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過去

第46章 過去

顧不上賀蘭祐臉上愕然的表情, 白昭華又有了新的憂愁:魔域再生沒那麽簡單,若郁長霖真如表哥所言是魔域之主,帶着恨意制造出新的魔域, 可要做到那一步, 郁長霖自身必須會有很大的變化, 屆時也很可能成為毫無人性、甚至沒有任何情感的魔物……

“唉。”他嘆了口氣, “若是沒有魔域, 難道我就打不死那個家夥嗎?我可不信。而且你說他帶着恨意來到凡塵……保不準人家已經沒恨意了呢?神仙是勸人放下屠刀, 哪有逼人拿起屠刀的?”

賀蘭祐仔細看了他幾眼, 道:“魔域确實是個大麻煩……可不借助魔域, 想要殺他, 只能用三千大道。”

白昭華一聽, 眉頭皺得更深了,忍不住起身, 背着雙手走來走去。

他要施展三千大道, 需要八部天龍協助,可八部天龍連舍利都沒了, 這辦法也等于沒有了,不由得嘆了聲氣。

賀蘭祐看他雖神色凝重, 舉手投足卻還是過去的孩子氣, 不禁笑道:“此事不急……”說着, 猛地看向外面, “誰?”

快步過去,門一打開,卻不見半個人影, 賀蘭祐正要去問不遠處的仆從, 白昭華這時上前攔住他道:“應該是我那只獵鷹跑出來了, 不用管,咱們繼續聊!”

賀蘭祐這才重新關上門。

回屋又聊了會兒,賀蘭祐見他這會兒心神不定,便以為他還有事,起身告辭。

走出白昭華的小院後,賀蘭祐沒有直接離開國公府,而是讓人找來了宋以鳴。

不多時,宋以鳴一路狐疑地過來,上前便道:“見過賀蘭大人。”

賀蘭祐:“我們就不講這些虛禮了。”

一聽這話,宋以鳴更加不解,過往他和這位侯府嫡長子頂多也是點頭之交,可賀蘭祐忽然對他說這句話,聽着突兀至極,于是也不開口,只等他往下說。

賀蘭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道:“在璜州,你想到了過去,我自也想到了過去。”

宋以鳴當即看向他,滿臉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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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祐:“只是我與你不同,如今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若能幫我逼出體內的碧空鏡,或許還有幾分挽回餘地。”

宋以鳴聽得稀裏糊塗,他雖然找回了承桓時期的修真記憶,可就算那時,也并不認得賀蘭祐,剛要詢問,對方竟已開口,三言兩語就将南焱聖君的身世與心魔之事盡數告知,最後略作停頓,看着他道:“旁人自是不信,可你曾經是修真界最接近飛升的之人……你當初如果成功飛升,和我也算是同一種人。”

宋以鳴目光凝重,道:“你找上我,便是說你現在根本無法動用任何法術?”

“是。”

宋以鳴沉默了下,又道:“你的碧空鏡既然在體內,那便是你飛升前以血為引鍛造的法器,将碧空鏡完全逼出,你唯一的仙緣也就沒了。”

賀蘭祐道:“你都自斷了仙緣,還管別人仙緣如何?”

宋以鳴搖頭:“不一樣。”擁有過再放棄,并不是那麽容易的。

賀蘭祐不耐煩道:“沒什麽不一樣,你若是願意相助,現在就開始吧。”

宋以鳴皺眉:“這麽快?”

“事不宜遲。”

賀蘭祐似乎篤定他不會拒絕,已經閉上眼睛,啓唇念氣催動法器的口訣。

那口訣并不陌生,宋以鳴前世做承桓時,已經将其運用自如,只是來不及鍛造自己的法器,就被鴸鳥害死……

前塵種種一閃而過,宋以鳴看着眼前的賀蘭祐,輕聲說了句“得罪”,當下擺陣跟着念起那陣口訣,他如今恢複了前世的修為,每念一句,便能感應到對方體內釋放而出的殘餘神力,那神力極為薄弱,卻帶着難以抵抗的時空感……宋以鳴還沒來得及反應,頭腦一陣空白,猛地陷入了身為承桓時的記憶……

再睜開眼睛,宋以鳴就發現自己站在了瀛洲仙山,手中拿着劍,胸中滿是清明。

眼前是靈氣充沛的水池,低頭一看,水下是游動的錦鯉,水面映着一張嚴肅的少年面孔。

這是少年時期的承桓!

宋以鳴看着過去的自己,一瞬陌生,一瞬迷惘,待回過神,卻見自己的雙手正在結印——是分離肉身和法器的法術。

他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正在幫賀蘭祐催動體內的碧空鏡!

