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魔氣

第6章 魔氣

那邊卞成續回府養傷的時日,白昭華便開始出門了。

前段時間,他一心都在感應靈氣與金丹這些事上,現如今能做的都做完了,自然要好好放松放松。

他昔日的狐朋狗友之首,劉尚書的小兒子劉季風很是激動,得知他不再“閉門思過”,二話不說就在京城第一酒樓雲安閣為他設宴。

白昭華高高興興地去了。

他帶了明竹和幾個随行侍衛,進了雅間才發現一大半都是陌生面孔,個個長相古怪,有的甚至醜不堪言。

他一出現,全戰戰兢兢地起身,俯身作揖:“見過小公爺。”

劉季風笑着一一給他介紹,這些全都是民間的奇人異士,有能把拔牙玩出花的,有的能把泥人塑得如真人一般,有的戲法玩的天下一絕……總而言之,全是下九流。

劉季風看白昭華心情不錯,連忙讓那拐子張耍了幾套戲法。

白昭華笑道:“不錯,不錯!”

那拐子張看他心情甚好,噗通一聲跪,正要開口說話,卻被其餘幾人拉開低聲呵斥,狠狠推了出去。

白昭華狐疑地看向劉季風。

劉季風眉宇間也有怒色,似乎沒想到那拐子突然來這麽一遭,只好道:“那拐子是個怪人,本不願出來再玩把戲,我想着逗你一樂,就想了個法子讓他自願前來……誰曉得他如此不知好歹。”

白昭華眯眼:“你想的什麽法子?”

劉季風笑道:“那拐子祖上是戴罪之身,偏他有個弟弟,倒有些才華,可惜參加不了科考,那拐子知道你的身份,看你方才因他高興,就不知趣地來求了,想必就是為了他弟弟……我這就打了他出京去!”

白昭華拍案而起:“那人我要了!我看你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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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季風忙道:“哎呦,昭華兄果真喜歡戲法,快把那拐子帶進來!”

那拐子張誠惶誠恐地進來了。

白昭華随意打量幾眼,便對身後的侍衛道:“将他帶回國公府,安排個住處。”

國公府有樂師戲班,現今只是多個雜耍的,那侍衛也不覺得稀奇,點頭應了。

眼看那拐子張還要說話,劉季風湊過去笑道:“小公爺高興了,自然會有許多好處,你那點兒小心思,陳國公擡擡手就能做到,再這麽急,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拐子張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連忙對着白昭華千恩萬謝。

人帶走了,白昭華繼續看那些奇人炫技。席間吃肉喝酒,聽幾個少爺張揚舞爪地侃侃而談,時不時過來恭維自己,總覺得無趣。

誇人都不知道換些花樣,一群笨蛋!

劉季風看出他心思,湊過去道:“昭華兄,等會兒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包你滿意!”

白昭華瞅着他:“什麽好地方?”

劉季風露出神神秘秘的笑來,笑容還沒綻放完,忽地捂嘴痛呼。

桌下,白昭華狠狠跺了幾下他的腳,氣道:“小爺我最讨厭猜謎!”

劉季風嘶了幾聲:“想、想給昭華兄一個驚喜嘛,你不是很久沒鬥雞了?我一兄弟名下有個好場子,十分熱鬧,帶你去玩玩?”

白昭華這才笑了,回頭對明竹道:“回家去,把那只養好的大公雞帶來。”

明竹小跑着去了。

劉季風看他還是對鬥雞情有獨鐘,很是欣慰:“昭華兄,等到了蛐蛐出來的時候,我再為你尋一只上等好貨,一定讓你玩個痛快,到時候咱們打遍京城無敵手!”

白昭華哼哼着喝了幾口酒,吃飽了起身,一群富家子弟全圍過來攙扶。

白昭華只是微醺,看着明竹帶着公雞回來了,對着劉季風道:“走!鬥雞去!”

劉季風看他手中提着一個挂鈎的檀木匣子,正要幫他拿,當即被推開,又被捶了一拳:“走開,我自己提着!”

