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來，打我

第8章 來，打我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柏銀凝眉，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星澈，仿佛對面的人在說鬼話。

“我認真的，”星澈面色平靜，有理有據地分析，

“為什麽只有白尾人魚的能力是控制空氣、可以影響海水中的含氧量？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失憶前的我是怎麽琢磨的..........”

“但是，人魚的本尾之力也傳承了萬年吧，那這麽說來，也許，我這唯一的能力，就是為了保護新生幼崽而生？那為什麽我不能代替‘生命樹’起到和它一樣的作用呢？”

星澈聲調放低，一字一句非常有力。

“代替‘生命樹’？你是怎麽能有這種想法的？你知道生命樹存活了有多久嗎，你怎麽敢.......”

“可是人魚存活的時間和生命樹一樣久。”

星澈打斷柏銀，銀眸閃爍——這是他從穿越後，第一次在柏銀面前表現如此的強勢，

“生命樹的生命不也是因為人魚需要才存續的嗎？”

柏銀淺金色的魚尾有些焦躁地抽打一側的牆壁：

“好，那你說說，你想怎麽‘代替生命樹’。”

星澈唇角微微上揚：

“按照你向我科普的，生命樹起到的作用無非就是改變海水中的含氧量，為人魚幼崽創造他們需要的‘氧氣含量’，使他們的心肺發育完全，同時不需要人魚外在補給食物與營養，因為它本身就可以供給——”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能找出一塊安全的地方，讓我利用本尾之力将那一處的海水氣體含量進行改變，然後在周圍建起像我們居所使用的、隔開室內室外的液體牆，将它與正常海水隔開？建立一個新的‘育嬰區’？”

星澈侃侃而談，銀眸越說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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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最終想法，就是要打造一個曾經在華國生存時那樣的，“自然保護區式育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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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銀被他超脫的想法有些怔住，他沒想到星澈的代替法是這樣，臉上逐漸少了些不耐煩，放緩聲音：

“你知道人魚現在的形勢有多嚴峻嗎？先不說很難找到你想要的那種安全地帶，外面有數量是我們幾倍的海妖蠢蠢欲動，但現在真正有戰鬥力的人魚甚至不足千人！”

柏銀理解星澈的想法，在他描述中如此理想的育嬰區，誰不心動？可是搞基礎建設需要多方面的支持，現在的時機、資源、人力，根本無法承擔起這些。

“所以我也并沒有說馬上實施，”星澈早已經想好了該怎麽辦，他微微揚起下巴，分明的喉結上下滾動，

“我們得先把那些外部因素暫時解決了，維持一個短暫的和平期，才能修建其他東西——我之所以現在說出來，也只是想讓你認同。”

順便或許還能改變一下你對我的印象。

最後一句話星澈只敢偷偷心裏想，并沒有說出口。

柏銀神情複雜極了，他只覺得這一刻的星澈非常陌生——

比之前說那些從來不會從他口中出現的奇怪情感語錄時更讓人覺得陌生。

就好像........他的失憶像是完全換了個靈魂。

柏銀心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他決定之後要親自去醫院問問。

星澈見對方半天沒有回複，輕輕挑了挑眉：

“柏大将軍，我都說到這份上了........你不打算為我多科普一些關于海妖的信息？”

柏銀聽罷，一秒恢複冷漠臉，迅速轉身：

“跟下來——還有，不用那麽陰陽怪氣的叫我大将軍。”

星澈：“........？”

陰陽怪氣？

不是，是這二皇子本來就長着這麽一副随便做個表情都讓人覺得很輕佻的臉啊！

他是真心覺得“大将軍”是敬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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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澈不信邪，緊緊跟上柏銀：

“那我叫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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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要聽聽，這小金魚能說出來什麽不“陰陽怪氣”的稱呼。

于是身前傳來柏銀悠悠的回應：

“把‘大’字去了。”

星澈：“.........怎麽還有魚聽不得別人說他大.......”

腹诽說出了口，好像還有些歧義，來不及住口，已經遭到柏銀回眸的眼刀。

星澈馬上閉嘴，銀瞳乖巧地眨了眨。

.........

順着旋轉扶梯一直向下走了許久，在整個內部的光線完全消失後，柏銀伸手在左側的牆壁上輕輕敲了三下，緊接着，前方濃重的黑暗突然開始進風，腥臭的氣息鋪面而來——

一條狹窄、深不見底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空氣的走廊。

“不要碰裏面的任何東西，”柏銀先一步游進。

星澈跟在他身後，走廊兩側都是與外面的監獄不同的牢籠，每一根欄杆都是被加固、銀色的特殊金屬，裏面都用無數鐵鏈束縛着不同模樣的海妖——

有之前和星斓見過的那種類兩栖生物的畸形；有頭部是裂齒魚、下半身像腫瘤一般，卻有着詭異四肢的怪物；還有........整體形狀像人魚，但全身布滿黑色的粘液，頭部沒有五官，皮膚垂墜的異形，就像是發育不良的殘疾人魚。

星澈只覺得反胃。

四周的氣味太難聞了，除了魚腥味、腐臭，還有一些........似乎是能調動人魚生理本能、和人魚近似的奇怪氣息。

“你對海妖現在知道多少？”

柏銀很平靜地詢問，他沒有任何反應，對四周的一切早已經習慣。

“我聽父親和兄長說，海妖是從深淵海溝出來的生物，對人魚有很強的攻擊性，其他的，就不清楚了。”星澈如實回答。

“你知道人魚的詛咒嗎？”柏銀停下魚尾，轉身面向右側的牢籠，裏面關押的海妖下半身是黑色的魚尾，幾乎和普通人魚的一模一樣——

只是上半身是一團肉瘤，沒有手，只在頂端裂開一張布滿利齒的嘴。

“詛咒？”

