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離家

第25章 離家

自見過張非舟後, 不出兩日,白昭華就發現一個神奇的現象:他的力氣越來越大了。

比如此刻,他跟着劉季風在雲安閣靠窗飲酒時, 怎麽看怎麽覺得樓下一處石獅子歪了, 看得實在難受, 二話不說就起身要下樓。

劉季風忙扔了酒杯追上去:“昭華兄!你怎麽了?”

樓下掌櫃一看貴客出來, 也帶着夥計跟上:“小公爺是要回了?今日怎麽這麽早?”

白昭華不搭理他們, 一路沖到那石獅子前, 指着右邊的石獅子高聲道:“這個歪了, 也不怕晦氣, 趕緊給獅子挪正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衆人圍上去瞧, 倒也沒覺得哪裏歪了, 況且這是石獅子又大又沉,哪能随便就挪動了?

掌櫃後退着仔細瞧了瞧:“是有些許歪了, 多謝小公爺提醒, 小的回頭就派人來挪。”

白昭華一聽,立馬皺了眉:“回頭?那是什麽時候?我還要上去吃酒, 要看着這麽個歪獅子吃嗎?”

掌櫃等人聞言,只當他是喝多了開始找茬為難, 上前不斷好言哀求。

那劉季風也要過去打圓場, 結果還沒靠近, 就見白昭華把圍着自己的衆人往外一推, 轉身展開雙臂,竟一下抱住那石獅子!

他“嘿呀”一聲舉起,衆人當即驚呼, 他又“嘿呀”一聲放下, 衆人不呼了, 垂眼再看,那石獅子卻是板正得不得了了!和左邊一比,哪還有分毫不對稱的?

劉季風人都傻了。

掌櫃的反應快,慌忙上前拉着那雙手瞧:“哎呦小公爺!你簡直要把人吓死了!可有哪裏不舒服?砸到哪兒了沒?您要是出了什麽事兒,小的們十條命也賠不起啊!這種事,怎能勞您動手呢?”

白昭華甩手一推,幾人全被推得後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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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手說:“這麽小的事兒,硬是往後拖,我看了就來氣!”說完,又背着雙手上樓了。

衆人回過神時,劉季風便問那掌櫃:“你石獅子裏面是空的?”

“哪能呢?就算是空的,也不是誰都能舉起來的。”掌櫃心有餘悸,“唉,那日看了小公爺在湖邊比試,就該想得到他如此英武,人不可貌相啊,咱們小公爺可真是……力拔山兮氣蓋世!”

劉季風嘴角抽動,上樓時又摸摸胸口,算了,今日還是別讓白昭華錘人了。

晚上回了家,白昭華酒醒了一大半,回想起白天所做的一切,不禁吸氣。

最近修習也沒有那麽刻苦,這功力精進好像太快了吧?

白昭華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的,吃到一半,擡頭卻發現除了他,爹娘竟也無精打采的,心事重重的樣子。

“爹,娘,你們怎麽了?”

他問完這句,爹娘便對視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

白昭華:“是不是吵架了?沒事兒,吃完飯孩兒給你們表演一個絕活,讓你們開心開心!”

祠堂前院的大鼎他現在應該可以扛起來。

“算了,還是說吧,”賀蘭姝道,“你不說,漓兒早晚也會在別人口中知道。”

白宏晟嘆了口氣。

白昭華皺眉看向他們:“到底怎麽了?”

白宏晟放下筷子:“漓兒啊,璜州那邊,鬧起鬼疫了。”

“……什麽?!”

“你表哥前段時間去璜州赈災,本來那邊只是瘟疫,他去後情況也漸漸有所好轉了,可就在前幾日,那邊居然又出現了鬼疫!被鬼疫傳身的百姓開始發瘋、傷人甚至要吃人!京城今日才收到消息,皇上已經請了瀛洲仙山那幫人前去了,可那幫人,你也知道,連數年前宮中的鬼疫都沒解決……現在只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白昭華:“那表哥呢?”

他一提賀蘭祐,賀蘭姝就流下淚來:“你表哥怕是……怕是不成了。他為了救人,染上了鬼疫,如今是下落不明了。是生是死,亦是不知。”

白昭華當即站起身來。

白宏晟和賀蘭姝低着頭,情緒糟糕到了極點,都無話可說了。

沾染了鬼神的事,又哪能是他們這些凡人能夠左右的?

