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遵命。”

江景既牽過映兮的手握在掌中, 遷就她的步伐慢慢走,走出大門,他低聲問:“剛才為什麽不解釋?”

“你在偷聽?”映兮用的肯定語氣。

江景既也不掩飾:“不能聽?”

映兮知道江景既是不放心她, 擔心她受欺負。他好像一直把她當六年前那個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小女生, 怕她被長輩嚴厲的語氣說哭。

六年前她剛來北城,又剛辦完爺爺的葬禮, 加之被未婚夫拒婚, 難過的事堆積在一起,映兮當時心理真的很脆弱, 哭是唯一的情緒突破口,每次情緒爆發又都正好被江景既看到。

在他眼裏, 她是個愛哭的壞女人。拿眼淚當武器利用他,欺騙他。

可他還是深愛着她,總是小心翼翼托住她最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江景既出身名門,沒有少爺脾氣。

不是沒有, 是對她沒有。

這些特定的偏愛她一開始忙于生計忽略掉沒有發現, 後來不用再奔波為生活發愁, 靜下來細細回憶,才意識到少年看她的每個眼神都盛滿愛意。

那些被她忽視的情感,寫滿她和他的回憶。

分開的這些年, 她好像明白了愛是什麽。

映兮反握住他的手:“沒關系的。”

她總是把自己的委屈大事化小, 江景既有些心疼:“你不是為錢嫁給大哥, 也沒從他手裏拿不該拿的。”

“我被誤解還好。”映兮說:“提他會揭林先生傷疤。”被誤解不好受, 白發人送黑發人更痛。

江景既定定地看她幾秒,傾身低下來親她額頭。

“小傻子。”

“才不是傻。”映兮語氣帶點撒嬌意味:“我是不想讓你的親人傷心。”

江景既心窩一軟, 擡起她的下巴,在她嘴唇上輕啄一下。

“變甜了。”

過幾秒, 他像是反應過來了,又說:“舍不得讓我親人傷心,就舍得讓我傷心?”

她就知道。

映兮問:“我跟你哥簽的那份合同,你看過嗎?”

江景既略一皺眉。

這事兒他不太願意回憶,也不想聊,很傷。

這世上大概沒正常男人能接受喜歡的姑娘去陪別的男人。

也不會同意女朋友有未婚夫。

他接受了。

同意了。

只要映兮高興,讓他做什麽他都願意,跟她在一起後他的脾氣全被磨沒了,他把這輩子僅有的溫柔都給她。她不知道這些年他擠在後排偷偷看她登臺的樣子有多狼狽。

喜歡一個人到沒有尊嚴沒有底線,挺丢人。

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事:“換個話題?”

“你只看了前半部分對不對?”

映兮很執着這個問題。

江景既無奈,只能點頭:“嗯。”他不敢想,後面有什麽更過分的。

“看看這個。”

映兮劃開手機,點進相冊,把拍下來的合同條款拿給他看:“第17條第2小項。”

“這麽高違約金?”

江景既擡眸。

想到映兮跟他分手的某種可能,他觀察着她的表情。

過了許久,他終于确定:“怕連累我。”情緒讓他此刻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啞。

“受訓這一條寫的确實模棱兩可,但不是你想的那種。”映兮平靜地解釋:“我沒有默許跟他發生關系。”

她是否同意跟別人發生關系,江景既其實已經想開了。

就算是,他也不介意。

可當映兮給出否定的答案時,他身體裏緊繃着的那根神經倏地松懈。

他只是願意接受她做錯事,不代表他心裏不會難過。

映兮說:“除了婷姐,還有齊茵茵也被收買了。”

江景既眼神錯愕,有些無語。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

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只顧着傷心忘了防人之心。

“她當晚留下來照顧你一整夜,比我哭的還傷心,我沒懷疑。”

映兮抓重點:“比你哭的還傷心。”她着重那個“哭”字。

江景既揚起下巴,冷笑:“年少無知。”

映兮踮腳,歪起腦袋看他:“頭擡那麽高幹嘛,怕被我看見你在心虛呀?”

江景既:“……”

映兮勾住他的脖子,軟乎乎的身子挂在他身上,讓他無處可逃,她笑吟吟:“當初年少無知,現在呢?知道了沒。”

壓抑多年的憋悶感被她三言兩語破除。

江景既掌住懷裏這顆不老實的小腦袋,低聲:“知道了。”

當年那事,他沒去查。也不敢查。

糊塗着接受最壞的結局,最起碼還有個念想,還能給她找借口。查清真相後發現結果更壞,清醒着痛,才最致命。

事情已經發生,沒必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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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他不想被困死在過去。創造和她的未來才是他的目标。

愛上一個壞女人,他早就認了。

可當他毫無保留的把底牌亮給她看時,又收獲意外驚喜。

“你沒騙我,那天是臨時改的簽約時間。”

江景既不再回避當年的事。

“嗯。”映兮表情有些委屈:“我根本沒跟她說過這個事。一切都是你大哥的計劃,想讓我們起沖突。也怪我,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沒好意思說付不起違約金。”

竟然是因為違約金。

這小傻子。

江景既捉緊她的手,聲音微啞:“不是跟你說過,我比你想象中更有錢麽,多少我都付得起。以為你男朋友吹牛呢?”

