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家
第45章 回家
京城, 白雪皚皚。
年已經過了,京城倒是還有過年的餘熱氛圍,然而, 氣派的陳國公府大門前, 卻有些蕭索。
白昭華怕吓到家裏人, 也沒動用法力, 敲開門後, 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看着一群仆從發愣, 剛要說話, 轉眼就被石破天驚的尖叫吓了一跳。
“少爺回來來了!少爺回來了!那魔頭終于把少爺放回來了嗚嗚嗚……”
“……”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 在無數哭嚎中, 白昭華幾乎把府內外所有人見了個遍。
整個過程快到令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暈乎乎地被裹了無數層棉襖, 又被幾個侍衛圍成一團, 用轎椅擡起來,急吼吼往他自己的院子送去。白昭華想要扭個身去看郁長霖都難, 他低頭瞧自己球一樣的外形,嚴重懷疑此時就算掉到地上去, 不僅摔不疼, 說不定還會在地上彈個幾下!
到了屋內, 裏面燒着炭火, 暖烘烘的,擡頭就見玉書帶着一衆丫頭和明竹等小厮淚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少爺……”
白昭華想朝他們揮手,結果發現揮手這個動作有些艱難, 只好作罷, 任由這些人把自己擡到堆滿了金銀珠寶的床鋪上。
他疑惑:“這是在幹嘛?床上放這些, 睡起來豈不硌得慌?”
丫頭小厮們過去清理那些金銀珠寶,苦笑道:“少爺,你自從被天心宗的擄走後,老爺夫人就整日想辦法救你回來,為了你一回來就能高高興興,才鋪了這些。夫人說你自小就喜歡這些亮亮閃閃的,将府內大多珠寶都放在你房中,只盼着你馬上就能回來看到!”
白昭華聽得鼻頭發酸,想到自己當初去天心宗找郁長霖救表哥,那時只以為很快回來,沒料到中間這麽多波折,自己雖偷偷回來過一次,可爹娘那之後就從未看到過自己,一離家就這麽久,前幾個月還突然消失,他們心裏怎能不着急難過呢?
正想着,一陣匆忙腳步聲逼近,正是趕來的白宏晟和賀蘭姝。
“漓兒!”這兩個字一喊出來,賀蘭姝就淚流滿臉,抱着他喊個不停。
白宏晟擦着眼淚上下打量他,頻頻點頭道:“長大了,長大了……”
Advertisement
白昭華看他們二人頭上多了不少白頭發,心酸不已,低頭道:“是孩兒不孝。”
賀蘭姝将他抱得更緊,渾身顫抖:“臭小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白宏晟雙手無處可抱,只好轉頭拿起桌上的果盤,恍惚地往兒子嘴裏喂瓜果:“爹娘再怎麽樣,也是在京城好好過日子,你在外面吃了那麽多苦,還說不孝?你是拿針往爹娘心裏紮啊……”
“……”
瓜果送到嘴裏,白昭華不得不嚼,嘴巴被占住,也無法說話,就見白宏晟放下果盤,摸摸他腦袋,然後回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白發男子——郁長霖。
屋內仆從大多知道那是誰,曾經還沒被瀛洲仙山各派揭穿時,他還是郁大人,親自來過國公府巡視。後來得知這位大人居然是天心宗的魔頭,仆從們私下也驚奇地讨論過幾輪。
前些日子,又聽聞這魔頭為了神龍之力跑去玄劍門,将玄劍門重創,據說還突破了什麽神魔大道,在修真界幾乎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哪敢輕舉妄動?只提前禀告了老爺此事,想看看他是何目的。
衆人見白宏晟這時直視着郁長霖,不由得緊張起來,正想着老爺要如何和這魔頭周旋,卻見自家老爺抽出牆上寶劍,二話不說就朝那白發男子刺去:“去死吧!”
屋內驟然驚呼四起,就連賀蘭姝也白了臉,那魔頭豈是他們能随便殺死的?可一見丈夫那決絕的表情,心裏明了:魔頭挾持他們兒子數月不還,才過年不久,就親自将人還回府內,必然別有用心。
陳國公府,大有用處的自然就是白宏晟的身份,他是兩朝丞相,若被魔頭所控制,後果不堪設想。可對方想将兒子作為人質要挾,白宏晟怎麽都做不到無視兒子的痛苦,于是就想到了這一招:若是萬幸殺掉了郁長霖,那是最好,若是殺不了,死在他手中更好,不僅不會染上污名害人害己,他死後,陳國公府內也沒有能左右朝廷之人,對那魔頭而言,根本沒有利用價值,兒子自然也不會變成什麽人質……
想到此處,賀蘭姝心裏悲涼,正要捂住兒子雙眼不去看,卻聽那邊锃的一聲,白宏晟大叫:“你、你幹什麽?”