只能求老天垂憐。

半晌後,白昭華才強忍着氣憤坐下去,他給爹娘分別布菜:“爹,娘,你們好好吃飯,別傷了身子,表哥吉人自有天相,那麽多修士過去,表哥會沒事的。”

他布的菜,爹娘不會不吃。

爹娘點點頭,一口一口吃着他夾的菜,将眼眶裏的水汽壓下去。

賀蘭姝說:“漓兒你說的多,你表哥為人很好,積德行善,老天會保佑他,我之後就和你舅母日日去白水觀裏為他祈福,老天一定會救他。”

白昭華心裏冷哼,如今的老天怕是只想讓他死,面上卻點頭:“娘,你就放心吧,璜州離這裏遠,消息來得不及時,指不定過幾日,又來了鬼疫消失的好消息呢?”

這次,爹娘都紛紛點頭,也不知是兒子安慰父母,還是父母安慰兒子。

回沉香院後,白昭華有些睡不着了,他想到那本書裏給賀蘭祐安排的結局就是英年早逝,如今還沒到書裏那場戰役,竟有了生命危險。仿佛不管怎麽做……這都是賀蘭祐的宿命一般。

宿命個屁!他一下坐了個起來,掄着拳頭對着被子狠狠打了幾下,之後徹底不睡了,起來穿了衣服,拿了小白劍就走。

丫頭們聽到動靜,忙跑出來問他怎麽了。

“你們繼續睡,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

丫頭們不知道侯府裏那位表少爺的事,只當他想夜裏出去玩了,連忙穿戴好出了沉香院,要叫侍衛出去跟上,不料才出院子,就迎面而來一個身着勁裝的高大男子,正是宋以鳴。

宋以鳴問她們:“怎麽了?”

玉書嘆氣道:“少爺剛剛出去了,這麽晚了,也不知要做什麽,我們想去叫侍衛趕緊跟上,免得出事。”

宋以鳴早已知道璜州那邊的情況,問了他們白昭華出去的方向。

見玉書指了指,他點頭道:“你們先回去歇着,我這就跟上,你們動靜小些,讓太多人知道了,義父義母怕是也要知道。”

丫頭們應了聲,見他匆匆忙忙也從後門出發了,放心回了屋。

宋以鳴武藝雖比不上強手,可畢竟苦練那麽多年,在普通人裏當個打手還是不錯的。

其實宋以鳴在晚飯後,就一直關注着白昭華這邊的動靜。

當時白宏晟說:“漓兒性子急,和他表哥感情又好,今天聽說了璜州那邊的情況,我就怕他一時沖動做出什麽事來,你替我仔細盯着。”

宋以鳴騎着馬,很快就追上了白昭華,讓他奇怪的是,白昭華并沒有往出城的方向去,而是跑去了一家客棧。

他記得……那家客棧裏住的都是玄劍門的人!

白昭華一到客棧,便推門大步邁了進去,大堂裏只有打盹的掌櫃,他瞥了眼,堂而皇之地進去了,之後輕手輕腳上了二樓,沿着走廊找了一會兒,敲響其中一扇門。

這段時間,他派人盯着這家客棧,皇上今日才請玄劍門去璜州解決鬼疫,據他手下傳來的消息,前去的也只有掌門、長老和幾個大徒弟,像承霄這種最小的徒弟,仍被留在京城。

承霄所住的房間,他也早讓人記下了。

門只敲一下,裏面就傳來少年機警的聲音:“誰?”

“白昭華。”

片刻沉默,門緩緩打開,承霄已經穿戴整齊,不解地望着他:“白公子,你怎麽來了?”

白昭華用力一推,閃身擠了進去:“我有事要問你。”

承霄正意外他的大力氣,聽他這話,忙關上門:“什麽事?”

白昭華大搖大擺地走到他床上,轉身坐下:“天心宗在哪兒,你一定知道吧?”

“天心宗……”承霄不解地上前,“白公子怎麽問起了天心宗的事?天心宗是我們瀛洲仙人一派的仇敵不假,可你們……應該不關心這些才對。”

白昭華開門見山:“璜州的鬼疫,你應該知道了。”

承霄頓時變了臉色。

“你們玄劍門要是真能治得了鬼疫,當年怎會讓郁長霖得到皇上賞識?若不是你們技不如人,皇上又怎會被騙?”

