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病勢反複

第二十四章 病勢反複

“皇上……”哭聲乍起,帳中,差一點又亂成了一片,只因為,慌亂的人群中,一個陰沉的聲音蓋過了一切:“你們要幹什麽?再擾亂人心,就都拉出去砍了。”

不愧是随康熙擒螯拜、平三番的明相,雖然稱不上什麽大忠大勇之臣,但經過多年來大風大浪的歷練,關鍵時刻唯有他才能壓住陣腳。

近身奴才們都不敢吭聲了,收起了眼淚,立在一旁,明珠瞟了我一眼,那意思好象是說:你怎麽還沒死?

不過,現在,他已經顧不上對付我這個小人物了,就算他心裏裝的不是社稷百姓的安危,無論如何,他也裝着他納蘭一族的安危。

如果康熙真的在漠北駕崩,或者一病不起,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這正遂了他的死對頭索額圖的願,所以,我想起了政治家們常說的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的,只有永遠的利益。

所以,在我和李德全把康熙擡上床榻,小太監們忙着為康熙更衣擦洗的時候,明珠把我拉到一邊,幾乎無聲地問:“皇上的病情如何?”

我驀然回頭,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明珠,輕描淡寫地問:“明相相信安莎這個洋夷?”

“相不相信是本中堂的事,你只管回話。”明珠有些頤指氣使。

“大人,沒有經過診治,安莎實在無法回答你的話。”沒有聽診器,我想辦法弄了一個簡易聽診器,應該勉強能用。

秋元晉是禦醫,也被召到帳裏,但沒有康熙的召喚,他是不敢動的。

我沒有理會焦急的明珠,徑直走到秋太醫面前,說,“秋大人,皇上多半是寒熱病發作,加上受了風,感染了風寒,病勢又加重了,還需要大人和我全力配合,盡最大的努力救治皇上啊!”

秋元晉卻看着明珠的臉色,不敢輕舉妄動,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他道:“請秋大人速煎一劑青蒿別甲,或者有現成的別甲煎丸,再準備一劑風寒湯藥,一個時辰後服用。”

明珠對我的無禮并沒有發作,因為這對他沒有什麽益處,反而疾言厲色地對秋老頭命令道:“秋大人,快去吧,不要誤了皇上的病。”

“多謝大人,大人請去忙自己的事吧,皇上沒有大礙!”既然你敬我一分,我還是回敬你一丈吧,這句話,讓明珠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果然,康熙雖然再次昏迷,但很快就醒了,沒有力氣說話,卻指了指帳外,半睜的眼睛看了看明珠,他想說什麽。

帳外,我忽然想起來,康熙剛才給李光地下的旨意,召集将領們到中軍帳商議軍事。

李德全是內監,不能幹涉政務,明珠一直留守大帳,當然不知道康熙下的旨意。

我見康熙榻前無人,對明珠道:“大人,皇上可能是要你現在馬上去主持軍前會議,皇上,是嗎?”我又轉頭向康熙問。

昏暗的燭光下,只見顏面慘白的康熙艱難地點了點頭,明珠這才明白,看康熙還要吩咐什麽,我自動退到一邊,開始準備用于退熱的冰袋。

明珠聽完康熙無聲的吩咐便出去了,掀簾子時,只說了一句:“皇上就拜托了。”

自從那日康熙硬撐着下了床,我攙扶着他慢慢走回大帳開始,一直到返回北京,我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這個撐起整個大清帝國的男人。

一開始,我只是他的主治醫生和私人護士。他的病,由于反複發作,身體免疫力下降,引起多種并發症。

就在當天晚上,本來已經基本治愈的瘧疾竟然又有死灰複燃之勢,加上外感風寒,引起高熱不退,昏迷中的康熙痛苦難忍、輾轉不安、呻呤不止,不停地用手揉動頭部。

李德全雖然很鎮定,但也不禁有些慌亂,一邊親自照顧康熙,一邊緊張地說:“主子爺,您哪兒痛?奴才給您揉揉,奴才用毛巾給您冷敷一下,秋大人已經去煎藥了,安先生,你快想想辦法啊!”