“對，詛咒，”

“萬年前我們的祖先因為長壽、美麗、強大，有一部分因此生出野心，妄圖吞并海洋中的一切生物，想要人魚一族獨霸。在殘忍虐殺其他種族後，海神不得不降下懲罰，為了警醒所有海洋生物對生命保持敬畏，詛咒人魚幼崽必須依靠生命樹才可以存活，并且每萬年整個族群必會遭受滅頂之災——直到人魚真的悔改，尊敬生命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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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銀的聲音很好聽，柔聲說這些的時候，就像在講故事，娓娓道來。

“所以.........海妖就是，人魚的‘滅頂之災’嗎？”星澈在聽過之前“也非”的故事後，已經能坦然接受這些神話設定了。

“對，也非就是滅頂之災後新輪回的開始。”柏銀盯着那發出刺耳恐吓聲的海妖，

“大概三十年前，地震讓海底西側的深淵海購重新裂開，于是這些東西爬了出來，他們甚至沒有任何其他目的，直奔人魚而來——”

“你可以想象他們的破壞力，僅僅三十年，生命樹被他們破壞，人魚原先族群數量多達百萬，帝國覆蓋面積近三分之二的海洋，可是現在每年連一個新生兒都無法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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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銀微微嘆了口氣。

星澈側眸，看柏銀閉上眼睛，眉頭皺的很緊：“海妖，其實是被另一種詛咒的‘人魚’吧。”

柏銀聽到這，睜開眼睛，歪頭看他：“你還挺聰明的，說到底就是這樣，海妖和人魚都是詛咒輪回的一分子，你看他們的外貌，就像是強行拼湊出來，要來代替人魚的完全每進化成功的物種。”

“他們靠什麽繁殖？深淵海溝下面.........到底有什麽？”星澈之前聽星赫說過，海妖的內部情況只有柏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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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銀收回眼神，繼續平視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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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分雌雄，繁殖完全靠‘自我分裂’：只要控制生命的心髒不停止跳動，随便哪個部位砍下來，就能從一團血肉生長成為新的海妖。至于到底有什麽.........我也不知道深淵海溝下面到底有什麽，你不會覺得，我真的去過那下面吧？”

說到最後，柏銀冷笑。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星澈隐約覺得柏銀好像對深淵海溝一些隐藏的秘密，

“只是聽很多人說，你是唯一一個了解海妖內部情況的人。”

“我了解的內部情況，就是知道如何判斷這些奇形怪狀的家夥，心髒生長在哪裏。”柏銀沉聲。

“怎麽判斷？”

“看到它的上半身了嗎？”柏銀手指面前海妖蠕動惡心的上身。

星澈蹙眉：“藏在........那裏？”

“不，”柏銀側身，修長的食指在唇前輕輕擺了擺，

“它的心髒，藏在最堅硬、最不起眼的地方——”

“它的尾巴尖。”

海妖的黑色魚尾憤怒的在地板上拍打，仔細觀察，那杯鐵鏈控制的尾尖外部确實比全身上下任何一處都更鋒利、更堅硬。

星澈忍不住輕笑一聲：“這算什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心髒是他們僅有的弱點，就算是我也不能完全說精準判斷每一只海妖的心髒所在地，只是剛好掌握了一些規律，這些家夥沒有智商，但不代表他們不聰明，生命的自然選擇讓他們懂得保護自己的致命點。”柏銀雙手抱胸，聳聳肩。

星澈點點頭，耳側銀白長發落下一縷：“所以判斷他們的心髒，就是觀察哪裏最堅硬、哪裏最不可能，哪裏就是。”

柏銀打了個響指，示意正确，然後重新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星澈：“所以，我說了這麽多，當了這麽久的老師，現在該你向我表示你的‘誠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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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問自己想如何替他洗刷背上的叛國罪。

星澈勾起一個淺淺的笑：“當然——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柏将軍配合我完成一項前提準備。”

柏銀瞬間警惕起來：“如果這個準備不在協議裏，我是不會幫你的。”

這個皇二代太狡猾了。

星澈搖搖頭：“我的初步計劃是，要帶你上戰場，将功贖罪。”

“開什麽玩笑？我現在背着叛國罪，怎麽上戰........”

星澈伸出手，輕輕蓋在柏銀唇前，示意他聽自己說完，

“你上不了，但是我可以上，所以我說，是‘我帶你上戰場’。”

溫熱的大掌明明距離自己還有幾厘米，柏銀卻覺得那掌心傳遞的溫度灼人：

“你怎麽上戰場？你失憶了，總不可能一夕之間就變成天賦異禀的戰術大師吧？”

柏銀沒好氣地潑冷水。

星澈搖搖頭，銀眸微微收縮，淩厲地五官染上了一層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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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吧，我的本尾之力可以控制海水中的含氧量，海妖再怎麽強大，肯定不能離開呼吸。”

柏銀仍不理解：“所以？”

星澈收回手：“所以我只要說服那些人魚臣子，我有能力可以帶兵就可以，剩下的，只要說我要親自看管你，利用你對海妖的了解去作戰，情勢這麽危機，你覺得那些人魚除了這個法子，還會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他的銀發浮在一半的海水表面，像綻開的紛紛銀雪。

這一刻，柏銀在星澈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強大的野心。

沉默須臾，他松開眉頭：

“我可以配合你，但你必須先向我展示你的本尾之力。”

柏銀只相信親眼看到的東西。

星澈于是向後退了一小步，微微歪頭，銀眸收縮成一道豎線，眉間盡是挑釁之色。

他向柏銀伸出一只手：

“來，我親愛的王妃，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