“公子不可這麽說!”承霄努力辯解,“當年皇宮的鬼疫是誰弄出來的,也未可知!”

白昭華笑了:“你是說那魔頭自導自演?可據我所知,當年他消滅鬼疫就消失了,今年才突然出現在京城,之後就被被你們打得生死不知。”

承霄驚疑不定地看着他,許久後才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不與你争辯那鬼疫來歷,畢竟你我也都沒有說服彼此的證據,我只是告訴你,能解決鬼疫的人,目前來看,顯然在天心宗。”白昭華握着劍起身,“我根本沒指望你們玄劍門能有什麽用,但我不知道天心宗在哪裏,你為我畫一張詳細的地圖,此次前來,只為這事。”

承霄不敢置信:“你要去天心宗?你可知那是個什麽地方?我們瀛洲仙山各派的掌門都不曾只身前往!你瘋了?”

“那我就給你們那些掌門打個樣好了。”白昭華靠近他,“你若不畫出地圖,我便讓你們玄劍門在京城永遠無立足之地!”

承霄好笑:“白公子!我是知道天心宗的位置,可你且聽我說,這件事絕不……”

“我不聽!明晚之前要是畫不出來,你就給我等着瞧!”白昭華甩袖就走,走到門口又回頭哼了聲,“你若想變成通緝犯,就盡管跑!”

“白公子……”

白昭華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發現了宋以鳴遠遠跟在後方的身影,不甚在意,只裝作不知,回到府內,随便沖洗一番就卧床睡了。

……

那邊宋以鳴回了府,先悄聲去了沉香院,看白昭華好好睡着,這才離開。

白昭華一覺睡到天明,仔細詢問了府內仆從,郁長霖果然還是沒有回來。

他不意外,也不着急,因為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中午吃完飯,白昭華又去了一趟侯府,本想看看外祖父如何了,還沒見着面,就聽說老侯爺病倒了。

“先前還好好的,昨晚睡了一覺,起來就病了。”大舅母眼眶紅着,滿臉憔悴,“漓兒,你小小年紀,也是費心了,待你外祖父好了,舅母再讓人去接你過來玩。”

白昭華只好安慰大舅母幾句,又回了國公府。

回了家,他獨自在屋裏坐了很久。

郁長霖那邊也不知順利與否,就算順利,歸期也不知,可表哥那邊,怕是不能再等了。

不說旁的,郁長霖曾替皇宮解決過一次鬼疫,這是明擺着的事實,與其坐等,還是盡快前去找解決方法的好。

如果郁長霖已經在路上了,他們還能在半路順利會和,到時候讓那蛇妖自己離開,他們直接往璜州那邊去就是。

……嗯,再沒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當天下午,白昭華就寫了兩封信。

一封信是給爹娘的:

【爹,娘,自表哥一事後,孩兒深感自己不能這麽虛度光陰了。

孩兒必須要學會獨當一面!

可京城如今是孩兒的傷心地,你們也知道,孩兒最好的朋友沒了,定寧王父子出事後,孩兒又總是做些噩夢,不得安寧,近來都瘦了許多。

深思熟慮後,孩兒決定外出游學,拜訪名師,也順便洗滌一下孩兒的脆弱不堪的內心,孩兒會盡快學成歸來。

這一去孩兒只想忘卻京中諸多煩惱,便不帶自家仆從了,孩兒會在路上雇好,萬不會委屈了自己。

望父母親身體安康,勿憂勿盼。】

另一封是怕防郁長霖萬一不走尋常道提前回了,給郁長霖留的:

【小霖子,速去璜州!你懂得!】

下面還畫了個哭泣的小龍頭。

他把給父母的信壓在了枕頭下面,另一封用火漆封好了,思來想去,交給了門房,告誡門房:“我那蒙面侍衛替我辦事去了,這期間他若回來,一定要親自交給他,若轉了他手……國公府留你不得!”