可賀蘭祐是漓兒的表哥,他不該斷了對方最後一絲回天界的機會……不,他用力搖頭。

他不是幫賀蘭祐,是他自己想要這麽做!

如賀蘭祐所說,既然一切因他而起,那由他解決就是,漓兒本也不該受天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苦楚!

這個念頭,讓他徹底分清自己處于虛幻之中。

宋以鳴并不知道此時的屋內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一股強烈的氣流自他掌心全力震出,緊接着,無數光印逼近賀蘭祐面龐,又在頃刻間消失。

一張美輪美奂的青色玉鏡仿佛被那股力量生生拔起,鏡面出現了斑駁的裂痕。

斑駁的鏡中映照着賀蘭祐閉眼的面孔,那張面孔開始扭動,很快變得模糊。

如此同時,站在過去瀛洲仙山上的宋以鳴看到了一陣金光,再眨眼,賀蘭祐也出現在了他眼前。

只是周圍不再是瀛洲仙山的景色,而是一處極高的雲端。

賀蘭祐此時緩緩睜開眼睛,看着下面的魔域,沉默不語。

宋以鳴也往下看了眼,很快移開視線,似乎多看一眼,便會被那恐怖的氣息吞噬進去。可如今的人世間,并沒有這樣的一處地方,他心裏猜出這是魔域,還是忍不住問:“這是怎麽回事?”

賀蘭祐開始往前走,邊走邊道:“我當初飛升之際,非常苦惱該鍛造一種什麽樣的法器……我自小在修真界從未遇到過敵手,因此自大自負,總覺得不需要任何法器傍身,後來還是掌門勸我,說這世上再強的人,都有做不到的事。我那時思來想去,我做不到的事,便是改變過去。”

宋以鳴驚道:“所以你鍛造了能夠改變過去的法器?”

賀蘭祐點頭,又微微搖頭:“碧空鏡能夠回到過去,但對過去的改動越大,付出的代價便越大。”

宋以鳴往周圍看了看:“你回到了什麽時候?”

賀蘭祐:“魔域消失之前。”

宋以鳴還要再問,眼前驟然發生變化,空寂的雲端變成了金光刺眼的天庭。

仙音傳唱不絕,白霧缭繞,仙鶴展翅飛去……

天門之後是巍峨的宮殿塔樓,他跟随着一身雲袍的賀蘭祐往裏走去,一路上仙影飄飄,玉階雲欄,美不勝收。

這是宋以鳴第一次看到天庭的模樣,他想要詢問賀蘭祐,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伸出雙手,竟連自己都手都看不到,這才發覺自己隐身了……不,不是隐身,而是根本不存在。

這是魔域還不曾消失的天庭,那時的自己自然不可能出現在天庭。

他能看到這一切,只是因為催動了碧空鏡,靈魂附在了賀蘭祐周圍,跟着賀蘭祐一起回到了過去。

進了主殿,衆神分排列站,最高處的中間,坐着的便是威嚴不可侵犯的天帝,天帝座下,則是一條盤旋在玉座中央的白龍,那白龍神色困頓,時不時打着哈欠,看到賀蘭祐走進來,呵呵地笑了一聲,和滿殿不茍言笑、凜若冰霜的的神君格格不入。

宋以鳴聽到諸神開始商議着魔域之事,從神龍鎮壓的魔域之主消失談論到魔域的種種危害,最後還是天帝結束了這個話題,并由鎮壓魔域之主為由頭,給了那白龍新的封號:鑒音大帝。

那白龍卻道:“我不要!要了就得受你的管束!你整天都算計着要我給你給盤柱子!”

天帝笑道:“我之前管你,你也從沒聽過。你這麽厲害,誰敢讓你盤柱子?”

白龍二話不說,飛身撞開衆神就走,殿內一時尖叫嘩然,待龍消失不見,紛紛不滿,有的互相使眼色,有的則低聲道:“天帝也太慣着他了。”

有人哈哈大笑:“畢竟是聖龍一族,又是天下唯一的一條龍,不慣着又能如何呢?”

