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有情人

第52章 有情人

這兩天, 陳國公夫婦眼睛都要哭腫了,兒子去年生辰就遭了罪,今年生辰還沒過完呢, 京城突然暴雨, 還冒出了個狐妖把他兒子捉走了, 府內雖然來了一大堆修士, 硬是沒一個中用的!

白宏晟一邊哭一邊下令要把京城搜個遍, 勢必要将自己權臣身份發揮到極致, 別說妖精, 就是蚊子也別想跑出去!誰知令還沒下完呢, 就見兒子就抱着個爐子笑眯眯地回來了。

“我的兒!我的漓兒啊——”白宏晟激動得險些暈倒過去。

國公府裏裏外外又忙得雞飛狗跳。

白宏晟這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賀蘭姝仍是擔驚受怕, 還從白水觀請來了一群道士,分別守在少爺院子各處, 嚴防死守, 勢必讓每一個狐貍精不敢涉足半步。

“唉。”看着眼前的一切,白昭華抱着爐子嘆氣。

他知道天道一定會消除凡人關于心魔的記憶, 但沒想到直接挪用了那個夢裏的劇情,将那一段缺失的添上, 不由得感慨:還真是個懶惰的天道啊。

幾次三番出事, 陳國公父母愈加認定“總要妖怪要害我兒子”, 短時間內也不讓兒子出門了。

白昭華本就累得不行, 正好回家抱着爐子睡了個昏天黑他。

翌日一醒,他爹帶着一個老先生風風火火來了,說是他頻繁倒黴, 是屋內風水出了問題, 要改改風水。

白昭華打着哈欠随他們去, 看那老先生指了幾處,也不在意,直至對方擡手指向了他手中的爐子:“這爐子不好,有煞氣!要改成金銀珠寶拿在手裏才好!”

手裏的爐子一震,好像又冒了煙,白宏晟立馬說:“漓兒,快把那爐子扔了!爹回頭就給你打個金的!”

“不行!”白昭華頓時将那爐子藏起來,“這爐子是郁長霖的,我回頭還要還他,怎麽能扔呢?”

一聽郁長霖的名字,白宏晟皺眉道:“怪不得煞氣重,那人煞氣就挺重的……罷了,你盡快還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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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昭華怕他爹再說下去,爐子會真的碎了,連忙打了個幾個哈哈,勸走了他爹,趕緊回屋,對着顫抖不已、滿是怨氣的天罡爐道:“你別氣了,我爹不知道是你。”

“……他要是知道,怕是已經把我扔了。”語調幽幽的,帶着怨念。

“你說得很有道理,”白昭華摸摸下巴,“所以你以後還是別震了,小心哪天真被當做妖怪。”

“……”怨氣更重了。

白昭華還要說話,感覺爐子燙得厲害,當即貼心地讓人拿來冰塊,挨着爐子道:“我家裏什麽都有,你就放心修養吧。”

“……”算了,不氣了,還是趕緊化形吧。

白昭華也怕他爹真把爐子給扔了,自此每天都貼身帶着藏着,又過了一日,清晨起來時,感覺手邊空蕩蕩的,握着的天罡爐不見了!

他連忙坐起來,剛要翻找,仰頭間滞住了。

床幔被人撩開,一身墨色長袍的男子俯身道:“你醒了?”

他鼻梁高,眼眸很黑,半張臉被陰影覆蓋。

白昭華呆呆看着他,才緩緩露出笑,就見對方雙手撫摸着床沿坐下,拿起衣服要給他穿。

“……你怎麽了?”心裏有了個猜想,不敢說,猛地伸手在他眼前晃動。

那雙眸子空洞麻木,眨也不眨,可臉上感受到掌風,當即伸手捏住他的腕子,越握越緊,湊近他笑道:“別玩了。”

怎麽會這樣……

白昭華眼睛一下就紅了:“你看不到了是不是?”

郁長霖頓了下,連忙拿着衣服繼續給他穿,他聲音很低,好像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似的:“我一聽你的聲音,一碰你,就和看到你一樣。”說完,不管衣服了,用力将人摁進懷裏。

白昭華本來很傷心,沒一會兒就被抱得快要窒息,忙道:“你先松開。”

郁長霖只松開了一點兒,可還是抱得很緊。

白昭華舒服了很多,然而一想到他眼睛看不見了,鼻翼一皺,悲傷不已。

這件事他早該預料到才對……當初在天上,郁長霖不想他痛,和他調換了感官,他那時候就覺得視線模糊不清,好像什麽都看不到了。

那時的郁長霖已經受到了八部天龍的反噬。

可他總是抱着最好的想法,他以為結束後一切都會變好,包括郁長霖。

郁長霖聽到他壓抑的哭聲,急忙去吻他:“不哭了,不哭了。”被他哭得心都慌了。

白昭華不理他,傷心欲絕地流眼淚。

郁長霖急得不行,又去親他眼睛,眼皮、眼睫,親得濕潤,雙臂抱着人哄:“不哭了漓兒,等驅除了體內八部天龍的反噬,就是我複明之時。”

一聽這話,白昭華眼睛都亮了,眼睫還挂着水珠,他卻揉揉眼睛笑道:“真的?那要多久啊?”

