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盡歡
第53章 盡歡
這兩天, 白昭華有一點點說不出的憂愁。
此時,他爹娘正站在他的院子裏,觀摩着那座嶄新的金龍, 背着手啧啧稱奇:“郁長霖親手打出來的?他眼睛不是受了傷麽?怎麽做到的?”
明竹搖頭說:“不知道, 本來要找人給他幫忙, 他不願意, 一個人幾天就打出這麽一條金龍來……”
白宏晟驚奇道:“修煉過的就是不一樣, 眼睛不好使了也不耽誤做事啊!”
“……”
白昭華扭頭看着不遠處的郁長霖, 對方正專心擦拭幾顆從海底撈出來的夜明珠, 擦好後過來塞進到他手裏:“你娘說你打小就喜歡夜明珠, 這幾顆是海裏最大的, 你拿着玩。”
“玩什麽呀……你眼睛都看不到了, 忙活這些幹嘛?”白昭華抱着夜明珠嘆氣,“那金龍放我院子裏, 不是招賊的麽?”
“我眼睛看不到也不影響做這些。”郁長霖摟住他親了口, “你要嫌那金龍惹人注目,今晚我就讓人運回你洞府裏。”
“你以後還是別再弄這些了。”失明了還整天打金子雕龍, 甚至下海撈夜明珠,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虐待人呢。
“聽到沒有?”白昭華使勁兒搖着郁長霖, 郁長霖被他搖得心猿意馬, 抱着人又親幾下, 悶聲應了。
這才好嘛!白昭華微微一笑, 低頭專心致志地玩起了夜明珠。
結果第二天一醒,就被濃郁的飯香勾得爬起來,他探着腦袋望去, 只見郁長霖擺完飯菜, 還拿起他常用的碗, 輕輕吹着裏面的燙粥。
吹着吹着,發覺他醒了,大步走過來,撈起他為他穿衣。
“我自己可以!”他掙紮間,郁長霖已經三兩下給他穿好了,娴熟地系好腰帶,順手攬着那截腰肢道:“我現在對味覺比以前更加靈敏,做的飯菜更好吃了,你趕緊嘗嘗。”
白昭華傻了眼,剛被郁長霖喂了一口飯,就見玉書跑進來問:“少爺,昨天那些衣裳怎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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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上順手就洗了,”郁長霖道,“以後他的衣服,只有我能洗。”
“……”得了,您多洗洗!
玉書嘴角抽搐地走了。
白昭華恍惚回了神,擡手在郁長霖眼前晃了晃。
郁長霖捏下他的手:“吃飯。”
白昭華看他眼睛并沒有恢複,氣笑了:“你這是在幹嘛?昨天才說不讓你……”
“我聽你的了,之前的那些都沒做了。”
“那你現在……”
郁長霖臉上一急:“我以前就為你做過這些,你現在不讓我做了,憑什麽?”
……我都沒急,你還急了?還憑什麽?白昭華氣呼呼道:“我想讓你好好休息,怎麽就這麽難呢?”
“我不需要休息!”郁長霖連忙抱緊他,語氣有些焦躁不安,“我現在是看不見了,但和以前沒什麽兩樣,我……我絕不能讓你跟人跑了!”
白昭華剛吞下去的粥差點兒就噴了:“你胡說什麽呀?!”
“……龍性本淫,是你自己說的。”郁長霖說着就想到過去,什麽“龍性本淫”“好看的我更要結交”……臉上一陣青白,“我眼睛看不見,但是狐貍精照殺不誤!”
“那都什麽時候的事了?一句氣話你記到現在?”白昭華斜眼瞥他,看他緊繃着雙唇,氣息紊亂,顯然非常認真,心裏又是一驚。
當初自己那麽一段話讓他大受打擊,那段話後,他又在人間消失幾個月,郁長霖自然傷得深了,現在眼睛看不到,不由得想的更多……這也是人之常情。
郁長霖正要繼續喂他吃飯,就聽白昭華突然哽咽起來,吓得手一抖,險些摔了碗筷。
“怎麽了?”他慌忙摸着那張臉,摸到了淚珠,只覺得燙得厲害,“漓兒!到底怎麽了?”
“我……我……”白昭華抽抽噎噎道,“我真是個命苦的人!”
“什麽?”
“本來一輩子都不想找什麽道侶,現在有了個道侶,還整天懷疑我……”
郁長霖急得捧住他的臉:“我、我什麽時候懷疑你了?”
“哼!還說沒有,怕我跟人跑了,還說什麽狐貍精,你就會說我!”
郁長霖正覺得不對,又聽懷裏嚎了一聲:“還說我龍性本淫,當龍真難!這日子可怎麽過?”
