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色祭司
第二章血色祭司
我的體力并沒有恢複,水只是能延續我殘喘的生命,可是,卻沒有力氣去背起一個病人了。
我只能一寸一寸地挪動她的身體,慢慢地接近地面,慢慢的接近生的希望。
迷路後遇到的奇跡,都是在我獲救後記下來的,我清楚地記得迷路的時間是進入黑沙漠的第七天。
所以是八月二十三日,可是,在那以後,我想,我的時間已經徹底遺失。
關于時間的疑問,在遇到那個人之前,我一直不敢下定論,因此,在日志上只好讓它空白。但發生的事情,我卻記得很清楚。
一切,都從沙車城外的相遇開始,朝着未知的歷史軌跡前行。
前一分鐘我還在布哈拉欣賞着與天空同樣蔚藍的清真寺圓頂,後一分鐘我直接穿越了黑沙漠,來到了絲綢之路的南道要沖,這是在做夢嗎?
想起,兩個永不可能相遇的女人,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遇到了另一個永不可能相遇的男人,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更無法想象的是,因為這次原本不應該的相遇,開啓了一段夢幻般的旅程。
夢,總是無法解釋它的真實性。科學家會告訴你,關于時間和黑洞的概念,或者,關于二元空間論,但總結起來,都是虛空的。
當時,那個眸若寒劍直刺心底,身若蒼鷹矯健的英武男子,像夢中高貴的君王一樣,從我少年的夢中複活了。
他的出現如果只是昙花一現,那麽,我就不會真的相信,我的海市蜃樓的夢還沒做完。
從夢中醒來,等待你的一定會是神奇,我相信童話故事裏的美麗預言。因為,當我醒來時,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麽神奇。
海市蜃樓的美景已經消失無蹤,眼前緩慢移動的,是在藍色天際下擺動着銀色衣裙的聖潔若健美少女的冰山。
瀉玉流銀般傾懸而下的冰川,白色羊群仿佛從天上飄落下的雲朵,在碧草如煙的高原牧場緩緩流動着。
馬隊,就在這幅令人心曠神怡的圖畫中穿行。
我完全清醒了,因為,身處其中,我已經看見了那名鷹族少女,她和我一樣,躺在白駱駝溫暖舒适的駝峰中。
穿過幾條躍動的小溪,馬隊在一座帳房前停下了。我只顧欣賞這人間難得一見的美景,卻沒察覺自己的體力已經恢複。
我輕快地跳到青草地毯上,頗有興致的觀察着馬隊的狀況。
受傷的鷹族少女還在昏迷,被小心翼翼的擡到帳房裏,鷹族騎兵們都下了馬,兩名着綠裙,頭上綴滿白色扣飾的女人緊随少女左右。
所有人都是那麽緊張,幾乎忘記了我的存在,還是他們根本看不見我?
一絲恐怖的訊息湧上心頭,難道……
“你不進去嗎?迷路的十字架信徒。”
我驚魂未定的轉身時,他已經站在我面前,詭異神秘的聲音仿佛穿越時空的風,無痕無跡地蕩不起任何漣漪。
我盡量保持着鎮定,心卻好象沉到深淵那般寒冷。
這個手握命運之線的少年,從第一次凝望他深若寒潭的墨綠色眼瞳開始,我清楚地知道,我們早已恍若故人般洞悉彼此心的秘密。
“但在這裏,我該怎麽稱呼您呢?耶酥的信徒?”他謙恭地一邊欠身行禮,一邊示意侍從将我的背包還給我。
“安莎,自由職業者。”
我檢查了我的行囊,什麽都沒少,外公的十字架項鏈告訴了他我的宗教信仰。
“薩克都因,鷹族祭司。”
少年冰冷的表情讓我感到壓抑,正眼打量為受傷少女施咒的俊美祭司,眼眸中閃動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深沉智慧。
微曲褐發束起,戴着鷹族男子傳統的黑絨圓形高筒帽,黑白分明的對襟白駝毛長袍,馬褲銀靴,沒有配刀,身量未足,少了幾分騎兵們的英武彪悍,手中的綠寶石法杖卻又更增添了幾分神秘不羁的獨特氣質。
我奇怪他說的是純正的波斯語,科考隊的向導就是西亞鷹族人,家住在十葉城,一路上出于好奇,他都在教我鷹族語言。
這種源自波斯的語言與真正的波斯語還是有一定出入的。
況且,為了研究希臘史,學生時代研究到希波戰争時,我曾學過一點古波斯語,分辨起來并不難。
然而,少年祭司說的話,讓我開始懷疑之前判斷出的時間地點的正确性。
“王冠?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嗎?或者,你說的是王族的祭司?這裏是布哈拉?還是沙車?”
