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六品禦醫

第二十二章 六品禦醫

我正站在帳簾外笑,李德全卻出來了,有些着急地說:“先生,快進去吧!皇上都等急了。”

“來了嗎?”康熙眯着眼,躺在榻上養神,頭枕着八團祥龍雲錦靠枕,輕悠悠地問道。

秋元晉忙迎上去,捧着那碗剛煎好的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誰知,康熙根本不接藥,揉揉額頭,又問,“來了嗎?”

秋太醫剛要回話,李德全卻攔住了他的話道:“回主子爺的話,已經來了————”

我站在秋元晉身後,他躬身捧着藥,從他那瘦骨嶙峋的肩頭之上,只見到康熙擡頭時露出的鋒利目光。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面對這種目光,帶着審視、懷疑、猜測、揣度————同時,又包容了一個英明帝王應該有的所有心智:精明、睿智、堅強和有容乃大……

甚至包括生命的嘆息和輾轉,人生的無常……

紅塵萬物,仿佛都變成了眼睛中的一粒沙礫。如此看透生命的深邃目光,令人心中震顫。

他就這樣幽幽地看着我,沒有說話,讓我的心突然重新被填得滿滿的,仿佛靈魂都已經不存在了,變成了透明的微塵,随風飛到了天際。

這種靜谧的氛圍,仿佛馥郁香氣般,在空中彌散。

“皇上請用藥。”

不過,好象只有秋元晉沒有體會到這種氛圍,他完全是一只破壞氣氛的蜜蜂,讓人恨得牙癢癢。

康熙似乎也嫌他礙事,收回眼神,朝他揮了揮手,繼續注視着我說:“朕這幾日服藥後,稍覺不适,叫你來是給朕瞧瞧,再斟酌斟酌。”

“奴才這就為……”

秋元晉理所當然地以為康熙在叫他,很自然地上前去為康熙診脈,卻被李德全搶先了一步,奪下了手裏的藥碗。

秋太醫正欲發火,李德全立即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我便感覺到一道憤恨的目光也朝我射來。他這才明白,康熙召喚的是我。

“安莎正要和皇上說這件事,醫術這東西,安莎只是會一些皮毛,實在不敢稱大家,更不懂得切脈之法,皇上實在太擡舉安莎了,望您收回成命。”我禮貌地躬身行禮。

康熙的目光卻更加如激光光束一般射來,灼得我不敢擡頭。雖然我知道過度的謙虛,就是驕傲,不過,我實在不想當面和秋元晉為敵。

“朕下的是聖旨,豈可收回,你不懂切脈,那這碗藥,是如何煎出來的?”

秋元晉正欲分辨,康熙卻疾言厲色道,“秋元晉,你真的以為朕病糊塗了,誰開的藥朕就敢亂吃,朕服你的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會開什麽藥,朕還不知道?你看看人家,人家如此自謙,是為了不傷你的面子,你怎麽這麽不知道自重?”

秋老頭已經吓得跪地磕頭的份了,康熙多少軍國大事纏身,自然不會和這小小的太醫計較,搖搖手,道:“你回去自省吧,朕回京之前不想再見你。”

看着秋太醫被吓得面如土色地離開,我心中暗嘆:這下,我可是想溜也不行了!

“怎麽?還想着再溜一次,再遇上個皇子阿哥什麽的?”我也慢慢地跟着秋太醫想退出去,要不一會兒真讓我把脈,那還不穿幫。

可還沒退兩步,耳朵裏便響起了康熙低沉的揶揄聲,“你這會兒溜了,誰來為朕治病?”

那碗藥,被康熙“汩汩”地倒進了盂盆裏,只剩下空空的碗口對着被看穿的我。

既然這樣,我索性直言:“安莎确實不會診脈,望皇上明鑒。”

“朕知道,不過,你能開出這碗藥的方子,也算不易了,只是……咳咳咳……朕的病,不能再拖了,有什麽辦法能盡快治好?”

我沒有回答,而是向李德全一拜,說道:“李公公,麻煩你讓小蘇拉再煎一碗藥來,可以嗎?”

我原本不該麻煩他,不過,看現在的情形,他對我還是禮讓三分的。

不過,他卻一臉不解,轉向龍榻看康熙示下,我繼續解釋道,“皇上,藥還是要吃的,如果要病盡快好,只能加大藥量,輔以我們西方醫術,方可迅速痊愈。”

康熙沉吟片刻,對李德全點點頭,接着,眉頭便皺了起來,嘆道:“朕拖不起啊,大軍更拖不起,朝廷也拖不起,朕的病,關乎社稷呀!”