“不敢不敢!”門房連聲應着。

剩餘的時間,白昭華就開始收拾包裹了。

由于這件事不能讓旁人知道,必須親力親為,他幾乎收拾了一下午,務必要帶上小巧又值錢的,像金瘡藥這些應急的藥,也要多帶!對了,那個郁長霖之前住着的匣子要不要帶呢?算了,以防萬一也還是帶上吧……最後塞了滿滿一包裹,又加上一個思玄,還真是要遠走他鄉的樣子。

他提前雇了人進府,找了個由頭讓人将東西運出去。

天黑後,他趁着宋以鳴不在家,又跑去宋以鳴屋內,在他茶杯裏撒了些藥粉。

這劑量,夠宋以鳴喝完睡到明天日上三竿了……那時候,他早跑了!

呵呵,想打小報告,門兒都沒有。

這晚,白昭華撥下了滿身珠寶裝飾,一身銀白勁裝,帶上小白劍和思玄,悄麽聲地牽着小霜出了府,到了外面,當即上馬,直奔藏着自己包袱的街巷而去!

之後又将沉甸甸的包袱背上,他便往承霄所在的客棧方向去了。

遠在後方跟着的宋以鳴見此,蹙眉回了國公府。

昨晚聽到白昭華和承霄的對話時,他就知道白昭華要做什麽。

他幾乎震撼了一整晚。

他知道白昭華一旦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因此也沒想過通知義父,可又不能任由他這麽涉險……好在自己這段時間一心鑽研承霄所說的那些秘聞功法,諸如以往被封住任督六脈之人的解決之道,雖然目前沒能有所突破,但輕功至少長進了。

這晚也就沒騎馬,用輕功悄悄跟蹤,才沒洩露了蹤跡。

出國公府前,宋以鳴也在屋內留了封信,只說會随同漓兒前去,勢必保他周全,請義父義母安心。

……

白昭華一進客棧,就見承霄在大堂坐得筆直,此時一身輕裝,竟也背着包袱。

不過,承霄的震驚顯然大于他的,承霄指着他後背的包袱和手上的匣子,以及肩上的獵鷹:“你……”

白昭華伸手:“先把東西給我。”

承霄嘆了口氣,起身就拉着他走出客棧,到了無人處才低聲說:“我與你一同前去,由我帶路,我不就是活地圖嗎?”

白昭華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你不怕違反門規麽?”

“你一個修真界外的大少爺都願意為了救人前去天心宗,我是玄劍門的弟子,如何去不得?人命總比門規重要!”他一笑,又道,“不過我話說在前頭,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可是很清楚咱們的斤兩,打是打不過,咱們不能飛蛾撲火,只能想辦法混進去智取,你知道麽?”

白昭華點頭,接着又搖頭:“本少爺有人脈,不會飛蛾撲火的,你要是擔心這個,趕緊回去睡着吧!”

承霄一頓:“人脈?”

白昭華信口胡說:“天心宗就算是魔宗,下面也會有些只想過好日子的小喽啰,本少爺多年前已經用錢收買了一個,只不過那時沒想過會去找他們,也就沒問他們宗門在哪兒。”

承霄:“……”你當年是被騙子騙錢了吧?

“還愣着做什麽,趕緊走吧!”白昭華想翻身上馬,結果身上東西太多,一條腿卡住了,尴尬地直瞪眼。

承霄連忙拿過他的包裹和匣子,把人扶正了:“你帶的東西可真多,到底還是個小少爺。”嘆了口氣,将那些包袱全部綁在了自己馬上,然後上了馬,走到前頭喊道:“白公子,你可跟緊了!”

沒了桎梏四肢的累贅,白昭華早已利落坐好,瞥一眼肩頭目光銳利、蓄勢以待的思玄,重重地嗯了聲。

“出發!”

話落,兩匹馬絕塵而去。

……

白昭華怕他爹一發現自己離開後就派人追上來,幾乎跑了一整夜,出了城門,他跟着承霄直奔天心宗的方向,直至天将亮,來到百裏外的大澤縣,人和馬都累得厲害,才就近找了客棧休息。

進客棧前,承霄悄聲囑咐他:“據說這附近不太安生,你我一定要低調行事,略作休息就走。”

白昭華橫他一眼:“你個毛頭小子就別充大人了,本少爺都知道!”

