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命運轉折
第十一章 圖什驚變
延着腳印,我很快追上了他,因為傷口沒有得到很好的處理,有幾道傷口已經感染化膿,發燒也使他神志不清,根本看不清路,可是,嘴裏卻還念叨着首領的名字。
我停在原地,沒有拉住他,只是跟着他,前方的路,白得耀目,淚水讓我的眼睛裏什麽也看不清了。
“薩克都因,你聽我說,首領還活着,你停下來,我們找個地方,把傷養好,一起去找首領,好嗎……薩克都因……你聽到我的話嗎?”
我幾乎用企求的口吻在跟他說話了,可是,他好象什麽也聽不見,不行,不能這樣下去,這固執的家夥,怎麽什麽都不顧呢?
我心道:不能這樣,如果追兵追來就麻煩了!
想到這裏,我沖了上去,強行攔住了他,憤怒的少年祭司像頭發狂的獅子,橫沖直撞,但卻又像被宰殺的公牛,軟弱得倒下了。
通紅的眼睛卻還不屈服地怒視前方一切障礙,四肢也在不停掙紮,不過,突然,他的眼神定住了,盯着我胸前的白色鷹笛,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終于吐出了一句清醒的話:“這是哪裏來的?”
我知道有救了,一把扯下鷹笛塞到他手裏,說:“是克拉瑪送來的,首領還活着,他在等我們去救她,你振作一點好嗎?讓我治好你的傷,才好上路去找她,找我們的首領,你聽到了嗎?”
“找她,是,可首領在哪裏?在哪裏?哪裏……在哪裏……對,我們在聯盟會議上,在和卓的王府裏,我們在喝酒,酒裏有毒,我們被暗算了,我和首領沒喝,可阿帕霍加這個卑鄙的家夥,已經勾結了葛爾丹來暗算我們,要犧牲各族人民的無辜性命,為他們的野心服務,首領說什麽也不會這樣做,于是,于是,我們打起來,他們人太多,我和首領約好城外樹林見,一起去找安莎,可是……首領……在哪裏?”
他總算恢複了一點理智,想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閉上了眼,異常平靜,已經了解,最壞的事,都已發生,首領沒有逃脫,已經落入野心家的陷阱中。
“我們會找到首領的,但,你總不能帶着一身傷上路吧?要找到首領,我們,都需要更堅強的力量。”
他的綠瞳,忽然望向我,眼中不再有冰冷,仿佛被我剛才的話語融化了一般。
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瘋狂的掙紮後,連吼叫的力氣都沒有,少年祭司終于安靜下來,眼神中最後一點刺骨的寒冷也已徹底消失了,清澈的綠瞳迷茫地望着我,帶點孩童般的委屈,帶點疑惑。
他還只是個孩子,連他自己都忘記了這點,總以為自己很堅強,完全有力量保護心愛的人,可是,卻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麽無助。
一直以來做的事都那麽任性,以至于從來輕蔑傲視的人,在自己最軟弱時卻顯的比自己強得多,這種震動,往往是好象天地傾斜一樣。
現在的薩克都因,大概就是這種心情。而且,我在這個時空的出現,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他似乎現在才稍微明白了一點,神為他帶來的,絕不僅僅只是一件救命的法器。
“你不憎恨我嗎?是我把你帶到這裏來的,讓你遭受這樣無辜的苦難?”
溫和,卻是孩童般天真的話語,少年已經把我當成了可以信任的同伴,至少是這樣吧!
我從包袱裏拿了些幹淨的布條,重新為他包紮傷口,一路狂奔的結果是多處傷口崩裂,這家夥也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乖乖地一動不動,任我擺弄,還不敢叫痛。
作為他任性的犧牲品,生死關頭的傾力相救,面對危險時的冷靜堅定,為他重燃希望之火,無論我從哪裏來,他也許都想不通,這個本來只是祭品的冷隽女子,清冷的面具下,到底藏着一顆什麽樣的心?