那匣子就是白水觀觀主送他的靈寶,自白昭華發覺內含靈氣後,就讓木匠在上面鑲了個銀鈎鏈子,方便像鳥籠一般能随時提着。

他現在沒有靈力,只能用這種方式把這“護身符”随身帶着,以防有會法術的奸邪害他。

劉季風揉揉手,小少爺捶的也不疼,他笑道:“我倒是頭一次見人拎着個匣子出來溜,昭華兄,你真是與衆不同啊。”

說着,還想去摸摸那匣子到底是什麽好材質,又被哐哐給了兩拳。

他瞬間老實了:“昭華兄,我不碰了,真的,你可別再氣了。”

白昭華重重一哼,在衆人擁簇間,提着木匣,另一只手叉着腰,帶着幾絲醉意,神氣十足地下了樓。

一個時辰後,白昭華的大公雞總算贏了一把。

劉季風道:“恭喜恭喜!昭華兄這只雞,威風凜凜,一看就知是場上的雞王,那幾下子,真是看得人淋漓酣暢!”

白昭華呵呵:“你知道就好。”

劉季風身後的人冷汗涔涔,附耳悄聲問他:“雞舍裏最廢的一只都拿來了,再廢的實在沒了,白少爺不會還要再玩吧?可沒雞輸了。”

劉季風也悄聲回道:“無妨,他要再玩,速速去外面找個病雞來。”

“……唉,只能如此了。”

白昭華并沒繼續玩下去,前面總輸,這一次家裏的公雞絕境反擊,讓他心情很好,于是給那公雞賜了個大将軍的名字,在衆人紛紛流汗時,帶着侍從揚長而去。

街上很熱鬧,劉季風一路追上來,獻寶似地給了他一個冊子。

白昭華不明所以,打開一看,才發現裏面都是各種公雞的畫作,每一只雞都霸氣十足,想來是歷屆的雞王。

劉季風笑道:“你喜歡哪一只?改天我讓人送到你府上。”別再拿那只廚房的小公雞來鬥了。

“多謝。”他将那冊子拍了拍,轉身進了一間茶樓。

此時天色已晚,茶樓裏人卻不少,白昭華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劉季風忙讓小二上好茶,坐在他對面,聊起最近幾件趣聞,無非是各大世家間的八卦,說着說着,又瞥着大堂,喃喃道:“好多生面孔。”

白昭華一旁的明竹解釋道:“都是些道士,據說很多雲游道士聽聞瀛洲仙山的高人會來京城除妖除魔,便來此聚集,可能也是為了一睹高人風采吧。”

劉季風微微皺眉,瞄了對面少年一眼,卻見對方毫不在乎,嘆氣道:“只怕這些人不僅目睹高人風采,還會帶些笑話回去。”

明竹臉色微白,忙看向少爺。

白昭華擡頭,正要再跺他腳,就聽不遠處的桌上有人氣道:“真是被騙了!之前全都說的有鼻子有眼,我不遠萬裏趕到,還以為玄劍門掌門會來,誰知過去一看,居然只有兩個毛頭小子!”

桌上另一個道士笑了:“你要是覺得來的冤,現在就回去,不過等你回去了,怕是又要後悔。”

“你這是什麽意思?”

“玄劍門的掌門并非不來,你可知二月中下旬,玄劍門突然遭天心宗的郁長霖突襲?”

那人一驚,如遭雷劈:“你、你是說那魔頭?”

“正是,好在玄劍門掌門用盡畢生修為護住了瀛洲仙山一派,同時重傷了那魔頭,”說着,敬佩地往上一拱手,“玄劍門掌門高義,如今還在養傷,但京中妖氣縱橫,不能坐視不管,便先派了門中弟子前來,他晚些再來會合。”

那人卻擔憂道:“萬一那魔頭跑到京城害人……那幾個弟子可對付不了,咱們豈不是束手就擒?”

“這你大可放心,玄劍門掌門的畢生修為可不是鬧着玩的,那魔頭被打得落下萬丈深淵,心魂受創,就算死不了,想要恢複……哈哈哈,怎麽也得大幾十年,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他能得到天上誕出的好寶貝修複心魂,可那些靈寶如今極其稀有,基本都在名門正派手裏,他傷成了那樣,想搶也是不成了!”