承霄笑笑,轉頭讓小二将兩人的馬好生喂養。

掌櫃一看這二人行跡狼狽,也沒當一回事,讓小二随便安排了兩間屋子。

白昭華進去看了看,發現床上被褥潮濕,就連喝水的杯子都不是那麽幹淨,他當下就去找掌櫃換了兩間上房,再回屋,果然環境好了許多,可和家裏還是遠遠比不得的,他嘆了口氣:“出門在外,将就将就吧。”

剛躺下,承霄就敲門進來了,問他:“怎麽換了上房?”

白昭華疲憊道:“那屋子根本不能住,我都這麽累了,當然要好好休息。”

承霄好奇地探頭瞧了眼這位少爺,人果然憔悴許多,都沒少爺的精氣神了,忍不住關心道:“你自小養尊處優的,自是沒受過奔波之苦……要不要我留下照看你?以往同門師兄生病,我也會照料的。還有你這獵鷹,怎麽能放在床邊呢?”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獵鷹好像瞪了他一眼。

“就這麽放。”白昭華背過身去,“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承霄只好離開,走到門口又道:“有事記得叫我。”

“嗯……”

客棧外,宋以鳴也風塵仆仆地下了馬,他昨晚先用輕功跟着白昭華确定他的動向,得知他們前去的大概方向會經過大澤縣,便買了匹馬,沿着那個方向一路跟過來。

他戴着鬥笠,低着頭,進了白昭華所在的客棧。

付錢時就聽掌櫃的說:“我們這兒可沒上房了。”

他一愣,笑道:“跑江湖的,能住就行。”

掌櫃道:“今日來了兩個,其中一個忒嬌氣,一進咱們屋,就吵嚷要換上房,換了上房,還說不好……我看着那派頭,也不像是個大少爺啊,卻偏偏有個少爺身子。”

宋以鳴一聽,就知道是白昭華,皺眉道:“想來是年紀小,我有個弟弟也是如此,沒吃過苦,出門在外,也不知受不受得了。掌櫃的以後關照關照吧。”說着,多給了幾個碎銀。

掌櫃的瞧他出手大方,忙擠出笑來:“那是那是!誰家裏沒個在外頭的人心系着?咱們都是熱心人!聚到一處,便都是一家人!”

白昭華一覺睡到了中午,這幾個時辰睡得很是痛快,醒來後用力伸展了下腰身,就聽外頭傳來敲門聲,說是送飯菜的。

他開門讓人進來,瞥了眼那飯菜,格外豐盛,滿滿一大盤牛肉,還有炖得很香的東坡肉,葷素得宜,茶壺裏的香味聞着也不錯,是好茶葉。

知道他帶着獵鷹,還另給了一盤生雞肉。

白昭華倒是意外了:“我還以為你們飯菜也都湊合呢。”

小二讪笑:“哪敢呢?您是貴客,自然要好好招待。”

實則他們客棧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又在重要的路段上,從不愁沒人來,也不争什麽回頭客,除非這條路沒人走,否則不管怎麽着,都是財源廣進。因此才敢在客房打掃時那般松懈。

白昭華也不說破,等人走了,把生肉給思玄,喊了承霄來,拿起筷子就吃。

承霄看着滿桌的好肉好菜,坐下道:“若是師兄們看到此情此景,怕是又要笑我了。”

白昭華白他一眼:“你那些同門師兄都有病,有好日子不過,淨想着怎麽受罪!我看就該把他們全扔在天心宗磋磨半輩子!”

