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神占蔔
第七章 火神占蔔
牧民們情緒激動,拔出了佩刀。
“肅靜!”薩克都因法仗落地,牧民們安靜下來,難得開口的他居然講出了大道理,“鷹族的兄弟們,準葛爾汗連連征戰,要我們南疆的各族人民替他打仗,死傷慘重,我們遠離滿清轄地,不必為準葛爾汗的野心白白犧牲性命。”
“可是,如果不去圖什參加聯盟會議,恐怕會得罪阿帕霍加和卓……”
長老們的擔心是必要的,阿木泰當然知道,在長老和族人長時間的商議後,終于決定七天後出發前往圖什,但是否會出兵,則另當別論了。
前往圖什的消息使男人們熱血沸騰,女人們憂心沖沖,長老們心緒沉重,孩子們卻歡騰跳躍,但我現在最關心的,是祭司大人的心情。
“姐姐,我可以去圖什嗎?”
易蔔拉欣拔出了磨得白亮亮的短馬刀,在一塊熟羊肉上揮來揮去,把它當成了敵人。
首領卻出奇地沉默,幾乎沒吃什麽,便掀氈出去了。
易蔔拉欣還沉浸在英雄的夢中,追了出去,拉住阿木泰的衣角,撒嬌道:“姐姐,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哦!”
“別胡鬧,易蔔拉欣,陪安莎姐姐去夏木爾大叔家看看,我還有事。”
阿木泰很少這樣呵斥小首領,她擡頭看了看我,示意把易蔔拉欣帶走,我也是一肚子的疑問,但看着她信任的眼神,我知道,她自然會告訴我一切的。
我拉上滿腹委屈的易蔔拉欣往夏木爾大叔家去了。
小孩子總是忍不住好奇心的,在我為夏木爾大叔家的牛看望病,回去的路上,他終于忍不住問:“安莎姐姐,姐姐為什麽不讓我去庫車?”
“那你為什麽要去圖什呢?”我反問。
孩子的回答總是純真的,他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我是鷹族的男人啊,要保護女人和孩子,将來我會成為大家尊敬的首領,我就必須勇敢地站出來,保護族人的利益。”
“當然,我們的小首領是帕米高原最勇敢的男孩,将來,你會成為首領,成為最勇敢的武士,可是,現在,你還沒有長大,明白嗎?”
“就算是這樣,姐姐也可以帶我去啊!”
“呵呵……”
我笑了,笑得很輕松,孩子的話讓我的心情放松下來,答道,“那是因為,我的小首領,你還沒弄明白,你姐姐去圖什做什麽,他們不是去打仗的,只是去開會,所以,你不必一副要上戰場的樣子啊!呵呵……”
“可是,大家都說,我們是要去打仗的。”
這孩子還真是打破沙鍋問到底,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我蹲下身子,一本正經地說:“易蔔拉欣,不要相信流言,那只是雪山上的流雲罷了,很快就會無影無蹤,如果你真的敬愛你的首領,就聽她的話,別再說什麽要去圖什了,好嗎?”
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想我已經盡力了。有時候,對首領的敬畏使他不敢和阿木泰說真心話,反而,我這個無關緊要的朋友,更能讓一個孩子大膽傾訴。
我們很快回到家裏,房子裏黑漆漆的,連長老們也消失了,我吹了聲口哨,“閃電”從馬棚裏探出頭來,我走過去看,卻只有“哈蘇”在睡覺,其它的馬通通不見了。
難道他們連夜去圖什了?
易蔔拉欣神秘地拉拉我的手,悄悄說:“我知道他們去哪裏了,如果你能讓我騎你的馬,我就帶你去找他們。”
我點點頭,走過去叫醒了“哈蘇”,喂了它一把麥子,說:“帶我和易蔔拉欣去找他們,好嗎?就騎一會?”
高傲的黑馬象征性地甩了甩尾巴,表示答應了,我把易蔔拉欣抱上馬背,他高興得什麽都忘了,我躍上馬背,拍拍它的頭,盡管不願意陌生人騎,還是風馳般奔了出去。
“哈蘇”在黑夜中奔跑,易蔔拉欣附在我耳朵邊說:“他們是去聖谷舉行問蔔去了,這是每次出門前的規矩。”
“問蔔?”
“是的,先向火神問蔔,等長老們走後,祭司大人還要向火神祈願。”
“小鬼頭,你怎麽知道?