寒冬将樹枝染上一層薄霜,樹葉被固定形狀,私人療養院外的廣場空無一人。

江景既站在樹下,低垂着眼看她,眼裏滿是疼惜。

“可是我也不能總花你錢呀。”

映兮踮腳親了親他:“我不想讓你後悔喜歡上一個無底洞。合同是我自己簽的,後果也該我自己承擔。”

“記住了,以後再有困難,我陪你一起承擔。”

江景既将她的手背放到唇邊:“我是你的人。”

映兮點頭:“記住了。”

她的發絲被風吹起,臉頰白皙,鼻尖被凍得泛紅,半張臉裹在圍巾裏,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江景既擡手替她擋住冷風,把人擁進懷裏。

如今映兮是擁有千萬粉絲的小天後,清冷堅定是她獨具一格的标簽,然而在江景既眼裏,她依然是他的小姑娘。

他把她小小的身子裹進風衣,下巴抵着她發頂,語氣懊悔:“那晚對你那麽兇,疼哭都不知道說。”

吵架跟她做那晚江景既幾乎失控,在她身上使了一夜瘋勁,确實很兇。

“不疼呀。”映兮耳尖發燙:“還挺舒服的。”

江景既一愣,後撤一些,歪起頭,垂着眼視線落在她臉上,表情仿佛寫着“喜歡這麽玩是吧”“小姑娘口味挺重啊”“果然要重你才有感覺”。

“……”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映兮羞恥地移開眼:“你什麽都沒聽見。”

江景既淡淡“哦”了聲:“我聾了。”

他表情平靜地擡起頭,眼簾一掀,視線從她頭頂平視向她身後,留給她一道優越的下颌弧線,忍了幾秒,他沒忍住,低笑出聲。

映兮板起臉揍他:“不許笑。”

“遵命,公主殿下。”

江景既唇角繃直,不敢笑。

見他聽話的一本正經,有點像野完一身瘋勁回到家立即被制裁的大狼狗,映兮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

江景既低頭,眯起眼看她:“笑什麽。”

映兮雙手拽着圍巾笑了好半天,嘴角梨渦淺顯:“笑你好聽話。”

江景既擡起下颌,保持高冷:“敢不聽麽?”他無奈低嘆,聲音輕到只用氣音:“你再跑一次,會要我命。”

映兮沒聽清:“什麽?”

江景既幫她整理圍巾:“冷不冷?走了。”

*

看完外公,順道去看外婆。都在郊區,離得不遠,兩人牽手步行過去。

一路上,映兮都在分享這些年的趣事,恨不得讓江景既立刻融進她現在的生活。

然後發現,她講的,他都知道。

這人就像在她身上安了個監控。

她只好挑着講一些他可能不知道的:“我現在掙錢了,掙了好多好多錢,給外婆買了房子,帶院子,能養雞養狗,哦對了,啧啧變成公公狗了。”

映兮一向安靜,難得她這麽話唠,哪怕是無聊的話題,江景既也句句有回應:“那不是不能娶老婆了?”

她的手有點涼,江景既握在掌中,放進他外套衣兜焐着。

“所以外婆收留了只流浪貓,現在跟它成好兄弟了,也能作伴。”映兮笑一下,接着說:“外婆注冊了外婆菜商标,怕影響口碑不開放加盟,只收徒弟,收了有五六十個了吧,院子裏每天都很熱鬧。”

江景既問:“人手夠麽。”

映兮:“還好,你們車隊每周都會來人幫忙送外賣,外婆不讓,怕麻煩他們,他們很熱情,非要來。”

江景既眉梢微揚:“不來哪有獎金。”

“啊?”映兮望向他:“你花錢找他們來的?”

“沒。”江景既表情鎮定:“他們自願的。”

映兮沒深究,問他:“想好怎麽跟外婆說了嗎?”

江景既略一眯眼:“昨晚不是說好了,舒服完全忘了?”

“沒呀,我記得。”映兮心虛,故作淡定:“我就,試試你忘記沒有。”

這姑娘在床上說什麽都好,問什麽都嗯,哄她幹什麽都肯,第二天醒來直接斷片,從前就這樣,江景既已經習以為常。

他沒拆穿她,重複一遍:“第一個方案,我要出國留學,異地戀沒安全感,跟你提了分手。”

“第二個方案,我忙着篡位,忽略了你,幾個月沒主動聯系,我們默認分手。”

“第三個方案,你工作太忙,每天沉迷寫歌,我怨念頗深,鬧情緒要分。”

映兮聽完,沉默一陣。

“怎麽全都是你的錯?”

“你這麽乖。”江景既理所當然道:“能有什麽錯?”

“……”

映兮頓時腦補出夜深人靜美妙時刻他說情話的三十六種場景。

她經不住江景既動情時的聲音,他一哄她就什麽都答應了,被做的稀裏糊塗還在那喊要他,什麽羞恥話都敢講,一點兒不經撩。

“臉怎麽這麽紅。”江景既面無表情敲了下她的腦袋:“想什麽呢?”

“沒什麽。”映兮扯高圍巾,捂了捂臉,藏不住泛紅的耳尖。

江景既盯着她沉默。

女朋友白天想那事兒,何嘗不是對他技術與能力存疑的一種暗示。

就好比電腦突然死機,一定是軟件或硬件出了問題。同理,她晚上不滿足,白天才會惦記。

江景既側頭,視線向下平移,落在剛到他肩膀的小身板上,看她這麽柔弱,他次次收着,怕給她弄折了,從沒盡興好好發揮過。

好像沒那必要?

映兮察覺到頭頂那道困惑視線,仰頭表情同樣疑惑。

江景既眯起眼,冷不防冒出句:“還挺強。”

映兮:“?”

什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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