宋以鳴剛要皺眉,就見前方的賀蘭祐道:“他是天帝在上古沼澤裏歷練時所遇,那時還是條誕生不久的小龍,在那之前從未見過任何生靈,一看天帝抱起自己,便将天帝當做了父母……後來跟着天帝到了天庭,自然将這裏當做家一樣,不過是孩子心性。”

衆神面色不佳,卻也不能反駁,這确實是事實。

關于魔域的讨論不歡而散,宋以鳴跟着賀蘭祐離開天庭,轉眼就到了下界。

宋以鳴終于能說話了,他道:“漓兒的封號……是鑒音大帝?”真是威風。

賀蘭祐颔首:“但他從不認,直到後天天帝神隕,他才認下這個封號,只是那時候他也即将轉世投胎了,因此凡塵也就沒有這麽個神君封號。”

宋以鳴沉默不語。

兩人往前走,賀蘭祐忽然止步,他如今是真正的南焱聖君,擡手一揮就到了魔域之中!

令人不适的氣息讓宋以鳴後退一步,他道:“你要做什麽?”

只見賀蘭祐面色慘白,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一條若隐若現的靈眼。

宋以鳴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終于發現那條靈眼正被魔域的命脈一點點吞噬,照這樣吞噬下去,六界早晚都會變成此刻的魔域!

“魔域必須要毀掉……”賀蘭祐喃喃道,“這一點,如何都改不了。”

宋以鳴雖沒能飛升,可對眼前情景也都心知肚明,他道:“沒別的辦法了?”

賀蘭祐許久沒說話,他凝望着魔域中的諸多鬼怪,轉身就回到了天上。

時間似乎又往後挪動些許,宋以鳴再次看到仙氣蓬勃的天庭。

他看到賀蘭祐近乎偏執地要動身毀滅魔域,離開時,忽然看向困惑的白昭華。

宋以鳴能感受的到,賀蘭祐似乎很想擡手摸他一下,可走過去時,卻只說了句“當斷則斷”的話來。

宋以鳴起初還不明白,很快,眼前又是一變。

賀蘭祐已經行至魔域的頂端。

宋以鳴知道魔域被毀滅的結局,他此時不明白賀蘭祐在做什麽,這麽做又改變了什麽……忍不住問:“這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嗎?”

賀蘭祐背對着他,淡淡道:“你是有望飛升之人,應該知道,飛升進入九重天後,不老不死,又可力挽狂瀾,因此才被凡人視為可拯救一切的天神。”

“這誰都知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可神根本做不到力挽狂瀾,否則天帝也不會神隕,就連天帝,也是以神隕的代價,換一段衆神可以挽救的時間……就如我現在,想要毀滅魔域,也很難成功,除非舍棄一些東西。”

宋以鳴一怔,忽見賀蘭祐雙手結印,霎時間聚起全身之氣于指尖,指着心口,對自己施咒:不懼萬物,唯懼龍之氣。

他登時大驚:“你……”

話未落,眼前一陣天崩地裂,下方是各處妖魔的鬼哭狼嚎,他随着賀蘭祐墜下雲端,此刻仙音環繞,妖魔嘶吼,聽得人止不住發顫,無數法印神威籠罩而下,飛快撞向了魔域的命脈。

宋以鳴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只覺得過了無數年一般,可轉眼看向屋內香煙,不過只燃了一根檀香。

屋內光線暗沉,遠處的屏風外,坐着一個人影,顯然是賀蘭祐。

宋以鳴頭痛欲裂,他扶着腦袋坐起來,下了床,晃着身子朝那邊走去。

他忽地停下腳步。

賀蘭祐還是之前的模樣,可那雙眼睛,卻像是老了十歲,空洞地望着自己的手。

宋以鳴知道,他體內沒了碧空鏡,自此以後,便是大羅神仙降世,也只會是眼前這樣一個連最低階修士都打不過凡人了。

兩人誰都沒說話,直到賀蘭祐起身要走,宋以鳴忍不住道:“我想問問你,在過去,沒有改動的過去,你當時是付出什麽代價毀滅的魔域?”

賀蘭祐微頓,忽地回頭道:“你覺得改變了嗎?”

宋以鳴:“你不是對自己施咒,會懼……”

“我在醒來的那一刻,才想起一件事。”賀蘭祐啞然失笑,“我是心魔,心魔便是我,我怕什麽,他便怕什麽……我施了那個咒,雖然給了他一個弱點,卻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宋以鳴瞬間明白了,怒道:“是!你的心魔知道龍是自己的克星,才會想方設法誅龍!”