龍性本淫分明是你自己說的!
郁長霖顧不上解釋,只恨不得掏出心給他算了:“是我不好!別哭了。是我太喜歡你了……”焦急哄着,就聽到懷裏的人哼哼笑道:“非得這樣治你!”
“……”
白昭華收起自己眼睛噴水的本事,摟着他脖子得意道:“以後不許了!”
“你可真是……”郁長霖對他這個渾身使勁兒的樣子實在是愛不釋手,根本生不了氣,低頭去親他耳朵。
白昭華被他親得癢癢,也不吃飯了,扭身面對着他,特別親昵地貼着他臉。
郁長霖立馬就受不了了,堵住他的唇,一度親得無法自拔。
兩人無比親昵,又默默不語,可那種靈魂碰撞的感覺讓郁長霖興奮得難以言喻,一把将人抱到床上,用一種保護的姿勢把他牢牢鎖在懷裏:“漓兒,等我眼睛能看到了,我們就成親!”
白昭華被親得暈乎乎的,一聽這話,皺眉道:“我還能嫌棄你瞎了不成了?要成親幹嘛等幾十年後?”再說了,他爹娘也等不起啊。
說完,就見郁長霖呆愣愣的不動了,問道:“你又怎麽了?”
郁長霖撲到他身上,顫栗地抱着他又親又蹭:“我絕不委屈你,我一定早早治好眼睛!”
……
第二天,郁長霖就召集了天心宗的弟子,只用幾天時間就将宗門內秘笈古籍全部搬來。他眼睛看不到,用內力将那些秘笈帶入自己識海,試圖從裏面找出魔宗克制殘魂反噬之力的方法。
天心宗的弟子起初以為新宗主終于想起了他們,要帶着他們把魔宗發揚光大,都很是積極。
可一群人在魔宗混了多年,腦子自然是有的,沒幾天就發現他們宗主的真實目的——治眼睛。
又由治眼睛一事挖掘出宗主居然在不久前把八部天龍殘魂逼出來了……
弟子們一度很絕望,這事兒怎麽說呢……就比如一塊冰非要用自己給竈爐起火,幹了這種事,能活着已經非常不錯了,還想把眼睛治好?那也太強求了!
來國公府的都是郁長霖做少主時的親信,沒幾日也和院子裏的丫頭小厮們混熟了,得知宗主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幾人圍在一起感嘆:“顯而易見,宗主這是怕自己被抛棄了……”
幾人正聊得熱火朝天,正說話的那人忽然感覺脊背竄起一股涼意,那氣息太熟悉了,慌忙閉緊了嘴巴,回身施禮:“拜見宗主!”
盡管他們宗主已經雙目失明,可這并不是妨礙他們從那雙眼睛裏感受到刺骨的涼意,頓時低頭不敢再看。
時間過了很久,幾人正倍感煎熬,郁長霖終于開口,聲音仿佛結了冰:“你們太閑了,都去保護白公子。”
這幾人早就從老宗主的下場那兒見識過白昭華的厲害,脫口而出:“啊?白公子還需要我們保護嗎?”
說完就唔唔地說不出話,發覺被宗主點了啞穴後,讪笑着不敢再動。
其餘幾個有眼力見兒的反應過來,道:“屬下一定将白公子保護得好好的!”
不就是看白公子最近天天出門,怕他花天酒地,心裏焦灼麽?說是保護,其實就是讓他們盯着,防止白公子身邊出現狐貍精……唉,天心宗完了!
實則他們只猜對了一半,郁長霖确實痛恨所有對白昭華懷有別樣心思的“狐貍精”,他恨不得白昭華身邊只有自己一人,可又十分清楚,那些人确實是組成白昭華快樂的分支,快樂的白昭華永遠不可能只有他一人。
他一邊十分嫉恨,一邊又為自己是白昭華唯一的道侶而振奮幸福——白昭華在萬千寵愛中長大,身邊不可能只有他,但只有他才是能永永遠遠和白昭華在一起的人。
光想想,就幸福得發抖。
郁長霖把手下派遣出去後,就拿出天心宗珍藏的靈寶之一靈如意,這如意長期放在住處,能祛一些小病災,對凡人而言,是件上好的保養品。
給岳父岳母很是合适。
他将如意放入檀木盒子裏,知道白宏晟這會兒在前面園子裏散步,依據記憶,朝那園子走去。
當郁長霖走到一處拐角時,一道嘆氣聲忽然由牆那邊傳進了他耳朵裏。
是賀蘭姝。
“聽說那個天心宗的宗主眼睛看不到了,怪不得漓兒這些天一直在外面找擅長治眼睛的奇人異士……我還當他這些天都是在外頭玩呢。”
拿着木盒的手驟然僵住。
“我問了以鳴,他失明是為了幫漓兒……要不然漓兒當初也不能這麽快從邪祟那裏回來,都是應當的。”這是白宏晟的聲音。
“是啊,我本來還感慨漓兒長大了,可仔細一想,咱們漓兒平時雖然驕橫,但其實一直講義氣,以前那個韋虎犯事兒前,漓兒對他多好啊?現在別人為他失明,他估計都內疚死了!我看呀,要是郁長霖一直不好,他保準要養人一輩子的!”
