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休養
第16章 休養
到了國公府,白昭華被明竹輕輕叫醒。
馬車外,燈火通明,大門前站滿了一群人。賀蘭姝一聽聞人找回來了,早已帶人趕到門外等着。
白昭華剛被扶着下馬車,就被流淚的母親兜頭抱住,後怕地哽咽不已,丫頭嬷嬷們扭臉擦着眼淚,待母子倆寒暄完,這才擁護着如今髒兮兮、亂糟糟的少爺回府。
宋以鳴在白昭華下馬車時就背起了他。
當晌午聽說白昭華在圍場出事後,他還不敢相信,想去圍場找人,可見義母受驚暈了過去,便惶然地在府內守着義母,每一刻都如坐針氈,滿心懊悔,想着若不是自己最近滿心都在鑽研那句話和武學之間的關聯,義父也不會把他留在家裏,白昭華也不可能獨自身陷險境……
賀蘭姝和白宏晟知道孩子得好好清洗一番,也沒跟去,吩咐廚房那邊準備好膳食。
白昭華回了屋,衆人忙去準備熱水,他趁着沒人看見,去掏袖子裏的東西,先掏出了個小金冠,又仔細掏掏,卻空空如也。
“诶?”他撓撓頭,又掏了掏,還是沒有。
……不會弄丢了吧?
念及此,額頭滴起汗來,白昭華急忙掀開袖子,這麽一掀,就看到手腕上多了個紅色護腕。
紅色的護腕并不少見,可白昭華發誓,自己絕對沒有這麽個護腕!
而且這個顏色……
他盯着那護腕,眯着眼悄聲道:“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護腕一動不動。
白昭華試圖把護腕脫下,可那護腕簡直就像是長在了他肉裏似的,不管怎麽使勁兒,也取不下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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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擰起來:“我要洗澡了,你想幹嘛?”
話落,護腕徒然一陣發燙,他還沒回過神,那東西便自行脫落下去。
白昭華伸手接住了,護腕已經變回了金丹模樣,不過有些紅得發黑。
他哼了一聲,走到那匣子跟前,打開就把金丹珠子丢進去:“回你自己家去吧!”
那頭屋裏熱水已經好了,玉書等人過來喚他過去。
白昭華應了聲,瞥那匣子一眼:“也不曉得你冷不冷,之前不願下去,不會就是凍的吧?唉,早說嘛,你在洞裏給我烤火,我怎能棄你于不顧?”于是拿了個毯子給那匣子蓋上,又在旁邊放上小手爐,笑着出去分別摸摸養在院子裏的幾只鳥,最後聽那鹦鹉叫了幾聲“漓兒好”,這才動身過去了。
他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換好新衣裳,只覺得渾身一輕,宛如新生。
出去時,只見宋以鳴守在外面。
他疑惑道:“你怎麽在這兒?”
宋以鳴看他不久前還慘白的臉蛋被蒸得白裏透紅,連忙低頭,說話卻有些吞吞吐吐:“今日你……若不是我這段時間……”
“行了,”白昭華擺手打住,“你什麽身手,心裏沒數嗎?何況那種災禍,非人力能夠阻止,你要是跟着我,指不定第一個死在我跟前,豈不是讓我驚上加驚?你沒來,我才千恩萬謝呢!”
宋以鳴只覺得一陣風從旁邊拂過,再擡頭,小少爺已經恢複了往日神氣,大搖大擺地走了。
半晌後,他無意識地微微揚唇,跟了過去。
月黑見燈火。
國公府內一掃白日的緊張氣氛,高高興興忙碌起來。
吃飯的時候,白昭華一度懷疑自己變回了幾歲的幼童,無論他如何搖頭抗拒,坐在左邊的爹非要為他夾菜盛湯,右邊的娘時不時往他嘴裏塞些滋補品……明明已經吃飽了,廚房還在往這邊傳菜。
“漓兒,你這番受了大驚,又在那麽髒亂的地方困了一天,可得好好補一補!”
“對,等會兒記得把那人參湯喝了,讓身體熱一熱。”
“看這小臉白的,趕緊吃顆棗兒!”
……
到了最後,白昭華實在吃不下了,癱在椅子上不動了。
他爹看得幾乎垂淚:“我兒真是受了好大的苦,瞧,站都站不起來了……快來人,把少爺擡回去休息!”
“……”
很快,白昭華被擡回了屋,才上床,又來了大夫為他看診開藥,之後還來了個幾個婆子為他掃黴運、叫魂。
白昭華:“……”
等屋內終于安靜下來,已是深夜了。
白昭華本想埋頭就睡,翻身時,餘光瞄到不遠處供放的匣子,忍不住起身,執着一盞燈過去。
上面的毯子不知怎的掉了,手爐也離遠了很多。
他打開匣子,只見裏面的金丹黯然失色,越來越黑了。
白昭華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疑惑道:“這是要壞了嗎?真是……冷不得熱不得,還是說要用什麽東西泡着才能保存?用酒行麽?”