賀蘭姝急忙看去,只見郁長霖不知何時拿下了牆上的劍鞘,在白宏晟刺來時,一下将劍鞘套入那長劍中,快速摁下對方那只手,俯身低頭道:“伯父受驚了。”又低聲道,“若是對我不滿,還請換個地方懲戒,無論刀劍,我都甘願。”
“……”白宏晟愕然看他。
白昭華用力咽下果子,急得張口就喊:“爹!你們弄錯啦!他沒有薅走我!”
“什麽?”
白昭華自然不能說自己上天去了,脫下一層襖,氣喘籲籲道:“我當初确實撒了謊,不是去游學,而是去了天心宗問他借解決鬼疫的寶物……你們是不知道,天心宗聽着吓人,其實裏面內讧很厲害的,這位郁長霖是新宗主,可底下弟子整天不學無術,讓新宗主很頭疼!”說着還眉飛色舞地搖搖頭,“我便是這時候去的,我別的不擅長,最擅長折磨人!去了就狠狠替他收拾了幾個不乖的弟子!替他解決長久的內讧問題。這位便和我一見如故,在我的百般請求下,借給我那些解決鬼疫的解藥……”
白宏晟和賀蘭姝聽到“百般請求”時,腦子裏立刻浮現出兒子過往撒嬌求人的模樣,心瞬間軟成了一片。以心換心,那魔頭看到兒子那般撒嬌,心軟也不是不可能嘛。
“至于這幾個月突然消失,唉!只是因為我也突然感染了鬼疫,可解藥又沒有了,郁長霖只好把我關在天心宗免得傷人,這段時間則慢慢煉化出解藥……你們瞧,我這不是一好就被他送回來了?”
屋內靜了一瞬,就聽白宏晟拍桌氣道:“那也不能瞞着我們!你是我們的孩子,就算治不好了,爹娘打個籠子也要悄悄養你一輩子!”說着老淚縱橫,看郁長霖一眼,低聲說了句得罪。
郁長霖似乎沒想到白昭華能編出這麽一套說辭,還講得這麽栩栩如生,一時看着他目不轉睛。
賀蘭姝不好意思地對郁長霖颔首:“多謝你照顧我家漓兒……”轉頭又哽聲道:“我兒真堅強!”
白昭華:“……”
白宏晟緩緩點頭:“漓兒命苦,漓兒命苦啊!”
白昭華心虛地擦了擦汗。
接下來,就是放下心的夫妻倆摁着兒子從頭到尾地檢查一遍,越看越寶貝:“個子好像高了點兒,頭發也稍微長了些,小臉小手還是這麽白……”
“什麽小臉小手!”白昭華臉一紅,“我都多大了!”
他爹娘只恨不得把“失而複得”的兒子塞進眼睛裏看着,哽聲說:“是,長大了,是大寶貝,不是小寶貝了。”
“……真肉麻。”白昭華剜他們一眼,和爹娘用力抱抱,心裏很無奈。
他爹娘噓寒問暖了近一個時辰,直到外面天都黑了,這才讓廚房将飯菜都送到他屋內,齊齊看着他吃飯。
白昭華吃了幾口,簡直要崩潰了:“你們為什麽都看着我!”
賀蘭姝說:“兒行千裏母擔憂,你一走就那麽久,娘看你都不讓麽?”
白宏晟說:“漓兒啊,爹總覺得像做夢一樣,生怕一眨眼,夢就醒了,你就讓爹多看看吧。”
郁長霖沒說話,但眼神分明在說:不看着你,誰知道你轉眼又要跑到哪裏去?
白昭華哼了聲,氣得吃了滿滿兩大碗飯,吃飽喝足,又被爹娘盤核桃似的摸了半晌臉,總算回了屋,一時間諸多感慨。
郁長霖則被白宏晟請去了大廳聊聊。
白昭華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上了床蓋上被子,忽聽院子外撲騰幾聲,一只雄鷹撞開門縫飛進來!
“思玄!”白昭華頓時坐起來,又讓外面的聽到動靜的丫頭小厮不用管。
那雄鷹已經化作人形,上前跪下便激動道:“尊上!你終于回來了!”