那人這才放心大笑。

“……”白昭華下意識看向手上的匣子。

他沒記錯的話,那魔頭被重創的時間,好像和他覺醒後,前往白水觀的時間,有那麽一點兒相近呢……

不會這麽巧吧?

白昭華擰眉,又立馬搖頭。

那本怪書裏,主角宋以鳴在懸崖奇遇後回來報仇,殺了他就離開京城外出修煉闖蕩。而與主角作對的大反派,确實是個名叫郁長霖的魔頭,不過那魔頭出場極晚,歷經的時間,按照那本書裏的時間線,好像還真有個幾十年,期間給主角設阻的,大多是那魔頭的小兵們。

但問題是,他現在沒被殺,宋以鳴也沒懸崖奇遇離開京城,那麽大魔頭郁長霖還會那麽晚出場嗎?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匣子。

劉季風看他這會兒心不在焉的樣子,便當他是聽到那話,開始擔憂湖邊比試一事,忍不住調笑:“昭華兄,你既然害怕,不如早些讓你爹替你出面解決。卞大将軍肯定不會不給你爹的面子。再說了,你爹幹這事兒都駕輕就熟了,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白昭華将目光從匣子移到眼前那張賤兮兮的臉上,道:“你現在買我贏的注,還來得及。”

劉季風知道他就是頭倔倔的小毛驢,得順着,便嘿嘿道:“早買了,咱們什麽關系?我還發動所有朋友,讓他們必須買你的注!昭華兄的場子咱們還是得撐的,不過嘛,你聽我一句勸,現在去求你爹,還能收場,我可不想你被卞成續那小子給……唔!別打了,好少爺,我倒是不怕疼,可你拳頭不疼麽?好好好,我閉嘴行嗎?”

白昭華提着木匣子氣鼓鼓走了,走之前,又瞪他一眼。

劉季風被他那一眼瞪得心都飄了。

回了國公府,天已經黑透了。

白昭華仰頭望天,提溜着匣子走進沉香院。

丫頭嬷嬷們要招呼他洗漱,白昭華搖頭,突然讓她們退下,進屋放下那匣子,竟拿了劍就去院子裏練了起來。

明竹和玉書幾人站在門口守着。

那道身影耍劍極為漂亮,一招一式都如行雲流水,動作越來越快,人幾乎和劍合為一體,恍惚中宛如一條游動的輕盈白影,忽地劍光一閃,落英紛紛。

明竹看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他知道少爺練劍就愛這些花招,當即帶頭鼓掌叫好。

玉書等丫頭也笑起來:“少爺真厲害!”

他們只當少爺用劍震一下樹,花自然被震得落下,全然不知一只小飛蟲被劍尖刺穿。

白昭華收劍而立,擦着汗,感覺除了更累些,倒和以前沒什麽太大區別。

于是露出笑臉,把劍遞給跑過來的明竹。

回屋舒舒服服泡了個澡,穿好衣服出來,就見明竹拿了個鳥籠進來,裏面是只鹦鹉:“少爺,表少爺昨日回京了,你今日不在家,這是他帶回來送來給你的。”

說完,籠子裏的鹦鹉仰頭叫道:“漓兒好,漓兒好!”

顯然是被調教好的。

白昭華過去逗了幾下,覺得挺有意思,讓明竹仔細養着。

鹦鹉拿出去後,幾個丫頭進來說夫人那邊有事情同他商量。

白昭華披了件鶴氅過去,他本來還以為娘親知道了湖邊比試一事,已準備好了措辭,結果到了地方,完全沒能用上。

賀蘭姝說:“我昨日去了侯府一趟,你大表哥回京了,你知道嗎?”

白昭華道:“嗯,他送了我一只鹦鹉。”

賀蘭姝笑了:“你外祖父平時最愛的,一個是你大表哥,一個就是你。現今你大表哥回京了,你外祖父也很想你,我便想着後日帶你過去玩兩天。對了,你小舅母即将臨産,到時候你可得乖一點兒。”

“好吧,我一定乖乖的。”

……

從賀蘭姝那裏出來後,白昭華便困得不行,回屋瞥了眼桌上的匣子,低嘆了一聲,倒床就睡。

這一夜睡得不安生,周圍似乎多了些令人不适的強氣壓,他先做了一串噩夢,夢裏總覺得有人盯着自己,醒來後迷迷糊糊眯開眼……乍然看見床邊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一身墨色繡金長袍,微微俯身,正端詳着他。

“!”