“這裏,只是個牧場,遠離沙車城。”
少女傷得很重,祭司和我說話時,眼光一直不敢離開她的臉。
突然,他轉眼直視着我,灼熱尖銳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熔化一樣,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神已經送你來了,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在我急速地思考着準确地點的瞬間空白的時候,他的“刀”已經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既然神派你來了,那麽,你的命運就和首領的命運連在了一起,首領在流血,那麽,你的血也必須為她而流。”
一名騎兵遞上了他的彎刀,老天,獲救的代價就是流血。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炸開了,再也冷靜不起來。唯一的判斷就是我已經不在原來的時空了,二十一世紀的恐怖分子不流行這種放血的“不人道”行為。
那麽說,海市蜃樓不就成了—————時空隧道???
我摸到貼身的沙漏已經不見了?于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徹底涼到了心底………
當時我很想說香港喜劇演員周星馳那句最具有代表性的臺詞,以此來形容當時的危急情況,用精确到毫米的計量單位來計算那把刀離我脖子的距離。
只可惜,當時的我卻沒有那種浪漫的心情,來掩飾我心中的恐慌和巨大的問號。
生死關頭,我只擠出了一句救命的話:“是不是止住她的血我就不用流血?”
薩克都因那深邃的五官在我眼裏成了冒着寒氣的冰雕,這個家夥給我的感覺只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恐怖”。
好吧,中醫和西醫我都學了些,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讓祭司迅速秉退武士,吩咐使女準備清水和白布,接下來,便開始了令牧民目瞪口呆的外科手術,縫合傷口之前先要保住她的命。
失血過多最快、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輸血或者生理鹽水,可是沒有醫療設備同樣會造成傷口感染,甚至是并發症。
正在我焦頭爛額時,竟然摸到外套口袋裏一堆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簡易醫療包。
感謝上帝,我來不及想這是那裏來的,馬上拿出包裏的醫療器械開始動手,用土辦法找配血,輸血,縫合傷口,包紮。
由于沒有麻醉,少女很快痛醒過來,看到首領醒了,祭司和武士們眼中的殺氣也消失了,我松了口氣,發現汗水已經濕透了,全身酸痛得已經動不了,绻在地上就睡着了。
第二日,草原的陽光直接穿透帳篷射進我的眼睛裏,溫柔地撫摩着我的臉龐,這種溫柔鈎起了我對兒時朦胧母愛的回憶,不願睜開沉重的眼睑。
雖然,這種母親的熟悉氣息早以漸漸遠去,甚至,早已經忘記母親的面孔,母親的聲音,但只有這一絲母親的醇厚氣息,是不會改變的。
“你醒了嗎?”
來自絲綢之路上純真的鷹族語言把我叫醒了,彌漫在風中的青草和牛羊的味道立即撲面而來。
一個高挑俏麗的身影擋住了陽光的視線,她為我送來了豐盛的早餐,甜美的笑映在閃亮的銀罐上,好象連空氣的味道都變得那麽甜美。
我從溫暖的羊毛毯裏爬起來,她已經為我準備好了洗臉的泉水,和一身蘇薩克女子的藍色衣裝,我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
連日的風吹日曬,再加上昨晚血肉橫飛的外科手術,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現在的邋遢樣子,沒想太多,還是先把自己弄幹淨再說吧。
女孩對我充滿善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我救了他們的首領,不過,在解決了個人衛生問題後,我開始問問題了。
“這裏是蘇薩克族的牧場嗎?你是鷹族的姑娘?你們首領……”我邊填飽肚子邊用他們的語言問。
“首領還在休息,祭司大人說請您吃完飯再去看看首領。”
“嘻……”
她月牙般的笑顏又挂上眼角,說,“我叫阿納爾汗,是鷹族的姑娘,可這裏是蘇薩克人的牧場,首領為了尋找羊群,被響馬暗算了,暫時在這裏養傷,多虧祭司大人,首領才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