白昭華拉他起來:“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
思玄道:“尊上在曲夏州消失後,我想尊上一定去了天上,可我如今回不到天庭,只能在曲夏州等着。後來玄劍門突然放出關于神龍的傳言,我便又前去玄劍門,可趕過去時,郁長霖把玄劍門險些毀了……那神龍之說,只是玄劍門為了引他入套的騙局,豈料那郁長霖在絕境裏練出神魔大道!反正他們是自作自受,我想着若從頭修煉到上天也不知要多久,索性就跟着他,說不定還能早些找到尊上……”說到這裏,他臉色逐漸古怪起來,“誰知道……誰知道那郁長霖竟敢對尊上有這樣的心思!”
白昭華聽得心裏一緊,難為情道:“你、你也知道了?”
思玄重重點頭:“他令我畫出尊上洞府模樣,短短幾個月就在修羅山那邊建造了座一模一樣洞府,還把元虎山那石龍也搬了過去……可修羅山如今魔氣縱橫,哪裏尊上能待的地方?他的心思我怎能看不出?哼,就是看尊上恢複龍體,要将尊上圈養在修羅山,為他所用!”
白昭華:“啊?”
思玄仍是義憤填膺:“他找不到尊上後,想到尊上曾用龍角化活靈眼,有救世之心,居然準備殺光了修真界逼尊上出來!可真是……”
白昭華:“……原來你說的心思,是這個意思啊。”
思玄急道:“尊上,若非有所圖謀,他為何要在那裏為你建造洞府?屬下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他居心不良。”
白昭華沉默一會兒,拍拍他道:“你以後還是別想了,他曾連金丹都給了我,修為也毫不吝惜,這一路怎麽也還是生死與共了,你說那些,不是讓他寒心麽?他是有別的心思,但不是你說的那樣……”
思玄低頭想了想,不再言語,擡頭看他精神奕奕,這才笑了。
白昭華又問:“這段時間,外面可否發生了別的大事?”
思玄思考一番,道:“大事倒沒有,變動是有些的,玄劍門被郁長霖重創後,他們門中小弟子,就是那個承霄,成了如今的掌門!”
白昭華驚訝不已:“承霄?掌門?”
思玄颔首:“聽說玄劍門當初設套時,只有承霄竭力阻止,他們掌門惱火,便将他鞭打數百下,關了禁閉懲戒,可後來玄劍門設套不成反被郁長霖重創,是承霄念在師恩為他擋了幾次,幾乎要死了,那老頭知道自己活不了幾日,便在臨終前将畢生修為和掌門之位都傳給了他。”
白昭華:“……這個掌門,想來是不好當的。”
思玄道:“是,玄劍門大多弟子都不服他,那承霄只帶了幾個願意認他做掌門的弟子下了山,說要歷練一段時間再回去讨論掌門的事……可他一走,玄劍門立馬推舉了一位長老做了掌門,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白昭華哼笑:“我看這玄劍門應該叫選賤門才對!這番勾心鬥角,一盤散沙,自是賤中高手才做得了掌門!”
思玄忍笑應了聲,又說:“尊上明日若是出門,要多多小心才是。”
白昭華不解:“什麽意思?誰要害我?”
思玄立馬搖頭:“殺土匪以及璜州諸事之後,尊上威名遠揚,後來尊上忽然消失,也有不少能人異士要去天心宗解救,自是解救不成,為你憂心不已……就連皇上,也很擔心你。尊上現在回來了,自然有許多人關注。”
白昭華雙手往被子一踹,低聲道:“他們也真是的,讓人難為情。”
思玄卻很是正經:“尊上是神龍,他們本該如此。”
白昭華尴尬道:“不說了,我渴了。”
思玄立馬給他倒了杯水過來。
白昭華咕嚕嚕喝完,躺下道:“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天上的事和地上一樣,也是亂糟糟的,我要慢慢理一理。”
思玄應着走了。
不多時,又有人敲門,白昭華還沒問,就聽對方急聲道:“漓兒,你回來了?”
是宋以鳴。
白昭華前不久聽爹娘說他在外面辦事,應是剛辦完回來,開口讓他進來。
宋以鳴參與過捕神之事,知道白昭華不可能被郁長霖薅走,又在方才聽了他回家後的種種,很多事便不必再問,見了人,神色克制,手上拿着一個小盒子,先仔仔細細打量他一番,便将那盒子遞過去。
白昭華打開一看,裏面竟是一把長命鎖,茫然道:“這是什麽意思?”
宋以鳴道:“我在懸崖下找到的。”
白昭華更懵了:“懸崖下還有這玩意兒?”