白昭華張嘴就要叫,頓時被捂住嘴巴。

兩人一時湊得極近。

借着窗外朦胧月光,白昭華看到對方線條清晰的輪廓,鼻梁骨高挺,雙唇緊抿。

好一會兒,這人才沉聲道:“不許叫。”

白昭華:“唔唔唔……”

陰影裏的人看他表情古怪,試探地松開手。

白昭華:“你誰啊?來人啊救命!我要被暗算了!”

嘴巴一下又被緊緊捂住,男子惱道:“我不傷害你,你不許叫。”

可白昭華那一聲已經驚醒了院子裏的丫頭,玉書披着衣服趕來:“少爺,怎……”

沒說完,忽地被一股黑霧圍住,黑霧一散開,人便暈倒在地。

與此同時,白昭華對上了一雙宛如死潭的黑眸,他清楚看到,陰冷冷的魔氣在男子掌中彌漫開來。

……那本書裏的大魔頭,郁長霖來了!

玉書不會被殺了吧?

他唔唔唔地哼起來。

“我沒殺她,她只是暈了過去。”

白昭華還在唔唔唔地哼。

片刻後,男子似乎很好奇他到底要說什麽,手又松開了。

白昭華立馬探身看向匣子的位置,匣子還在,可半點兒靈氣都沒了。

“臭不要臉的,我跟你沒完!”伸手就要打他,對方側身避過。

“你脾氣可真大,”男子這次沒捂他嘴了,捏着他的手腕,揮手用魔氣将兩人圈在一個結界之中,“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麽能聽到我心魂的聲音?”仔細試了試他的脈搏,禁不住蹙眉,目光銳利,“你甚至一點兒修為都沒有。”

白昭華這下知道那天夢到的怪東西就是他了,這種時候自然不能說出自己神龍的身份,這魔頭要是知道了,估計當下來個斬草除根,于是撇嘴道:“我爹是陳國公,整日面見聖上,自然沾染些許龍氣,我跟着蹭了點兒,識破你這邪祟不是很正常麽?”

“我不是邪祟。”男子冷眼瞧他。

“那你是什麽?鬼?你死了麽?”白昭華歪着腦袋瞥他,開始轉移他的注意力,“你這個身子不會是奪舍了別人的吧?我就随便問問,也不是很關心,那我的匣子還有用嗎?你把我的匣子吸幹了是不是?我真傻,辛辛苦苦走了那麽久山路尋來的靈寶,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早知如此,還不如用馬糞淹了……”這麽誇大其詞地一說,就真難過起來,眼睛也有些酸。

沒了靈寶,再找新的又很麻煩,等尋回龍角,也不知猴年馬月了。

對了,沒了龍角的龍,還叫龍麽?

……我以後不會是個殘疾龍吧?

圍繞着兩人的魔氣扭曲起來,操縱魔氣的人似乎被他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咬牙道:“那原本就是我的東西!”只是存放在白水觀而已。

“你胡說!是我的!”白昭華氣得揮拳過去。

那道人影一晃,迅速後退幾步,或許是因為虛弱,臉色無比蒼白,凝視他片刻,眸色愈加複雜,揮袖便隐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在那魔頭揮袖間,白昭華就看到有什麽東西落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下床去看——竟是一把劍。

那劍通體雪白,泛着幾絲靈魔交纏的幽幽之氣,是上乘中的上乘,就算沒了那匣子,用這劍斬魑魅魍魉也是夠的!

他上手一碰,那靈魔交纏的氣息立馬沒了。

月光下,劍上映出幾個血字:脾氣真大,還你就是!

白昭華一陣納悶,很快想起書裏一個細節,這魔頭有個本領——可以用自身魔氣和血肉鑄就武器,最後的決戰時刻,他便用自己的血肉鑄了個十分可怕的武器。

現在居然給他鑄了一把寶劍?

……這魔頭一定有着誓不為賊的信念。

“這還差不多。”白昭華滿意地摸了摸,收起那劍,出去喊醒了玉書,又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方回屋抱着劍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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