭華專心欣賞眼前的園林,擡步走到一處魚塘前,前方就是一座假山,賀蘭祐回過神來,追上前便道:“是不是卞成續……”

話沒說完,白昭華就朝他做了個噤聲動作,望着不遠處的一抹青衫,嘴角翹起。

——找到你了,紫微星。

賀蘭祐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假山後方的亭子裏有兩個人。

“這玉佩就是你撞壞的!你可得賠我!”說話的是二房的大少爺賀蘭澤,如今十三歲,養得有些胖,正拿着一塊裂成幾瓣的玉佩質問。

被吼的則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的青衫少年,相貌倒是不錯,衣着有些寒酸,倒又不是仆從打扮。

青衫少年看着那碎掉的玉佩,面色慘白。

白昭華對那個臉上映着紫微星面容的少年沒什麽印象,只聽表哥低聲道:“那是小衍,叔叔那邊的吳姨娘所出,不過吳姨娘幾年前就去了。”語氣一頓,突然冷道,“小澤的玉佩昨日就壞了,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撒謊,不成。”說着要過去,白昭華擡手攔住:“先看看。”

賀蘭祐如今當了官,以後不會總管家裏這些事,何況二房家裏的矛盾,大房的子女也沒理由總是插手。現在過去拆穿賀蘭澤,只會讓他從此記恨那庶出哥哥,再暗地裏想法報複回來。

白昭華很想看那賀蘭衍如何應對,不料他那小表弟尖利的聲音這時又響了起來:“別一副受氣包的樣子,你得慶幸生在我家,今兒你要沖撞的是我漓兒表哥……哼!他早把你打死了!我心善,且饒了你一回,回頭你把玉佩賠我,再替我寫幾篇詩應付夫子就是……好了好了,你看我都對你這麽好了,你還不過來給我當馬騎?”說完指着自己胯/下。

賀蘭祐連忙看白昭華,果然,小少爺臉都綠了。

就在這時,一直低頭握拳的青衫少年艱難站直了身,突然朝假山的方向俯身作揖:“大哥,漓兒表哥。”

那賀蘭澤這才發現後面有人,回頭一看賀蘭祐沉着臉,忙收起了玉佩,恨得一腳踹倒了高他許多的賀蘭衍:“媽的!你這個雜種,漓兒表哥也是你配叫的?”

賀蘭衍伏在地上,握拳不動。

白昭華面色不改地走過去。

賀蘭澤笑嘻嘻湊近他:“漓兒表哥,你別理他,他娘勾欄裏出來的賤貨,他也賤得很,他……”忽覺得雙腳離地,人也騰空起來,當即仰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那滿臉笑意的漓兒表哥。

“你小子說的對,你表哥我看人不爽就一拳頭打死了事,”他單手拎起這位作死也不忘給他拉仇恨小表弟,陰恻恻地一笑,“我現在看你,就很不爽!”

假山外,一牆之隔的游廊下,順毅侯領着渝王,以及那位身着墨色繡金長袍的男子前去園林散步,驟然間,只聽假山後面傳來一聲豬叫……不對,應該是哭叫。

“漓兒表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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