“幾十年而已。”

“……”什麽叫幾十年而已?不知道還以為幾十天呢!

白昭華都氣笑了,伸手錘他。

盡管看不到,郁長霖也能想象出小少爺此時癟嘴的樣子,讓他捶完,摟着他啞聲道:“沒了這雙眼睛也不要緊,我做什麽都和以前一樣……不,我一定會治好眼睛的。你別不要我!”

聞言,白昭華擡眼瞅他。

郁長霖為了不讓他傷心,眼睛看不到還一直注視着他,心裏更加沉悶了,擡手掐訣,幾次試圖給他治療雙眼,都是無功而返,他悶聲道:“我怎麽會不要你?你就算是爐子,我不會不要你……你別看不起人。”

郁長霖心都化了,在他嘴邊用力吻了吻:“漓兒,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為了證明自己,手還伸進被窩,迅速給他穿上襪子,一點兒都不拖沓。

都這時候了,還心情給人穿襪子!白昭華苦笑道:“唉,我們可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握着他的手猛地一顫,郁長霖失神片刻,忽然欺身壓倒他,“你說什麽?”

白昭華搞不懂他怎麽突然就發起了瘋,納悶道:“我說錯了麽?”

“沒說錯!沒說錯!”郁長霖都想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他,低頭親他,怎麽都親不夠,吮得那雙唇血紅,又忍不住去咬他臉頰肉,“終于不跟我做朋友了?”

“朋友?”白昭華暈乎乎的,“都這樣了,不當朋友了,做道侶挺好的。”

“你……”心口發緊,等回過神來,險些就把小少爺衣服給撕破了,白昭華都不反抗,語氣好奇地問:“你幹嘛?怎麽咬我肩膀呢?還……”聲音卻越來越低,扭過身背對着他道,“我再睡會兒算了。”

怎麽能這麽惹人愛?

郁長霖氣息不穩,拉下床幔,彎腰輕易就将他全身圈住,抵着他的腦門道:“漓兒,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好麽?”

“我們好像也沒怎麽分開吧?”語氣苦悶,很快又笑了,轉過身,用腦袋抵着他的胸膛,安安靜靜的不吭聲了。

郁長霖只覺得自己抱着一團白軟軟的寶貝,心頭鼓動,緩緩低頭,又耐不住開始親他,這次懷裏的小少爺呆了呆,很認真地回應起來。

那截舌尖靠近時,郁長霖腦子轟的一聲,身體緊繃,心尖急劇顫動。

屋內的氣氛悄然變了。

“這是幹什麽?”嘴巴被親得厲害,舌頭麻了,白昭華的聲音帶着濃烈的鼻音。

“親你。”那張臉陰沉沉的,喘氣粗氣。

白昭華還要再問,嘴巴又被用力封住了,緊接着,滾燙的吻鋪天蓋地落下,哪兒都不放過……

他心跳如雷,一度以為自己會溺死。不得不說,郁長霖的吻可怕極了,好像真的要把他生吞活剝了再吃掉……臉蛋都被吮疼了。

郁長霖抱他抱得死緊:“漓兒,我們永遠在一起。”

他模糊地嗯了聲,不知不覺倒在郁長霖懷裏繼續睡了過去。

睡了沒一會兒,白昭華感覺口渴,又醒了,仰頭忽然發現摟着自己的郁長霖眉頭緊蹙,面色難看,嘴裏低喃着:“不要……”

白昭華以為他在做什麽噩夢,搖着他的肩膀:“郁長霖,你醒醒!”