賀蘭祐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他道:“你問我過去毀滅魔域付出的代價是什麽,其實也沒什麽,尋仙問道,追求的不過是永恒,我那時不要永恒……可我說了謊,我若不在乎,就不會生出心魔……因果循環,如今也都應了。”

香爐裏最後一段輕煙散去,泛着餘溫,随即一震,被宋以鳴摔打在地,他雙目通紅,倏地拔劍,劍尖直指他後背:“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就算你是他的表哥,我、我也……”

他殺氣騰騰,可賀蘭祐始終不應,他再也氣不過,橫劍上前,抓住對方肩膀用力轉回,不料那張臉面如死灰,不知何時吐了血,全染在衣袍上,紅得刺眼。

賀蘭祐此時雖睜着眼,但也和死人無異了。

那雙看着他的目光分明就是:要殺就趁現在,盡快。

宋以鳴用力一咬牙,瞬間恢複了理智,看到手中長劍,連忙收起。

白昭華和他表哥關系最為要好,自是不能讓他看到這種場景,他趕忙出門喊人,命人不可驚擾少爺,為表少爺請來大夫診治,待人醒來送回侯府即是。

他心情格外複雜,可一想自己也險些成為那心魔誅龍的棋子,倒也沒什麽臉面去怨怼別人,安排好照顧賀蘭祐的仆從,就匆匆出門迫使自己冷靜了。

……

宋以鳴那邊亂成一團的時候,白昭華正在自己院子裏走來走去,把院子的雪地走出滿滿的腳印,才回頭問明竹:“郁長霖呢?”

明竹搖頭:“不知道,我這就去給少爺找……”還沒轉身,外邊就傳來腳步聲,緊接着,長廊盡頭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你找我?”

白昭華:“……這都聽到了,你不會是一直躲在屋頂上吧?”

郁長霖搖頭,走到他跟前道:“我一直在外邊站着。”

白昭華嘴角抽搐:“守院門呢?”

郁長霖:“我以前給你做侍衛,守你的院門也是應當的。”

……你還得意上了?白昭華白他一眼,大步邁進了屋子,挨着炭盆,揣着雙手烤火。

郁長霖在他對面坐下,為他撥弄着炭火、烤栗子。

白昭華看他撥開一顆栗子送過來,張嘴就吃,吃到一半又尴尬地繃着嘴角,餘光瞄他,緩緩咽下東西,含糊問道:“你是不是偷聽我和表哥講話了?”

郁長霖忙活的雙手一頓,颔首道:“我在門房那裏拿到了你當初給我寫的信,正要去找你,發現你表哥在裏面,就先走了。”

這不還是聽到了?

白昭華看他掏出那張信,還特別小心翼翼地抖開,也探頭瞥了眼——小霖子,速去璜州!你懂得!

還有個哭泣的小龍頭。

白昭華尴尬道:“這都過去多久了?還是我準備去天心宗時給寫的……”說罷就要奪過信燒了,郁長霖急忙收起信,還拈訣給那信加了一層小結界:“這是你給我寫的,怎麽還能收回?”

“誰想收回了?”白昭華又揣回手,“我只是想燒了,多占地兒啊。”

“……”

白昭華看他眼底又氣惱又喜歡,便哼道:“我就是告訴你,你要是聽到表哥那些話,不要當真,你是誰的轉世,這事兒沒人說得準。”

郁長霖已經收好了信,聞言,凝視着他道:“你表哥說的也沒錯。”

白昭華拿了個栗子玩,點點頭,随即“啊”了一聲。

郁長霖靠近他坐下,仔細看着他震驚的小表情道:“我當初去京城,就是感應到了靈眼的跡象,靈眼複蘇,京城才會出現那麽多動蕩。我那時是想找到靈眼,将其毀掉。”

靈眼一毀,別說修真界,整個天界都得完。

白昭華道:“……你還真夠坦誠的。”現在想來,那時靈眼複蘇,就是他覺醒帶來的靈眼波動。

郁長霖盯着他:“前不久找到你,你周圍都是人,我來不及說,現在有機會,自然全部告訴你。”

兩人目光相接,白昭華扭過頭道:“這麽說,你是自出生就知道自己是魔域之主麽?”

“不,我那時想毀滅靈眼,只是不喜歡整個修真界,乃至天界,後來找不到你,在玄劍門後山禁地突破神魔大道,才想起過去的事。”

白昭華眉梢一動,仍不看他:“哦?是麽。”

“嗯,再沒有比那時候更難捱的了,我那時候到處找不到你,也知道你很可能去了天上,可我怕你再也不回來了,”說着看他一眼,好像又回到了那時候的萬念俱灰,“幸好你又回來了……”

“什麽叫幸好?”白昭華不滿了,“我家人都在下面,我怎麽可能不回來?”說完挺着身板站起來,撲過去往床上一趴,悶聲道,“你既然記起來了,怎麽還會跟我這麽好……那八部天龍舍利就是你拿來讓自個兒別忘了仇人是龍吧?”