話落,那枚金丹似乎又黑了一點。
他轉身就要去找酒,突然,匣子微震,一陣淺淺的紅光閃過。
白昭華連忙看去,那金丹又紅了回去。
“你……你還挺會變臉的。”他搖頭嘆氣,又笑了笑,“行了,快睡覺吧,你這也算是返璞歸真了,別再想那些打打殺殺的,像我一樣,萬事都看淡些吧。”說完,合上匣子,回了床上,吹滅油燈,倒頭就睡。
睡後似乎做了個不平穩的夢,在床上一陣拳打腳踢,氣哼哼地亂罵。
匣子裏的金丹:“……”
月黑風高夜,另一頭的皇宮。
宮殿內亮堂堂的,金碧輝煌。
聽完元虎山夜裏發生的事後,趙宣衡驚訝不已:“他果真這麽說?”
跪在下面的皇家侍衛道:“是,卑職不敢有一字欺瞞。”
“……”
趙宣衡怎麽都沒想到陳國公會和玄劍門那群修士起了沖突,更沒想到陳國公那兒子會說出那麽一番驚人的話來。
起初聽說白昭華刁難玄劍門時,他還以為是那小子因自己險些喪命而報複玄劍門,這倒是情有可原,接着聽完侍衛的轉述,卻是目瞪口呆了。
那小子一番刁難,最後卻也只是讓那群修士去修理毀掉了的巨大石龍。
若說那白昭華是為了拍他馬屁,可當時皇室之人并不在場,若非他問一句,馬屁未必能拍得出去。再者,那群修士是得了他的允許去降魔的,跑去刁難修士,一個不留神,反而會落下罪名。
因此,白昭華若為了拍馬屁,那不如一開始就不與那群修士起沖突。
畢竟在所有人的眼裏,皇上一直對瀛洲仙山的修士禮遇有加,這次對方前來點破郁臻就是魔頭郁長霖,要來誅殺魔頭,他得知皇子們安全後也都允了。怎麽看,那群修士都是站在他的立場上,聰明些的,必然不會找茬。
只有趙宣衡自己心裏卻清楚,他對瀛洲仙山那群修士有意見很久了!
你們一個個仗着正派世外高人的名頭,在朕面前端得要死,還沒成仙呢,一個個出口就是蒼生大義,把朕放在了哪裏?朕是擺設嗎?偏偏朕還不能發脾氣!
還有,那郁長霖就算是魔頭又如何?他打得你們滿門重傷,可在朕面前還不是唯命是從?他敢傷你們,可從沒敢傷過朕,朕雖被他騙了,卻也沒被他蠱惑地做出什麽醜事,這魔頭分明很給朕面子嘛!
哪像你們,在朕的地盤都敢搞突襲!
朕雖然沒事,但也受了很大的驚吓好不好?
最可恨的是,你們這群修士把圍場弄得亂七八糟,最後居然沒抓住那魔頭?!
萬一那魔頭以為是朕偷偷讓人布下陷阱襲擊的他,回頭來害朕,那如何是好?氣死朕也——
安靜的宮殿內,太監們忽見皇帝捏緊了拳頭,還以為皇上在惱白昭華猖狂行事,趕忙低頭,不敢大聲出氣。
豈知皇帝一聽白昭華在元虎山所作所為,非但不覺得生氣,反而有種淋漓酣暢之感。
他一個皇帝不好對那些滿口“吾等為蒼生降魔”的修士大發脾氣,可那麽個纨绔子弟站出來指着他們鼻子打罵,卻是再好不過。
尤其那小子說的話,其實都是很有道理的。
就比如他是一個難得的好皇帝,那石龍自然也是上天賜下的祥瑞……那麽大的石龍,動工起來怎麽可能瞞得過皇帝,又怎麽可能沒有任何記載?這麽明顯的祥瑞,那群臭修士還敢說不是!
趙宣衡越想越高興,越想越欣慰。祥瑞雖然損壞了,但那群修士也被白昭華坑成了白白的勞工,讓他們修補石龍,免不了有人會偷懶用上修為法力甚至靈寶……到時候一條石龍,自然會沾染些靈氣,穩賺不賠嘛。
再說那白昭華,想必是真的對他心生崇拜,一個以往對仇家睚眦必報的公子哥,現今受了這麽大苦,居然只坑了那群修士去修補與自己完全無關的石龍,這可真是……一片赤膽忠心啊!
不愧是陳國公的兒子。
“真是少見的玲珑人,朕以前對他的誤解,實在太深……朕若是個普通人,想必也能和他交個朋友。”這麽喃喃自語地一感慨,趙宣衡驀然有了個主意,出宮的心思又起了,一時間只覺得雙腳也開始癢了,轉頭問一旁的公公,“對了,陳國公的兒子平時喜歡去哪兒?”
那公公傻了眼,忙低頭道:“回皇上,好像是京城最大的那家酒樓,雲安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