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友

第17章 新友

白昭華在家裏躺了兩日就坐不住了,那晚上從元虎山回來後,爹娘總覺得他最近時運不行,讓院子裏的人仔細看着他,短期內不許他再出門。

他起初也乖乖聽話,可昨日劉季風來探望他,說起了不少好玩的,尤其那雲安閣最近還出了新的菜品,極其饞人。家裏倒也能讓那邊的大廚過來直接給他做,可地點不同,身邊的人不同,吃起來的心情,也總覺得不一樣。

于是這日天一亮,他就偷偷溜了出來,先去了劉季風家。

劉季風一看他來了,身邊沒跟着侍從,連匹馬都沒牽,臉又跑得紅撲撲的,一下就猜到怎麽回事,極力忍笑,二話不說就帶人前往雲安閣。

兩人身後一排随行的仆從,走得招搖過市,笑得滿面春風,街上路過的行人無一不避讓,生怕惹到了哪個王孫公子。

白昭華最近幾次身處險境,賀蘭姝一直叮囑他這些日要多穿喜慶衣服避避晦氣,于是今天就穿了一身紅——朱紅底五蝠捧壽團花的錦袍,項戴長命鎖,耳洞也挂上了兩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發冠上點綴着珊瑚珠子及紅羽,腳蹬黑緞白底翹頭靴,靴筒上同樣鑲着幾顆珊瑚珠。

太陽下,整個人都金閃閃的。

劉季風悄悄打量了他許久,終于忍不住道:“昭華兄,你這是要當新郎官嗎?”

白昭華擡腳就要踹他,劉季風哈哈笑着跑了。

可聽了劉季風那話後,白昭華便總覺得路上有人偷瞄自己,又走了一段路,這次的感覺格外明顯,登時回頭——只見一個身着月白色長袍的男子提着一紙包東西匆忙轉身!

你小子心虛得也太明顯了!

白昭華怒發沖冠,幾步上前去,用力掰住那人肩頭就擰了過來:“你是誰?為何那般看我?!”

對方連忙拉上了一截紗布,緊緊蒙着臉,目光閃爍慌張。

白昭華盯這雙鳳眼一看,忽然覺得有幾分熟悉。

這時,就見對方朝自己作揖:“張非舟見過小公爺,方才以為認錯了人,就多看了幾眼,這才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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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是拐子張那個弟弟啊。”白昭華很快想起了他,松開手道,“你臉上的瘡還沒好?”

“已經快長好了,只是疤痕還沒消除。”

白昭華點點頭,轉身要走,不料這人又緊跟過來,飛快将手裏的紙包塞給他:“小公爺前幾日受了驚,可拿這個熬湯補養,亦可安神。”

白昭華愣住:“這是什麽?”

“普通靈芝,老家種了許多,也不是什麽好貨,家裏窮,大多時候也是拿去賣的,不值幾個錢,望小公爺不要嫌棄。”

白昭華瞅着他那蒙着的臉,原本想着你都這樣了還是拿回去自己用吧,可聽他說了這話,只好接過了:“多謝了。”

張非舟深深低下了頭:“不敢。”

這會兒,前頭的劉季風久不見他過來,又帶着一群人跑回來找他。

張非舟見有人來了,告辭離開。

劉季風瞥了眼張非舟的背影,不是很感興趣,又望向他手中的紙包:“這是什麽?”

“靈芝。”白昭華說完,也擡手瞄了眼,這一眼卻讓他發現了個不得了的事——郁長霖……似乎被他帶出來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紅,右手上的紅護腕幾乎與他的衣袍合為一體,要不是這麽打眼一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明明一直放在匣子裏的?怎麽跑出來了?跑出來也就算了,怎麽又變成護腕了?!

你是護腕成精了麽?

“昭華兄,你怎麽了?又是哪個惹你生氣了?”劉季風道。

白昭華仰頭不去看那護腕,氣哼哼地道:“我餓了,趕緊走吧!”

雲安閣比往日要熱鬧許多,掌櫃的一看是白昭華來了,恭恭敬敬領着人上樓,引他們去常用的雅間。

上了二樓,卻有一個中年男子在廊道來回踱步,險些撞到了他們,掌櫃的怕起沖突,急忙對着白昭華解釋:“您息怒,這位先生是長公主府上客卿,本來要這雅間,小的說這雅間有貴人前不久訂了,可他偏不信,就在這等着,并非故意沖撞……”

白昭華無意理睬,欲要繼續往前走,就聽那人道:“罷了,我還是回去繪制那元虎山石龍像吧!管他畫成什麽樣,能畫完就行。”

他當即停下腳步,回頭高聲道:“你說什麽?”

趙宣衡瞧他一聽石龍就如此激動,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

哎呦,想不到啊……這小子居然仰慕他到這種地步!

這次微服出訪,趙宣衡還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先讓暗衛看好白昭華出門的時間,然後找來擅長易容術的人給自己的臉改造一番,再讓太監去長公主府那邊對好說辭……

此時雖然看着只有他一人,可潛伏在周圍的暗衛就有無數個。

“我是長公主府上的畫師黃七,”趙宣衡說得臉不紅心不跳,“是這樣的,元虎山的石龍出世後,長公主便命我去那裏畫下瀛洲仙山修士們修補巨龍的場景,只是我下筆卻不夠暢快,就來這裏尋找頭緒,偏偏看中了您訂下的雅間……”

白昭華皺眉打量他,忽然翹着嘴角笑了:“進了這雅間,你就能畫好了?”