“……”
宋以鳴看他将過去那些事都不放在心裏,苦笑道:“你十七歲生辰大病一場後,曾讓我去懸崖下找你丢失的金鎖,當時沒找到,前段時間我又下去幾次,終于找到了。”
白昭華眨眨眼睛,這才有了印象:“原來是這事兒啊。”可根本就沒什麽丢失的長命鎖,當初不過是為了讓宋以鳴去崖底試試能不能遇到那位書中貴人罷了。
他納悶地瞥着這把長命鎖,又瞅瞅宋以鳴,八成是買來的,可也不便拆穿,收下道:“好吧,多謝你了。”
宋以鳴望着他道:“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
白昭華哦了聲,兩人相對無言。
宋以鳴道:“不早了,你先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白昭華重新躺下,目送他離開,打了個哈欠,嗅着屋內檀香,昏昏睡去。
郁長霖回來的時候,他不知怎的就醒了,睡眼朦胧地看去,只見對方手執燈盞過來,他下意識擡手遮眼,哼了聲。
郁長霖在床邊坐下,低笑着看他。
白昭華“啪”地在他湊過來的手上輕輕一打:“幹什麽?”
郁長霖捏住他的手,看着他的金絲枕頭,以及枕頭兩邊的珠寶,道:“我以前只見過這麽對嬰兒的,倒是第一次見大人睡在一堆珠寶裏。”
白昭華只道他笑話自己,瞪他:“你真讨厭。”
郁長霖手一伸,不知怎麽也弄出了一些奇異的珠寶來,好好地擺在他枕頭兩邊:“日後我也天天給你擺上。”擺完,虎口就被扭過身的白昭華咬了一口。
郁長霖絲毫不覺得疼,望着手上的牙印,嘴角微揚,俯身上去就将人抱了個滿懷!
白昭華使勁兒跟他鬧了會兒,鬧得累了,這才乖乖躺下斜他一眼:“我爹找你幹什麽?”
“問你在天心宗過得如何,腿疾怎麽好的,有沒有被誰欺負,一日三餐吃些什麽……”
白昭華尴尬地捂住他嘴:“算了,我都知道了。”閉眼就要睡覺,又聽郁長霖說:“你再去天上,一定要告訴我,你要是再無聲無息消失了,我真的……”
白昭華立馬睜開眼睛:“聽說你真的準備先滅掉修真界逼我出來,是嗎?”
屋內漆黑,郁長霖垂眼看着那兩排眨動的黑睫、微抿的嘴唇,險些又要忍不住親過去,他摟住那截暖烘烘的腰,真想把人捏一捏貼在心口才好:“是。”
白昭華嘆了口氣,伸手給了他一個好兄弟的擁抱:“下次不許了。”
“……”郁長霖以為他說的是下次再消失,咬牙許久,只憋出一句話,“再有下次,我可受不了了。”
白昭華立馬扭過身,留給他一個生氣的背影:“你心情不好就非要搞破壞麽?修真界的許多生靈甚至都不認識你我,人家何其無辜?你這麽厲害,想要找我,放個大煙花不行麽?”
郁長霖這才發覺兩人說的不是一回事,板着他的肩膀要把他扭回來,白昭華犟着哼了聲,就是不動,犟了半晌,就聽頭頂傳來略帶緊張的聲音:“是我不好,你別不理我。”
白昭華立馬氣鼓鼓地扭過身去:“我可沒有不理你,你當我是小孩子麽?”
郁長霖看着他失神片刻,好笑地低頭,在他臉上親了親。
輕輕的一下啄吻,帶着幾分難以言明的缱绻。
白昭華不動了,呼吸也變緩,眼睫漸漸垂下去。
郁長霖摟着他:“漓兒,你就算不喜歡我,能永遠這樣,也很好。”
白昭華只覺得腦子裏更加混亂,很許多話想說,終是說不出來,他埋頭抵着郁長霖的胸膛,聽着對方的心跳,屬實搞不懂。
為什麽郁長霖不把他當兄弟朋友,非要當道侶……
以前當兄弟朋友時明明那麽好,現在卻是一肚子煩惱,有什麽好?
……難道我也是個笨蛋?