少年的心靈本來就是單純的,所以,無論怎樣,他似乎已經在我身上看到了像首領一樣的善良和堅強,之前的敵意已經煙消雲散。
不同的是,我不是阿木泰,沒有首領那樣如藍天般遼闊的心境,那熱血沸騰的民族大任,我想的,僅僅是希望回到我的家,僅此而已。
所以,我用無所謂的口吻回答:“我為什麽要憎恨你,我救你只是為了讓你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在我沒有離開這個地方之前,我會信守承諾,尋找首領,營救首領,我只希望,當我做到這一切後,你能信守約定,別讓沙漏停止轉動。”
我盡量不帶一絲感情,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我都清楚地知道,我對于現在這個世界來說,只是一道孤鴻掠影,一閃而過,不帶走一絲雲彩。
少年的心裏,只有那絕世風華的首領。
我,不願再流連另一時空的傷感。
可現在,在他眼前的,卻是我,一個來自未知世界的,和他一樣,徘徊在傷感和孤寂邊緣的人。
我們,需要互相依靠。
我們,都不願再多想。
于是,轉身對他說:“如果你已經平靜下來,那我們就該找個宿營的地方,坐下來好好想想,接下來,該往那裏走。”
祭司似乎也明白,應該收拾心情了。我扶他上了馬,時間還沒到正午,天色卻暗了下來,風雪即将來臨。
我們一直向前走,不知道方向,走了半日路程,終于找到一片小樹林。
我們至少已經遠離了圖什,這一帶人煙稀少,牧民早已遷徙,有“閃電”在外圍警戒,我們終于可以放心地休息一下了。
篝火生起來了,被雪水浸濕的木柴劈啪做響,淹沒了寒風壓樹梢的聲音。
“我的傷不要緊,你知道首領在哪裏?”
“不知道,但克拉瑪知道。”
我撥弄着手上的烤馕,幹糧不多,前路茫茫,只能勉強填肚子,一邊說:“既然首領是被阿帕霍加抓去的,我們先要回圖什去找,如果沒有,就一路向北,去阿拉布通。”
“阿拉布通,為什麽?”薩克都因驚詫于我的推斷。
“難道你以為阿帕霍加會把首領送回帕米嗎?阿帕霍加抓首領是為什麽,不就是以此為要挾鷹族出兵嗎?無論出不出兵,阿帕霍加和卓既然已經歸順了葛爾丹,那他也必須出兵,目的地就是阿拉布通,他必會将各部首領一同押去,我們一路跟去,一定能找到首領。”
薩克都因無語,我的一翻推斷已經完全說服了他。
一條無形的鎖鏈,将我拉向命運的轉折地——阿拉布通。
“冬天就要降臨了,我們要去北邊更加寒冷的地方,無論如何都必須回到庫車準備禦寒之物,喬裝成西域商人———”
我清理着行囊裏剩下的幹糧和衣物,找了半天,卻只有兩件女人的單衣,沒有可以給薩克督因換下那身顯眼血衣的,幹糧也快吃光了,我不由念叨。
“祭司大人,你身上還有錢吧?如果沒有,那咋們一路上只有去幫人家放羊了。”
他掏出錢袋不做聲,好半天,我正奇怪,想回頭看他做什麽,誰知他不聲不響的早站在我身後,吓我一跳,我不由自主退後一步。
“你還有氣吧?走路都不帶聲的!”
“我是想問你,你回來救我和首領,那首領交給你的三百騎兵呢?”他并沒有責怪我,但不免有些懷疑。
“我的大祭司,我的責任就是保護首領吧?就算我是神的使者,也不可能兩者兼顧吧?你放心,我把首領的佩刀交給隊長阿蔔杜拉了,如果他們沒遇到意外,應該已經回到帕米,但是……”
我想他心裏應該明白,事情發展到現在,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找到首領,早一天找到,族人的生命就早一天得救。
否則,以我們兩人之力,是無法顧及遠在帕米高原的鷹族人的,只能企求真主的庇佑,願他們還沒有成為戰争的犧牲品。
“但是,如果族人出了事,首領會很傷心,如果是這樣,我一樣不會放過你。”這莫名其妙的家夥,又開始威脅我。
“好了,如果你還要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別說傷心,首領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這家夥,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從來不打等號,讨厭的家夥,明明在關心族人的安危,嘴上卻怪到我頭上。
我不理會,收拾好東西便上馬起程,留下前兩天遇上的那傳教士的一件破破爛爛的黑色鬥篷,吩咐他換上,自己便頭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你和閃電在城外等我,傍晚如果沒回來,你就讓閃電進城來找我,記住,千萬不要被發現,穿上這鬥篷,以防萬一。”祭司也只好無奈地接受我的命令。
我喬裝扮成普通的回纥婦女,趁大風雪進城,不是趕巴紮的日子,城裏一片蕭索,街市上沒什麽商販,我思來想去,還是盡量不引人注意的好,悄悄轉進街角一家回人開的客棧中,找機會打聽并買些幹糧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