趙宣衡一副為難的樣子:“倒也不是這麽……”

“今日你進了這雅間,就是畫不好,也非得給我畫好了!”白昭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也不管周圍幾人驚呼勸說,幾步把人拽進了雅間,往椅子上一摁,“想吃什麽喝什麽,本少爺随你點,可是你要是再下筆不暢快,或是把那石龍畫醜了……”他桀桀一笑,不再多說。

同一時間,隔壁、屋上下的暗衛汗聽得冷汗淋漓,只等着皇上一聲暗號,他們立馬把這狂徒給拿下!

結果等了半晌,不僅沒有暗號,皇上的笑聲都變得更加爽朗了。

趙宣衡一坐下就呵呵道:“盡力,一定盡力。”

你這小子也真是……對朕由心而發的仰慕,藏都藏不住啊。

白昭華橫他一眼,坐在了正位。

劉季風笑嘻嘻地看幾眼那畫師,倒也不甚在意,和昭華兄吃飯,他什麽人沒見過?

上菜期間,雅間裏又進了幾個人。

趙宣衡本以為是白昭華那些狐朋狗友,擡頭一看,吓得手中裏的筷子都掉了,還以為來了一群妖怪。

怎麽能個個都如此奇特的相貌?

白昭華很不認同他的大驚小怪:“你覺得你比他們好看多少嗎?”

趙宣衡:“……”

他吸了口氣,看那群人開始施展各種奇怪的技藝,忍不住道,“只是沒想到,小公爺會和這、這些人混在一起……”

“這些人是什麽人?”白昭華喝了口酒,懶懶地說,“也就是你們人,愛說這樣人那樣人,豈知在非人之物的眼裏,你們全是一樣的人,長得也都差不多!”

劉季風只當他喝多了,拿他打趣:“不知道的,還以為昭華兄不是人呢!哎呦我錯了……您快坐下吧。”

桌上又是一番笑哈哈地推杯換盞,沒人知道,那話在多少人心裏留下波瀾。

待喝了一杯酒,白昭華心情好了很多,趙宣衡又聽他說:“他們跟你一樣,都有傍身的本領,比如那個拔牙的,聽着似乎不是什麽大本事,可牙痛起來,他就是比大羅神仙還厲害!”

趙宣衡一愣:“此話怎講?”

“那人有一絕技,可以在人毫無感覺的時候就把牙拔了,且之後也不會痛。這一技從未失手,所以江湖人稱牙神仙,你用不着的時候覺得他無用,可待需要的時候,什麽事都比不上牙重要了,而這世上竟只有他一人能用。你說,這算不算比大羅神仙還厲害?”

“這……”

趙宣衡心底驚奇不已,他知道行行出狀元,可他一個皇帝,自然不會去尋求下九流的狀元,而拔牙之類的小事,宮中也有禦醫,何須往民間找人?

他語氣略有些艱難:“可這是吃飯的時候……小公爺找些彈唱的俊俏人兒,豈不美哉?”

這次是劉季風替白昭華回道:“你當這些奇人是每天出爐的饅頭,出個街就能拉來一籠?他們都是跑江湖的,有這等技藝,銀錢自是不愁賺的,想的無非是銀錢買不來的東西,無外乎身份地位、權利名氣……而這些,正好我昭華兄都能給他們!至于吃飯時讓他們表演……”劉季風尴尬地咳嗽一聲,“一來,昭華兄确實品味獨特,就喜歡看這些奇奇怪怪的。二來,這些人的技藝并不是時常能用到,天天待着沒事幹,只能自賞,久了覺得無趣也就跑了,現在不是挺好麽,這些人為了得到昭華兄的誇獎,技藝不但沒有減退,反而更上一層樓了!”

趙宣衡聽完,深以為然。

比如那個牙神仙,白昭華留下他,日後自己或親人牙壞了痛了,完全不用遭罪就可解決。

雖是很小的事,但在某些時候,也至關重要。

遙想他年輕時帶兵親征,有幾晚牙疼得睡不着,那時怕拔了更痛,萬一後續嚴重了反誤大事,幾日幾夜都備受煎熬,還因此不留神從馬上摔下,險些沒了命。

若是那時候他帶上這等奇人,不僅能全心應戰,以對方這種本事,将士們加以配合,說不定還能悄無聲息取下敵軍首級……

趙宣衡不由得又看向白昭華,只覺得越看越順眼,也熱絡地和他胡侃起來,說說笑笑地吃飽喝足,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

出了雲安閣,已經是下午了,劉季風看白昭華醉醺醺的,把人請進馬車裏,差人送他回國公府。

白昭華坐了會兒就覺得悶,也忘了手上的護腕并非真的護腕,把臉蹭上去擦汗,結果越蹭越熱,簡直都要被那護腕燙到了,惱得撩開簾子,待幾股冷風吹來,才提了幾分精神,笑哈哈地開口道:“調頭,本少爺要去元虎山監工!”

去看看那些臭修士有沒有偷懶,要是把他的石龍再弄壞了……都等着死吧!

馬夫回頭,見他眼睛亮亮的,臉上也沒醉漢那些癡态,不敢忤逆,調轉馬頭,直往元虎山去了。

待馬車消失後,路旁的樹叢後,兩個黑衣人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看吧,少主根本不在他這裏,我就說你想多了。”

“難道……難道少主真的死了?”

“不好說,咱們少主這次太逞強了,遭此番暗算,做好最壞的打算吧,若連少主的金丹都了無痕跡……唉,只能按照宗主的意思,想想怎麽風光大葬了。”

“……兒子幽禁老子,老子盼着兒子早死,咱們天心宗可真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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