那張緊閉的眼睛驟然睜開,仍是空洞的,起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瘋了似地抱住他。

白昭華看他喘氣喘得厲害,想來是做了恐怖的噩夢,又覺得稀奇,以前從沒見郁長霖這樣過,不由得想起兩人在天上時,都受到了碧空鏡的影響,郁長霖那時也陷進了一個夢裏……對方現在這個樣子,很可能和當時的夢有關。

“你夢到什麽了?”他問。

郁長霖呼吸放緩,感覺他嘴唇幹澀,便知道他渴了,起身倒了杯水過來,摟着他道:“沒什麽。”

白昭華皺着眉頭喝水,本來只是懷疑,現在聽這話,已經确信他不久前夢到的一定是碧空鏡當時造成的夢境,掐訣就道:“你不告訴我,我進你意識看看就是!”

郁長霖急忙攔住他:“不要!”

已經晚了,白昭華幾乎瞬間進入了他的意識裏。

白昭華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郁長霖都能聽到,氣鼓鼓道:“還瞞着我,我偏要看看是什麽!哼!”

他很快就找到了不久前的夢境,果然有着碧空鏡的殘影!

打開一看,忽然傻了眼。

那個夢雖是郁長霖的夢,可夢裏處處都是他自己……以及另一個和他成親的陌生女子。

整個夢境,都是以旁觀者的視角看着白昭華成親生子,與妻子琴瑟和鳴的畫面……

沒一會兒,白昭華就看不下去了,連忙出去。

床上,他的身軀正被郁長霖勒得厲害,白昭華尴尬道:“那是夢,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郁長霖恨聲道,“可是……可是我就是看不得!”

“那就別看了,”白昭華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我認識個挺厲害的大夫,讓他給你開幾副藥,專治多夢。”

“……”郁長霖有時候真想把他一口吞了,用力反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那麽多人觊觎你,怕不是一副藥能治好的!”

“這是什麽話?”白昭華氣得用腦袋撞他,“我還能跟人跑了不成?”

郁長霖被他撞得心裏亂顫,喜歡他喜歡得要不行了,連忙親親他的臉,摟緊人笑道:“你跑不了,跑哪我就追到哪兒。”

“好好的情話,被你說成陰魂不散了。”說着白他一眼,又樂颠颠地抱着他的脖子蹭臉,“算了,咱們還是好好過日子吧。”

一句話把郁長霖勾得血氣上湧,登時抱着他壓下去,把人親得直哼哼。

……

得知郁長霖悄無聲息地來了國公府後,白宏晟和賀蘭姝都放心不少,那些修士打不贏郁長霖,便說明郁長霖比那些修士中用,雖是個魔宗,但和他們兒子有了交情,留在府內保護他們兒子不被狐貍精傷害,最好不過!

關于自己龍身的事,白昭華不準備瞞着爹娘一輩子,不過目前還沒想好由頭,暫時便順應爹娘安排,在家老老實實待了幾日。仆從不在時,他就和郁長霖做些恬不知恥的事,盡管沒到最後一步,可每次如丢了魂一樣,愈加得趣兒……

數日後,爹娘看他精神頭挺好,态度也就軟和了,漸漸不管他出門的事。

白昭華想着郁長霖看不到了,就讓思玄在家裏幫忙看着,自個兒帶着明竹先去了侯府,給外祖父請了安,就去見表哥。

賀蘭祐病好了很多,但暫時還是不能下床。

白昭華坐在他床邊,不知道說什麽,拿了塊山藥做的糕點吃。

賀蘭祐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低笑道:“這是府裏新廚娘做的,你要是喜歡,帶一籠回去。”

白昭華點頭。

賀蘭祐看他幾眼,又指着遠處挂在牆上的畫道:“那是我前段時間養病期間畫的畫,不知道你喜歡哪副?”

白昭華擡頭,認真看去,其中一副,畫的是水中嬉戲的神龍,另一幅則是提劍去砍神像的白袍少年……都畫得極好,栩栩如生,各有威風。

白昭華邊吃邊說:“我兩個都要。”

賀蘭祐道:“我就知道。”

吃完了糕點,白昭華突然開口:“表哥,那些事,你應該記得吧?”

賀蘭祐神色不變:“記得,當然記得。”心魔死了,他還活着,怎會忘記?

白昭華歪頭看他:“表哥,你以後都是凡人了。”

賀蘭祐直視他的目光:“凡人不好麽?”

白昭華笑了:“好。”

“漓兒。”

“嗯?”

“以前在天庭時,我就想告訴你……你一直都特別好。”所以轉世後,哪怕沒有前世記憶,也最喜歡這個可愛的小表弟。

白昭華難為情地低頭笑道:“是麽?我就在知道!”