承霄失笑,拿起筷子,文文雅雅地吃了起來。

吃過了飯,兩人又稍作休息,緊接着再次上路。

這次他們計劃跑到天黑,再找個地方休息一晚,往後就都白天趕路了。

傍晚時分,他們跑到了大澤縣的邊界,附近只有一個牌匾破敗的客棧,他們也沒別的選擇,牽着馬進去了。

客棧裏人不多,大堂只有幾個壯漢在喝酒聊天,偶爾瞄他們幾眼。

掌櫃的看人進來,也不是那麽歡喜,慢吞吞讓人牽了馬去後面喂養,又慢吞吞地帶他們去樓上住店。

白昭華進了房間一看,雖然又小又亂,但床上還算幹淨,又聽掌櫃說沒更好的房間,其餘的都是這樣,只好住下。

晚飯還沒吃,他們收拾了下包袱,便一同去大堂吃飯。

這家店夥計不夠,飯菜也就那幾樣,白昭華要了兩碗陽春面和一盤牛肉,得知他們有生牛肉,又要了一盤生牛肉給思玄吃。

等和承霄吃完面,也不多耽誤,一齊上樓去睡覺了。

白昭華上了床,忽然想到還沒洗澡,立馬跑下去,讓掌櫃的給他準備一桶洗澡水。

大堂幾個壯漢還在喝酒扯皮,聞言全部調笑地看他,一人直接起身大笑道:“哪來的嬌兔子,這家店從不給人弄洗澡水!你若想洗澡,快來大爺這兒,哄得大爺心情好,大爺親自給你洗!哈哈哈哈……”

白昭華眯眼看去,就見其中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壯漢醉醺醺地打量他,方才那話,也是出自他口。

掌櫃的看這少年要過去,當即攔住,悄聲說:“不可惹了他們,你忍他們一時便可,小的稍後讓夥計把洗澡水給你弄上去。”

白昭華深吸一口氣,想着若是打了架,怕會招來了官府,他爹那邊也要找來了……便咬着牙關要忍下,誰知剛一轉身,那大漢竟快步朝他走來:“跑什麽?本大爺有那麽吓人嗎?瞧你心肝都要吓掉了!”

大堂瞬間哄笑而起,轉眼功夫,白昭華就被那群人壞笑着圍了起來。

掌櫃的吓傻了,忙道:“大爺,這只是個行路的孩子,你們且放他一馬。”

“這般嬌氣,卻無随從,必是哪家富商的小少爺,又這般狼狽,是跟人出來私奔的麽?”那大漢盯着白昭華,“老子也能放你一馬,只是……”伸手就朝那張臉摸去,還沒碰上,登時被“咚”地一腳踹飛。

他捂着身下,嘶聲痛叫。

衆人忙撲去扶他:“大哥!”

那大漢黑着臉擡頭,卻見那少年目光陰嗖嗖地斜着自己:“我今日,非殺了你不可!”拔劍出鞘,直朝他劈砍而來!

其餘人趕忙拔刀,卻撼動不了分毫,不消片刻,大漢前面的桌椅盡數成了一堆廢柴。

那大漢看他竟有這般武藝,霎時間醒了神,起身去找自己的刀,邊躲邊道:“你這厮膽大包天!你可知老子是誰?!”

那群喽啰見勢不對,一半過去保護壯漢,一半跑到樓上大吼:“快出來!大爺醉了酒,要被打了!爾等出來殺了那厮!”

白昭華追砍間,餘光就見樓上一群大漢轟隆隆踢門而出,個個面目兇煞,手執鋼刀。

期間,承霄也沖了出來,忙縱身一躍,跳到一樓問:“這是什麽回事?”

根本無人理他。

那掌櫃見此,只好趴跪在地,哀聲對着白昭華道:“那是峄澤山的老大,你萬不可得罪,快些求饒了吧!”

“峄澤山老大,我不曾聽說朝廷有此官職,想必是一群土匪!”白昭華又一下踢開跟前的木凳,“掌櫃的,你還是快去報官吧。”

“土匪?報官?”衆人一聽,哈哈大笑,似乎被他的天真笑得不行,“果然是個外地來的,你見過這麽多年,越剿越大的土匪窩嗎?!”

白昭華一怔。

這時,那掌櫃已經大哭了起來:“你這混賬毛頭小子,可知他們上頭是誰?快求饒逃命去……”

掌櫃的沒說完,那自稱大爺的壯漢看自己此時得了勢,大笑着提刀走到他面前:“如今你小子只剩了一晚的性命,老子不妨告訴你,這方圓幾十裏,還沒人敢得罪老子!就連這兩邊的縣令都是吃着我的供,叫我一聲大爺,大澤縣縣令更是我的親大伯,你今日是想跑,也是跑不了!老子要把你先……”

話未說完,衆人尖叫起來——

掌櫃的一臉呆滞。

剛沖到白昭華身後的承霄,已經被飙了半身血。

白昭華居然……一劍削了那大漢的腦袋。

血濺了他滿臉,他面不改色,轉身一腳踩在那血淋淋的頭顱上:“我乃陳國公白宏晟之子,今日游學,路經此處,一道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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