想來想去想不通,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翌日醒來,府裏就來了不少人。
白昭華又恢複了往日的公子哥打扮,金光閃閃地盛裝出去了,一一見過來訪的貴客。
劉季風也來了,一見他,眼睛都直了:“昭華兄,這麽久不見,總怕你在外受了磋磨,今日一瞧,倒是長得更好了,真是讓人……讓人……”
“讓人五體投地!”白昭華仰着下巴道,“真是沒文化。”
劉季風讪笑點頭:“是是是,還是昭華兄文采斐然。”
見過一圈客人,賀蘭祐也來了。
白昭華上次見他還是在璜州,那時候賀蘭祐受到的打擊太大,總是避着他。如今幾個月不見,也不知是不是想開了,表哥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态,跟白宏晟和賀蘭姝問過安,走到他面前低聲道:“漓兒,可否借一步說話?”
白昭華帶他到自己的院子的正房,屏退仆從。
賀蘭祐看屋內無人,開口便道:“你消失這麽久,可否是去了天上?”
白昭華略有些吃驚,接着又聽賀蘭祐啞聲道:“我當初就已經恢複了所有記憶,郁長霖不可能薅走你,思來想去,你只能回了天上。”
白昭華:“我确實去了,不過事情還沒解決。”
賀蘭祐道:“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事,心魔為禍,皆是因我而起,我既然全都想起,就不能再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可你已經是凡人之軀,根本對付不了他。”
“不,解鈴還需系鈴人,我和他原是一體,他的想法,我都能明白,包括他的弱點。”
“弱點?”
“是,你若想殺他,不能硬來,如今他已經有了衆神的實力,你要殺他,就需要再創一個魔域。”
“魔域?”
“魔域是我曾經的執念,也是他的弱點,他既在那裏誕生,便只有那裏能夠吸附吞噬他。”
白昭華怔了許久,心裏卻漸漸明白了,心魔雖然從南焱聖君心裏誕生,但也是因為當初鏟除魔域之事,被魔域魔氣的催化而起。如今心魔已是神君身份,只等着真正成聖,魔域若再度出現,他一前去,要麽像曾經的南焱聖君那般鏟除魔域,要麽被魔域所吞噬。
白昭華道:“可怎麽制造一個魔域?”
賀蘭祐深深看了他一眼:“那郁長霖就是魔域之主的轉世,他帶着恨意來到凡塵,早晚會制造出新的魔域。我這次是來,就是告訴你,殺那心魔,在魔域重生後才是最佳時機。”
“魔域之主?”白昭華愕然,随即皺眉,“表哥你胡說,他和魔域之主有什麽關系?!”
賀蘭祐猛地一怔,顯然沒想到他得知一切還會叫自己表哥,回過神後,不禁柔聲道:“你可曾記得,我當初為何非要毀滅魔域?”
白昭華:“你說魔域會誕生一代又一代的魔君,當下不毀,後患無窮。”
賀蘭祐點頭:“這只是其一,當年你主降魔,曾将魔域之主鎮壓在修羅山下。百年後,魔域之主從修羅山下逃跑消失不見,就連魔域裏都沒他的蹤影。我和天帝都認為他躲在某處修養,可他一日不死,日後必定在魔域裏突破重生,變得更加棘手……在我離開天界前,也一直這樣認為。”
“……”白昭華有種不妙的預感。
“在璜州那次,因為心魔找上我,我才發現碧空鏡在我體內,當時那心魔催化碧空鏡,我趁機利用碧空鏡的能力回到過去,想找到他更多的弱點……便回到了毀滅魔域的前一天,然後看到魔域之主化出人形。”
白昭華登時搖頭:“魔域裏的那些妖魔鬼怪最讨厭人!他們長得也都亂七八糟!魔域之主我記得,就是黑乎乎的一個怪東西!他們不屑于化人的!”
賀蘭祐一笑,幾乎用悲哀的語氣道:“是,可事實上,我親眼看到他回魔域後并非先汲取力量突破,而是化形……他的人形,與郁長霖一模一樣。”
白昭華失語片刻,本能反駁:“世上也不是沒有一模一樣的人,何況天心宗本就和魔域有些關聯,襲承祖上樣貌也不是不……”
“漓兒,別騙自己了。”賀蘭祐道,“你就沒發覺,那郁長霖對你另有所圖嗎?”
白昭華猛地看向他,他以為表哥和思玄是一樣的想法,急忙道:“不是,他真的對我……”
“他喜歡你。”賀蘭祐冷聲道,“從那一世,就開始了。”
“……”
“你鎮壓他的時候,說了他一句醜東西,他寧可不要魔域,也要化形給你看。”賀蘭祐嗓音越來越涼,“一個魔物,也敢妄想神龍……他真是好大的膽子!”
說完,卻發現白昭華低下頭開始摳手,過了會兒,眼圈泛紅地瞥他一眼:“我說過他是醜東西?真的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