他竟然當着我的面說這些,我怎麽會不懂他的話呢?他這樣病着,消息已經傳回了京城,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蠢蠢欲動,眼前,葛爾丹大軍更是虎視眈眈,現在的康熙王朝,簡直是危機四伏。

但,我不能接他的話,因為,我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無論你在任何一個朝代,和政治沾上邊的話,就很難脫身。

“安莎雖然不會診脈,不過索亞會聽心脈來判斷病情,請皇上準許安莎回藥帳準備一下,随後為皇上診治。”

他閉上了眼睛,呢喃了一句:“好,心脈,似乎比他們說的滑脈好,朕累了,你去吧!”

康熙的瘧疾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用藥過量導致他的免役力也随之下降,身體極度虛弱,很容易再度引發肺炎等并發症,所以,現在必須采取中西醫結合療法,才能立竿見影。

所以,我想,我還是要去拜托秋元晉開一些溫補的方子,我直接去了藥帳,沒想到,竟然直接看到更加令我啼笑皆非的一幕———秋元晉正趁着無人,向藥罐裏放什麽其他東西。

我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他,突然出聲,說:“秋大人,煎什麽藥呢?還要加點藥引子嗎?”

他又一次被我唬了一跳,而且吓得不輕,因為這次更心虛,他的臉吓成了豬肝色,哆哆嗦嗦地壯着膽子吼道:“你,你想怎麽樣?”随即操起了一把切藥的刀,比在我面前。

“我想怎麽樣,秋大人,你還想殺人滅口嗎?你最好還是去請示一下你的主子吧!”

我一步一步逼近他,一字一眼地說,“你做的事大概都夠株九族了吧,何況,皇上如此英明,你能逃過他的法眼,我開的方子被識破,也是情理中的事,只能怪你低估了皇上的智慧,現在,既然這樣,我給你機會,現在用的方子,都由你來開,這樣總行了吧!”

這老家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地看了我好半天,又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倒掉了被他破壞的那罐藥,重新倒水揀藥,不緊不慢地說,“這藥還是要秋大人來煎,方子自然要由你來開,這樣,你才能将功折罪啊!”

“你不是大夫嗎?皇上現在厭着我,而且知道我秋某人開不出這方子,我怎麽還敢——”

“大人,一些滋補的藥方,你還是可以開吧!”

我基本不認識中藥,胡亂在那裏揀選,低頭說,“皇上急切想要痊愈,我看皇上是大病之後虛火上升,所以只要進些溫補良藥,很快就痊愈,現在前方戰事遲遲無法決戰,朝廷人心惶惶,大人,這正是你出力的時候,況且,大阿哥也只有等皇上好了,才能再次出兵,你幫我,是不是幫了你的主子呢?”

他的眼珠轉得飛快,終于,好象想通了,說:“好吧,你等着!”

我呼了口氣,掀簾子要出去,順口道:“一會送到皇上的禦帳,我等你,別再用假藥哦!”

我回自己住的小帳篷拿簡易醫療包,感覺這個東西好象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唯一的救命法寶。

這兩天閑下來,我仔細檢查我的行囊,才發現這個從我口袋裏翻出來的醫療包,竟然是匆匆忙忙去中東之前,不經意間随身帶的出診的那個醫療包。

裏面是麻雀随小,五髒具全,連上醫科時外公送的那套手術刀也在其中,注射器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我在急診室實習時,收藏的一支小號玻璃注射器,輸液器雖然用過一次了,不過經過高溫消毒,還可以重複使用。

聽診器卻忘帶了,我這才想起來還放在家裏櫥櫃上,由于體積有限,我通常不習慣放很多藥品在包裏,因為出診的地方通常有便利藥店。

翻到底層還有兩瓶麻醉劑,我想起來,離開前兩天剛給附近的康利先生縫合過傷口,帶了麻醉藥卻沒用。

我正清理東西,費因卻一臉興奮地進來了,大聲宣布:“嘿,你都知道了,開始收拾東西了,哈哈,我們要去皇帝的京城了!”

“什麽?”我以為聽錯了,問,“你說什麽,先生?”

“那你怎麽比我還着急,哈哈,等不及了吧,軍中都傳遍了,皇帝要退兵了!”

不可能,康熙的病還沒有痊愈,這個時候退兵,不怕葛爾丹長驅直入嗎?弄不好要重蹈北宋“靖康”的覆轍,康熙不會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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