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聖君廟

第33章 聖君廟

承霄買的是尋常馬匹, 跑起來不快,若換匹好馬,可拖着馬車也快不了多少。繼續以這個速度往璜州那邊去, 恐怕還得十天半個月。

他倒是能禦劍飛行, 只是功力并不深厚, 去的又是鬼疫橫行的璜州, 自然要保存實力過去幫忙, 短暫禦劍一段路尚可, 連續數日禦劍, 到了地方必然虛弱, 何況還有行動不便的白昭華……可救人之事, 自是越快越好。

翌日一早, 想了半宿的承霄在用飯時提議道:“白公子,你若信得過我, 不如先将那幽冥爐給我, 我竭力趕往璜州,先救人如何?”

白昭華想也不想, 開口回絕:“我倒不是不信你,只是這東西必須由我送到璜州, 你就算先一步敢去救了人, 後續的問題也解決不了。”

承霄一頓, 正要問什麽後續問題, 忽然便想起了當年宮中鬼疫事後,那些人的下場,眉頭一蹙, 閉口不言了。

白昭華其實也有些着急, 時間拖得越慢, 璜州那邊的情況就會越複雜,誰也不知道幕後主接下來會做什麽。這麽想着,就見郁長霖掏出郁撼岳的金丹:“你若想以最快的速度到璜州,可用它做縱地金光之法。”

對面承霄驚道:“日行數千裏的縱地金光?你們魔宗怎麽會這個?”

白昭華不是很意外:“魔域尚在時,那邊本就有許多道家宗門,只不過後來被天心宗吞并,天心宗會這個也不出奇。”

承霄:“原來如此……我都不清楚,白公子知道的可真多。”

白昭華白他一眼,按照前世來算,我當你祖宗都行了。

郁長霖拈訣施了個咒,一陣交纏着黑氣的金光即刻往外面的馬車飛去……

待用完了飯,三人一鷹上了馬車。

承霄拉着馬繩,試探地喊了聲駕,下一刻,馬車便在一陣金光中急速沖往上空!

他震撼地哇了一聲。

馬車晃動不已,白昭華被郁長霖摟着以防跌倒,待周圍平穩,他趴着往窗外看,只見下面的客棧前,人來人往,可沒一人發現他們的馬車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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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金光,有隐身之用。

到了空中,沒有路道河川,被施了法的馬踏着金光疾馳而去,毫無阻隔。

承霄趕着馬回頭道:“十七年前那陣浩劫後,修真界衰弱不少,若非着急,我等弟子連禦劍都不常用,這縱地金光,想來要将那金丹消耗不少了。”

白昭華湊過去看着郁長霖手中的金丹問:“你爹的元神還在裏面嗎?”

“……我和他早已不是父子了。”郁長霖繃着嘴角,“你既将他鎮壓在修羅山下,他的元神自然不可能出來,這金丹,和他無關了。”

“也是。”白昭華點頭,又瞥了郁長霖一眼,被折磨得肉身重塑無數遍,那點兒血肉早已盡數還去。

一時間又瞅着郁長霖嘆息,讓你當我兄弟你還不樂意,本少爺要給你一些家人,你怎麽還犟起來了呢?

郁長霖:“?”

接下來數日,連過幾州,他們餓了就下去找酒樓用飯,吃完了便用縱地金光繼續前行。如今也不用人特意駕馬車了,大家累了躺下休息就是,然而承霄始終不進馬車,每日要不是發呆,就在前面打坐念着靜心咒。

兩日後,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到了臨近璜州的州縣。

一落地,幾人先去附近酒樓用飯,吃完去結賬,那掌櫃的卻笑着說:“各種大人請去吧,知府已經替各種結了賬。”說着,又令小二拿出幾個食盒和包裹,“這是我們當地有名的糕點,白公子樣樣嘗一些,這些則是陳國公特意為公子選的治骨藥材藥膏,還有一些,是給您的衣裳行李,往下就是銀票,您路上若是不夠,随意找家酒樓說一聲即可,陳國公會知道的。”

“……”承霄看得目瞪口呆。

白昭華翻出那厚厚的銀票,眯眼看了眼裏面他爹的信,确定這是他爹給的零花錢,而不是當地官員送禮,便曉得他爹已經把通往璜州的路線設了護兒專線,一路為他保駕護航了,估計每次一進城,當地知府就立馬知道了。