郁長霖緊随其後在他身邊坐下,似乎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八部天龍舍利是我曾經的戰利品,一直放在白水觀下,原是用來找你的,因為都有龍氣,可以彼此感應,但我此前只記得那東西在白水觀下,其餘記憶不清。後來修成神魔大道,就全部明白了。”

白昭華趴着不出聲。

郁長霖繼續道:“我前世原本活在魔域,後來被一條神龍引走鎮壓很多年,那條神龍自然是你。”

白昭華最後一點兒僥幸也沒了,嘆氣:“完了,這還怎麽做朋友?”

郁長霖忍不住俯身抱着他:“我從沒要與你做朋友,我只想和你做道侶。”

白昭華猛地一翻身,騎在了他身上,氣道:“你胡說八道,我們前世為宿敵,今生不彼此消磨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郁長霖仰頭看他:“前世也并非宿敵。”

“你還胡說,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郁長霖看他這氣沖沖的樣子就喜歡,摟緊他道:“我最初見你,就覺得你處處惹人喜歡,那時候不記得你叫什麽,只知道天上有條漂亮的小白龍,降魔很厲害,我又是魔……這不是很有緣分麽?”

白昭華語塞片刻,感慨不已:“……上次這麽震驚,還是聽說張非舟被我傷了當我是恩公的時候。”

郁長霖立馬冷了眼:“他是居心不良!你不要再提他。”

“你又胡說了,人家還在璜州幫忙赈災,是個好妖怪,你別污蔑妖。”

居然還替他說話,郁長霖簡直要氣瘋了:“好!我不污蔑他,我改日殺了他就是!”

“你怎麽回事啊?”白昭華使勁兒晃他,“我不準你亂來!”

聞言,那張青白的臉驟然回緩,恍惚地看向他。

白昭華繼續晃他:“你聽到沒有?!”

“嗯,”郁長霖只覺得心髒都被他晃出來了,只望着他說,“漓兒,我什麽都聽你的。”

氣氛頓時變了,白昭華滞住,總算發現自己此時的舉動非常越界,眼睛眨動間,對方已經湊近過來。

唇上一片溫熱。

他飛快瞄郁長霖一眼,只一眼,就被其中的悸動吸引了。

白昭華的身體被郁長霖胳膊圈得很緊,若是全力掙紮,也能逃脫,可他沒有,不是無措,也不是尴尬。

他面紅耳赤地觀察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玩一種新游戲那般躍躍欲試,突然也很想試着像話本裏那樣優美的回應一下,可一時半會又找不到讓自己動作優美的靈感,最後索性用腦門拱了拱對方的額頭,趁着對方松開自己的間隙,噘嘴在他唇間響亮地“啵”了一下!随即翹着嘴角笑了。

郁長霖渾身僵住。

白昭華仍然自以為矜持,他笑完後,用一種近乎傲慢的眼神看他,仿佛在說:想不到我也這麽厲害吧?

郁長霖仿佛被凍結了,那短短一瞬間,猶如地老天荒,他喜不自勝、激動得血脈偾張。

白昭華已經美滋滋地躺下了,扭頭看他一眼:“不就這點兒事兒麽,有什麽了不起。”

郁長霖紋絲不動,他怕吓到了白昭華,可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了,揮手步下結界,不等白昭華問,便湊近他雙唇道:“你別後悔。”後悔也不讓你跑了!

白昭華根本不帶怕的,眉梢一挑,無所畏懼的模樣。

很快,他的表情就變了。

郁長霖的手強勁有力,一手扣着他的後腦,一手鎖着他的腰身,幾乎要把他鑲嵌進身體裏。

郁長霖的吻這次有些野蠻……不,是非常野蠻!像是下一刻就會把他吞進肚子裏了!

那傾注着濃烈情緒的吻雨點般落下,又啃又咬,從描摹唇形,到輾轉劇烈,徹底把白昭華親懵了。

……唉,這樣好麽?

算了,既親之,則安之。反正都是男人,也不會生出孩子來。

郁長霖心裏早已天翻地覆,看他前面還紅着臉緊張,這會兒又轉着眼珠子樂呵呵的,又氣又好笑,在他臉上輕咬着,喜歡得不得了:“你又在亂想什麽?”

白昭華笑道:“我想我以前還是不夠聰明,不想成家也不一定要清心寡欲,像這樣就很不錯,有你教我,我以後也算有了經驗。”

“……以後?經驗?”郁長霖兩眼一陣發黑,低頭把他這張氣死人的嘴咬了又咬,“等把我徹底氣死了,再說以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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