“養也是應當的,咱們又不是養不起,漓兒是個負責的孩子!”
後面的話,郁長霖聽不到了,也不想再聽。
“負責……內疚……”他喃喃了兩聲,腦子裏浮現那個夢,那個夢裏,白昭華也對別人說着“責任”……明知道那夢是假的,可整個人卻像是被水淹沒了,無法呼吸。
他開始恐慌。
他看不到,聽力變得更加敏銳,可從來沒有什麽聲音像此時這樣令他驚恐。
在明竹過來詢問時,郁長霖抓着木盒的手青白一片,已經開始抖了。
“郁大人,你怎麽了?”
他急忙把木盒交給明竹,用最後一絲理智說:“給你們老爺和夫人……”
明竹擡頭的時候,人就不見了。
傍晚的時候,白昭華從雲安閣出來,今天見了不少人,其中擅長治眼睛的民間奇人有一半都是吹噓,有真本事的另一半卻也只能治療普通的外傷眼疾。
這讓白昭華有些垂頭喪氣,不由得多喝了幾杯。
出來的時候就有些醉了,一群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天心宗弟子連忙扶住他,正要把他扶到馬車上,擡頭登時道:“宗主……你怎麽來了?你眼睛都……”
“滾開。”郁長霖面色陰冷,一揮手便把扶着白昭華的幾人掃開,伸手攔腰一抱,兩步跨上馬車。
馬車上,白昭華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記得攙扶自己的那幾人是天心宗弟子,暈乎乎地笑道:“我就知道那是你的人,還派我盯着我?你也真是的,我是那種沒良心的人嗎?”
他感覺郁長霖身子僵硬起來,抱着他的手有些抖,卻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緊。
“你不是。”男人聲音特別啞,片刻後摸着他笑盈盈的臉一哽,“你就是太有良心了……所以跟我在一起,是為了負責麽?”
白昭華愣愣地看着他,好像聽不懂,開始揉着臉不說話。
郁長霖看不到他那一臉懵的樣子,以為他默認了,呼吸徒然一滞。
他的恐慌在這一刻達到頂峰,無法見人的暴戾焦躁情緒幾乎徹底充斥了他整個軀體。
“不行!”他的語氣激烈起來,“我不要你負……”
“負責”兩個字沒說完,懷裏的人就倏地坐直了,掀開簾子要出去。
!
郁長霖一瞬間體會到了什麽叫魂飛魄散,他以為白昭華生氣了,厭倦了,不耐煩了,就此要和他分道揚镳。
他伸過去的手還被用力撇了下。
血液好像在倒流,心髒似乎也不跳了,周圍的一切都在轟隆隆毀滅……有那麽一刻,郁長霖真的很想把他生吞了,好好地藏在肚子裏,到死都不分離。
“……我剛剛胡說的。”回過神的時候,郁長霖的雙臂已經抱住了那具身體,他的慌張害怕全在擁抱的這一刻消解了,他的表情十分冷靜,說出來的話卻令人害怕:“我要你負責,你別走!我絕不讓你走!只要我沒死,你就別想走!”
冷風迎面吹來,白昭華實打實被那瘋話吓了一跳,這會兒徹底醒了酒,回頭就看到郁長霖那張陰沉沉的面孔:“你幹嘛啊?”
“你別走。”
白昭華急得哼哼:“還沒到家,我當然不走!我就看看到哪兒了,憋死我了!”他喝太多了,內急。
這句話真的又急又氣,在小小的空間裏顯得極其好笑。
郁長霖怔住,好一會兒才明白怎麽回事。
白昭華這會兒清醒很多,也覺得好笑,轉身就輕飄飄給他幾拳,不疼,但還挺有勁兒的:“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見鬼了呢!”
“……”
還要再說,就被郁長霖死死抱住了。
郁長霖聲音微抖:“我這就帶你回去。”随即對外面的天心宗弟子叮囑一句,掐訣抱着人回了國公府。
白昭華一見熟悉的院子,急忙慌就要去茅房:“快放我下去!”