“嘻嘻……”易蔔拉欣頑皮地笑,“他們不知道,我是偷偷去看的。”
這孩子,還真是鬼精靈!
“閃電”隐隐跟在後面,尋着氣味很快找到了聖谷的所在,我們在遠處下馬,輕悄悄地繞到一塊岩石後面。
只見山谷裏,火把束立,照耀着四周紅色的花崗石山岩,中間的一塊通體透明的白玉上,剛宰殺的山羊還在流淌着熱氣騰騰的血液,長老們已經不在了,只剩下阿木泰和薩克都因,顯然,問蔔剛結束。
阿木泰匍匐,向西方虔誠禮拜,起身,臉色蒼白,向薩克都因問:“火神的聖示是什麽?”
薩克都因伸出手臂,火光影射下,顯現出幾個神秘的血字圖案,臉色比阿木泰還要慘白,纖弱的聲音時隐時現:“天火——毀滅之火!”
“還有呢?”阿木泰神色鎮定,沒有慌亂。
祭司又将法仗指向西方,念出波斯古老的咒語,接着,法仗在血紅的白玉上落下,紫藍色的火焰頓時燃起,熄滅,留下閃電形狀的痕跡。
“是什麽?”阿木泰眼中充滿希望,問道。
“不知道,這紫色的閃電,紫色的火焰……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到底是什麽?”少年祭司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不要勉強,薩克都因,你已經盡力了。”
“不,我一定要知道,無論怎樣,要我放棄信仰也好,改變信仰也好,逆天改命也好,我願意做神的犧牲品,只要首領你平安無事。”
薩克都因用的咒語,是古老的聖火教的咒語,神秘的崇拜火的宗教,可是,薩克都因要在鷹族生存,就必須隐藏自己原本的信仰,這一點,我想只有阿木泰知道,而小首領還不明白。
我回頭看易蔔拉欣時,他卻已經睡着了。
“逆天改命,難道,薩克都因,那時候,你做了什麽?”
阿木泰這句驚鄂萬分的話,讓我的心突然打了個寒戰,分明感到臉上的風像刀子一樣留下了一道傷痕。
背對着我的祭司,朝漸漸變紅的聖火膜拜之後,阿木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揭開衣袍,火光下,亮得灼眼,黑色火焰圖紋,順着心髒延伸至手腕上嵌入肌膚的寶石,血色,慢慢浸染出變幻莫測的顏色。
“你做了什麽,我的祭司,這是什麽?”阿木泰顫抖的吼聲在山谷中回響。
我的心已經停止了跳動,我知道了,那是什麽———那是交換。
“你到底做了什麽,薩克都因———”
阿木泰的哭喊聲驚醒了易蔔拉欣,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首領的樣子,納納地問:“姐姐怎麽了,為什麽哭?”
我已經沒有力氣回答,倚靠在棱角分明的岩石上,好象倚靠在一座刀山上,鋒利的刃全部刺向了我的心髒。
“首領你不能死,不是嗎?那麽,這點犧牲,是值得的。”
“可你犧牲了安莎,不是嗎?”
“她沒有犧牲,是神拯救了她。”
少年祭司的眼睛,又變成了一潭碧水,閃爍着魔鬼的光芒,他,已經,和神訂立了盟約,得到的,是他衷愛的首領的生命,而他,付出了什麽呢?
阿木泰的眼神燃燒着火,許久吐出幾個字:“可你犧牲了自己,我不願這樣,你原本,就不是我的祭司,你的靈魂從聖城逃到這裏,是為了你高貴的血統和古老的信仰,火靈石,是你光複王朝的聖物,開啓時空之門的機會只有一次,現在,你如何召喚守護亡靈的侍衛軍?”
“我不管,我的首領。”薩克都因單膝跪在了首領的面前,眼中同樣燃燒着的,是火一樣的愛情。
我的眼睛,早已模糊一片,看不清哪些是火,哪些是血,哪些,是熾烈的纏綿。
我用顫抖的手蒙住了易蔔拉欣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上馬背的,恍恍惚惚,夢游般在草原上游走,“閃電”跟在我身後,“哈蘇”則已經把小男孩送回去了。
盟約,神的盟約,條件就是開啓時空的大門,把我帶到這裏來嗎?
一切,早就在薩克都因的預料之中,可是,他怎麽能确定,我的到來就能救阿木泰的命呢?
他是如此深愛着首領,願意放棄一切來守護,我的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