他說了聲謝,還是讓郁長霖把賬結了。

如今已經要被各路知府當成游蕩的監察官了,可要做個老實人。

酒樓前,很快出現這樣的畫面——

掌櫃在後面追着一個白袍公子,公子擺擺手,拒了幾回,很快一臉無奈地抱着掌櫃遞過來的一罐肉鋪,嚼着走了。

回到馬車上,白昭華就開始翻看他爹送來的包裹,裏面除了衣服首飾,還有幾張面具。

郁長霖随他一同前往天心宗這事兒,拐子張應該告訴了他爹,他爹想來是怕他在外買東西不方便,便也寄了些他手下需要的東西。

他将面具拿起,在郁長霖臉上試了試,又撩開簾子,讓承霄扭臉,在對方臉上也試了試,笑道:“正好了,你們兩個一個是天心宗的,一個違反門規跑出來,去了璜州,肯定到處都是修士,避免與他們糾纏,你們還是把面具都戴上吧。”

承霄一陣恍惚,連忙移開視線接過面具:“謝過白公子。”

白昭華回了馬車裏。

郁長霖用力摩挲着那面具,抿着雙眼看他一眼,又看向前面的簾子,沉着臉道:“我不用和別人一樣的東西。”

“是麽?”白昭華拿過他那面具,左右看看,伸手又從包裹裏拿出以往用作社交的佩章,照着那面具用力一蓋,就見面具的額角位置,多了個小小的印章:到此一游漓之印。

郁長霖:“……”

京中那些公子哥們都有随身佩章,有的是名章,也有為圖吉利的印些平安吉利的字,諸如“百邪不侵”“平安吉祥”等,但白昭華那時候覺得自己什麽都不缺,自認本身也非常吉利,不必再求,于是刻了個到此一游的印章,寓意為:本少爺大駕光臨,你們要大吉大利了!

十分嚣張。

後來大了又覺得羞恥,可舍不得這個印章,便将大名改成了乳名,與他不熟悉的,也不知道這個漓就是他。

“現在不一樣了吧?”白昭華收起佩章,噘嘴将那面具給他,一副真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這佩章我都好久沒用了,沒想到還有這麽個用處。”

郁長霖盯着上面的字,臉越來越黑,擡手一抹,悄無聲息就将那印章改成“到此永游漓之印”,這才微微一笑。

當天下午,白昭華在一片金光中緩慢往下看去,聽郁長霖說到了,只覺得熱淚盈眶。

璜州,我來啦!

下地後,馬車進了城門,顯而易見的人煙稀少。

白昭華拉開簾子看去,入目之處,寥寥人影,裏面的百姓看到馬車進來,也沒什麽反應。

這時候進璜州的,不是官員就是幫忙鎮壓鬼疫的修士,可看他們的表情,顯然對新來的人并不抱任何希望。

馬車又走一段路,白昭華嘶了聲,對郁長霖道:“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

郁長霖點頭:“到處都是龍的圖騰。”

龍是祥瑞不假,可白昭華從未在哪個地方看到這樣的景象,幾乎家家戶戶都在門上屋檐上雕了龍的圖騰,一些酒館酒樓,牌匾上都會刻着龍……只不過走了一段,圖騰就相對少了一些,有些房子前還有被抹去圖騰的印記。

這可真是怪了。

承霄趕着馬到了一處茶棚前,他戴上面具,跳下馬去撩簾子:“白公子,咱們先在這兒喝口茶休息休息吧。”

白昭華嗯了聲。

這茶棚裏倒是有些人,他們可以在這裏問問圖騰的事。

郁長霖拿下木輪椅,将他抱着放上去,推着輪椅進了茶棚,要了幾碗茶。

承霄四處打量着。

老板上茶時,白昭華便問:“老伯,為何你們璜州到處都是龍的圖騰?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

那老伯一聽,就知道他是新來的,又看他身邊兩人佩劍,不似官府中人,只當是又來了修士,笑道:“這還要從百年前說起。”

“哦?”

老伯徐徐道:“數百年前,我們璜州經歷了一場最嚴重的旱災,險些就要成了空城,可突然有一日,有條神龍游玩到此,只看一眼,不待百姓們祈求,就降下甘霖,或許是怕水少了不夠,水多了成災,降雨時引了一條河川過來,自此離開,再也沒有蹤跡。我們璜州百姓感其恩德,可又不知是這神龍封號名諱,便以圖騰紀之,自此後,家家戶戶都會以圖騰為敬,久而久之,龍便成了我們本地的圖騰了。”

郁長霖微滞。

承霄登時看向白昭華。

白昭華也愣了下,轉着眼珠努力回想。

降雨對曾經的他而言,不過是噴噴水。他以前到處游玩,遇到需要水的地方,就張嘴噴一些,就像人類看到好好的花朵即将枯萎,也會澆澆水,不過是舉手之勞……可這種舉手之勞,竟讓這些百姓們記了幾百年。

一時間心裏滋味難言,正要說話,又想到那本怪書。

……按照上界對他的針對,鬼疫選在璜州這個地方爆發,不會和他這些圖騰有關吧?

他一咬牙,就聽郁長霖這時問那老板:“那你這裏怎麽不見圖騰?”