這時,外面忽然有人敲門。

賀蘭祐道:“進來。”

白昭華以為是來看診的大夫,坐下繼續吃他表哥的補品,吃着吃着,就發現那人走到他跟前,一動不動了。

他疑惑擡頭,卻看到賀蘭衍發紅的眼眶,驚訝後又不解:“幹嘛?後悔下來了?別急,等你功成名再熬到死,就能回去歸位了。”

賀蘭衍眼角濕潤,聲音幾乎從唇縫擠出來的:

“天書的事……我對不住你。”

白昭華愣住了,腦子裏浮現出之前所見的天庭往事,飄然起身,擦着手道:“那些事說不清了,我只知道你沒想害我,也沒害過我,我的命格不是你改的,說不上什麽對不住,反正一切重新開始,全部翻篇了。”

賀蘭衍盯着他不吭聲,似乎要哭了。

賀蘭祐冷聲道:“衍兒,你表哥該回去了。”

賀蘭衍連忙低頭:“好,漓兒表哥,我送你。”

白昭華嗯了聲。

他走到大門時,賀蘭衍咬牙說:“搖光星也下來了。”

除了凡人和低階修士,神仙轉世和高階修士都保留着心魔的記憶,賀蘭衍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卞成續和他一樣,這一世還是做人,直到死後才回天上。

白昭華對此很不感興趣:“你不說,我險些把他給忘了,他中了我的啞咒,得當一年的啞巴……以後豈不是要被叫做啞巴将軍?嘿嘿,活該……”

賀蘭衍提這些,本是想看他對搖光星态度如何,此時看他無所謂,仿佛把過去一切都忘了,心下一空,卻又有種幸災樂禍之感,當初在天上,白昭華把他錯認為搖光,後來看也不看他一眼,如今到了人間,搖光在這神龍心中卻是半點兒分量都沒了。

而他呢,起碼還有個……還有個永遠割舍不了的親人身份。

一時間,心中又痛又快意,他怕被白昭華看出不對,俯身作揖:“表哥,路上小心。”

上了馬車,明竹把糕點和書畫放好,手裏拿着一串糖葫蘆說:“少爺,剛去給你買的!”

白昭華知道是他自己饞,笑笑:“你吃吧,本少爺不愛吃這些。”

明竹一聽,腼腆笑着,開心地吃起糖葫蘆,吃完了興致勃勃地跟他說起了京城最近發生的好玩事兒。

比如那劉季風被公主看上了,好像要點他做驸馬,劉季風得知後,哪兒都不去了,開始一板一眼刻苦讀書,結果公主反而覺得沒意思,又不想讓他當驸馬了。劉季風在家裏哭了三天三夜……

白昭華聽得拍腿大笑,笑得正厲害,又聽明竹說:“還有那個卞成續,也可好笑了,也不知道害了什麽病,忽然就不會說話了,成了個啞巴!這也就算了,人也不對勁,天還沒暖和呢,就日日跑去湖裏泡着,也不怕凍死了……”

白昭華聽得啧啧嘆道:“是麽?再堅持個幾十年,他定是我大魏冬游第一人!”

明竹一聽,頓時也笑得不行,忙說:“回頭我跟郁大人說,他定然放心了!”他不知道如何稱呼郁長霖,平時就按照以前郁長霖的假身份稱呼。

白昭華懵道:“他放心什麽?”

明竹說:“他不是喜歡少爺麽?知道你和卞成續兩小無猜,關系甚好,每次我們提及卞家,他就很吃味!”

白昭華驚愕地瞪着他:“你……你可別亂說!”

明竹說:“少爺,你當我傻麽?郁大人平時看你那眼神,我都害怕……最近你回看郁大人那眼神,才讓我不那麽害怕了。我沒亂說。”

白昭華緊張道:“你、你怎麽全都知道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明竹吓得立馬起誓:“什麽都沒看到……不說我,就是玉書姐姐她們也都猜出來了!少爺你別看不起人,我們早就看出來了!咱們院子的都可聰明了……你放心,我們絕不告訴老爺夫人!”

……可你這樣,顯得我很笨啊!

白昭華目光複雜,忽然又想到如今還計劃着讓郁長霖給他做左護法的思玄,不由得感慨:到底是誰說神仙比人聰明的……思玄才是真的笨蛋!

忍不住又問明竹:“那個……你們私下怎麽說我們?”

明竹看少爺不反感他提這些,小聲道:“沒怎麽說……少爺喜歡就好。”

白昭華擡着下颚撅起嘴,一臉“你不要糊弄我”的小表情。

明竹只好道:“郁大人雖然不老,可頭發全白了,我們不懂什麽魔宗修煉什麽走火入魔……只覺得他和少爺待在一起,像老夫少妻……說他老牛吃嫩草不過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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