郁長霖根本不松手,竟抱着他走到茅房:“你走路晃,我帶你去。”
白昭華震驚不已:“你瘋了?別吓我了!”
郁長霖很固執:“我不吓你,我幫你。”
“……”
半晌後,白昭華羞恥地解決了內急,他掙脫不了郁長霖的桎梏,索性氣鼓鼓地變回一條小白龍,閃電似地飛回屋內,還沒在床上躺下,就又被後面飛來的一道黑霧纏住。
郁長霖瞬間化作人形,死皮賴臉地抱住他:“我要吓瘋了。”
“我才被吓到了呢!”白昭華回想起馬車裏對方那不對勁的樣子,張牙舞爪地拱起來,“到底怎麽了?你這樣反常我很害怕!”
先前那段短暫的時間裏,郁長霖早已在驚恐下做了決定,就算白昭華對他真的只有責任和內疚,那又怎麽樣?!他就要用這份責任把人牢牢栓在身邊!只要白昭華和他在一起,一切來日方長!
和白昭華分開?想都不能想,那感覺簡直比死還難受!
“別怕,我不這樣了。”他語氣和緩起來,親着小白龍的臉,一直親到龍角,忍不住道,“我就是……就是離不開你。”
白昭華被他親得雙頰飛紅,變回人身嘟哝:“真奇怪……你是不是聽到什麽了?”
郁長霖不說,只抵着他的唇,沒命地親。
白昭華被親得發暈,連忙道:“你輕點兒……”
郁長霖不僅不輕,反而親得更瘋了……一個吻而已,親得白昭華比平時練劍還累。
郁長霖越來越過分,可漸漸的,他不僅不阻止了,還愈加樂在其中,模樣乖巧極了。
綿長而瘋狂的吻結束後,郁長霖猛地抵着他的額頭忍耐道:“漓兒,我查了天心宗歷來的古籍,裏面有以前魔域存在時的一些記載,曾經魔域的妖魔也受到過神道反噬,可能會有對付的方法。等我回一趟天心宗,或許就能治好眼睛了……你別再找那些人。”
白昭華愣住,靈機一動,竟搭上他那根線,仰頭笑道:“我說你怎麽突然就不正常了……你不會覺得我是為了負責才跟你一起的吧?那本少爺告訴你,真要負責,本少爺可都不夠分了!”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喜歡本少爺的很多,為本少爺付出的也不少,可本少爺只喜歡你。
郁長霖驟然不動了。
白昭華根本不知道他心裏已經激動成了什麽樣兒,如果之前的恐慌刺痛讓他幾乎魂飛魄散,那麽現在他的魂魄不僅凝聚了,還多出了幾乎能把人灼燒成灰的滅頂愛意……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在荊棘裏長出來的孤魂野鬼,時時刻刻妄想把這條神聖的小白龍一點兒不留地抱在懷裏、含進嘴裏叼着。
如果小白龍非要出去,他也只能絕望地求他。
可對方現在乖乖地讓他這麽混賬地親。
“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到哪兒都惹人喜歡!一看你和那些人說說笑笑,我都受不了。”郁長霖用力親他臉,又吻他眼睫,最後輕啄他的雙唇,喜歡得心尖疼,“我那會兒看你要走,都吓死了。”
“誰讓你亂想,再說了,我現在不是有你了麽?”白昭華撇嘴一笑,“出去喝個酒而已,你當我鬼混呢?”
他脫口而出的情話,一下打得郁長霖措手不及。
白昭華張嘴還要再說,轉瞬就被郁長霖捧着臉使勁兒親來親去,親得他人都傻了,隐隐聽到郁長霖道:“你就是我的心頭肉,還一堆人惦記……”
“真……真肉麻……”他被親得話都說不順溜了。
“還有更肉麻的。”
耳邊忽然傳來幾句低語,白昭華滿臉通紅:“……你!”
燭光不知怎麽就滅了,沒到最後一步,但也差不多了。
半個時辰後,白昭華煮熟的蝦仁一般,蜷縮在被窩裏呼呼睡去,郁長霖亢奮不減,雙臂将他鉗在懷裏。他身體強壯,又比白昭華高很多,抱着蜷縮的白昭華簡直輕而易舉,他來來回回親那張臉,親得人家鼻間直呼呼出氣,才急忙屏息地停下。過了會兒,聽到氣息平穩,又忍不住偷偷親,甚至沒忍住把人家臉頰肉和耳朵吮着含了好一會兒,變态一樣樂在其中,怎麽親都親不夠。
白昭華的一切,都讓他無法自控地上瘾。
他要治好眼睛,時時刻刻看着這塊心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