那老板還沒回話,附近一個擦汗的男人哈哈笑道:“自是怕沖到了真神!有些人膽子小,還不願意去了圖騰,像老伯這般識大體的,并不多,待我們建好了廟宇,誰對誰錯,一看便知!”

郁長霖眼底一暗,冷得吓人。

“廟宇?”白昭華咕嚕咕嚕喝完了一碗茶,看向那男子道,“什麽廟宇?裏面供奉的又是什麽神仙?璜州如今這麽個情況,怎麽還有餘力建廟宇?”

那男子往上拱手,一臉敬畏道:“昨日,我們璜州上方出現了一個雲游仙人,幾個在外頭的人可是親眼所見!當時大夥兒求仙人拯救璜州之難,那仙人卻說,此地鬼疫并不難解決,只是我們長年累月拜了兇神,沖撞了真神,才讓能解鬼疫的真神無法施法救人。”

“什麽?”承霄當即喝道,“你們不會信了吧?神龍怎會是兇神?更不要說那龍還曾替你解決了旱災,那分明是騙子!”

“我們起先也是這麽認為的,”那男子道,“可他說出了一個非常具體的解救之法,如今鬼疫橫行,璜州危在旦夕,誰也不知道往後會不會再危害到外面,現今突然有了法子,怎有不試之理?”

白昭華問:“什麽法子?”

那人面色微變,怎麽都不願意說了。

還是一旁的老伯嘆氣道:“那仙人說,只要找到其中患了鬼疫還不吃人、不傷人的鬼疫之主,其死後,即可絕了鬼疫,往後無論多少年,鬼疫都不會再出現了。”

白昭華臉色一變,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個鬼疫之主,是誰?”

老伯道:“現在除了一人,患了鬼疫的全部被抓了關起來,裏面沒一個不傷人的,現今來看,也只能是那位了。”

“那王八仙人真是妖言惑衆!”白昭華狠狠摔了茶碗,“你們膽敢謀害欽差?!”

老伯吓得連連後退,那男人卻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仙人說,此人并非凡世之人,本就是領旨下凡滅除鬼疫,他原是天上的南焱聖君,我等建廟供奉,他死後便能回到天上去。”

白昭華微怔,下一刻便用力搖頭:“放狗屁!”

他表哥絕不是南焱聖君轉世,若是,他早在京城就能用如意瞳看出,更何況南焱聖君暫管天庭,怎麽可能會轉世?

老伯還要再說,忽地劍光一閃,就見白昭華不由分說拔了劍,雙眼淩厲:“你們把賀蘭祐怎麽了?”

那老伯看他一副兇相,不敢再上前,結巴道:“少、少俠息怒!那位欽差大人自患了鬼疫就、就一直下落不明,大家也在全力搜尋,哪裏就容我們怎的……如此建造廟宇,也不過是做個準備,日後究竟怎樣,我們哪裏管得了?”

白昭華瞪着他們,看他們神色不假,略松了口氣,收劍看向那男子:“你給我們帶路,我倒要看看,那是個什麽廟宇!”

那男子看他言行嚣張,不想惹是生非,剛要溜走,便被閃身過來的郁長霖堵住了去路。

一股威壓降下,頓時後退都不得。

“帶路。”

“好……好……”

與此同時,茶棚對面的閣樓上。

一個身着錦服、面臉通紅的俊秀男子拿着酒杯倚着欄杆,垂涎欲滴地往下窺視。

旁邊小厮道:“少爺,你都看了好久了,脖子不累嗎?”

喬昆林猥瑣地一笑:“你沒看到嗎?那小公子可真是絕色,就是腿……不過這樣一看,更惹人憐惜了……”

“少爺,那應該是哪個小門派的修士,怎們還是別招惹了。”小厮看他醉了,又勸道,“今日還是早些回去吧,老爺若是知道少爺又跑出來,會責怪小的們。”

喬昆林立馬将他推開,氣道:“現在璜州一片死寂!本少爺想出來取樂都不成,好不容易來個漂漂亮亮的小仙師,你還讓本少爺回去?他不過只帶了兩個人,怕什麽?趕緊扶我下去,我、我要去找那小仙師!他有腿疾,本少爺定要好好寬慰他……”

小厮已經習慣了他這色/欲熏心的樣子,不敢多言,只好叫了幾個功夫好的随從,架着人下樓,又打聽了那三人去向,回了轎子裏對喬昆林道:“少爺,他們好像往……往那聖君廟去了,老爺讓人建廟,咱們去那邊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喬昆侖當即大喜,激動地拍掌,“好極!簡直好極了!那邊全是本少爺的人,快、快帶我去見小仙師!”

小厮無奈地退出去,叫人擡轎,前往聖君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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