李德全正說着,我正在準備冰袋,康熙“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小太監們都有些慌,我只有冷靜地說:“讓皇上吐完,冷敷上冰袋,沒事的,吐完就好了。”

秋元晉剛好端藥進來,也有些手足無措,我一把揭開康熙的被子,發現康熙面赤.氣促、結膜充血,皮灼熱而幹燥,脈洪而速,我忙道:“秋大人,快,給皇上喂藥,你再去煎一服肘後方,記住,要加大藥量。”

“讓奴才來吧,秋大人你快去煎藥,大人。”李德全接過藥碗,小心地捧到康熙榻前,正準備喂,不料康熙手臂忽然伸出來,打翻了藥碗。

“水,朕好渴,水……”康熙迷迷糊糊地叫道,聲音已經嘶啞。

李德全連忙倒了一碗茶捧過來,我回頭加了一句:“李公公,在茶裏加點冰塊,這樣更能退燒,最好是蘇合香酒加冰塊,皇上心率不穩,有心悸現象,快!”

我感覺渾身都被汗浸透了,幹脆脫掉外衣,吩咐道:“李公公,把氈簾掀開吧,這樣不會這麽熱。”

漠北深秋的季節,氈簾一打起,滴水成冰的寒風便呼嘯而來,我只穿了一件單衣,身體一下子就降到了零度以下。

“好熱!”康熙的體溫應該已經升到了四十度以上,仿佛酷暑天在烈日下暴曬後的地面,已經快要爆炸,瘁不急防地,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皇上,奴才給您冷敷一下,您就會好點……”

李德全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想把康熙的手從我的手腕上拿開,我搖搖手,輕聲說,“沒關系,李公公,你去催催藥吧,讓秋大人再煎一服退熱驅風的藥。”

李德全看情形也幫不上什麽忙,便答應着去了。

我蹲下身子,用我冰涼的手撫摩着皇帝的臉,輕輕的安慰:“不熱了,皇上,不熱了,安莎的手很冷,您抓着就不熱了。”

這一夜,康熙始終沒有完全昏迷,我不停地和他說話,李德全和秋元晉在藥帳和禦帳間穿梭,康熙喝了藥就吐,吐了又喝,全靠了冰袋,體溫沒有一直上升。

其實,我在寒冬穿一件單衣,身體早就凍得沒知覺了,只是,康熙好象把我當成了一個大冰袋,一直緊緊抓着我,正因為這樣,他的病情沒有惡化。

看着簾外天色漸明,康熙身上的熾熱漸漸消退下去了,我凍僵的身體倒慢慢溫暖起來,好象能量守恒似的,熱量在此時達到了平衡。依靠着物理降溫,總算把康熙的高燒壓了下去。

而我對寒熱症的治療,也僅限于知道并發症是致命的兇手,高熱之後就是低燒,金雞納霜服用過量也是□□,其他副作用包括發熱、皮疹、呼吸困難,凝血酶原過少,也可發生血管神經性水腫,突發哮喘,血小板減少性紫癜,偶發血紅蛋白尿。

藥物過量可能是致死的,包括胃腸道反應,眼毒性,中樞神經系統紊亂,心肌毒性,視覺紊亂包括可逆的視盲。

奎寧引起與奎尼丁類似的心血管毒性包括行為紊亂,心律失常,心絞痛綜合征,低血壓導致心衰和循環衰竭。

而康熙服用了大量的肘後方,療效依然不明顯,難道是我記錯了嗎?

好象在一本中文醫書上看到過,但其中細致的治療方法,我卻一時有些遺漏。

我的頭痛得厲害,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還是頭皮發麻。

觀察康熙的情況,終于安靜了下來,呼吸均勻,面色稍微有些潮白,但已經不發赤了。

在這發病的間隙,還能安穩地睡一會,也是好的。

我想起身,出去透透氣,這才發現左手上齊腕的烏紅指印,手指的痛覺已經被破壞,血液在指痕處凝結了。

康熙掙紮了一夜,本已經沒力氣了,我掰開他的手,沒想到,竟費了好大勁兒。

“呼!”我回頭尋找鬥篷,輕輕地站起身,繞開熟睡中的小蘇拉,悄無聲息地出了大帳,猛地一探頭,卻撞見一人,和我一樣,疲憊不堪的李光地,顯然這一夜,他也是沒合眼。

“皇上怎麽樣?”他問得簡單,已經累得多說不了一個字。

“暫且無礙。”我答得同樣簡單,帳外的料峭清寒卻讓沒找到鬥篷的我忽然打了個寒戰,猛地縮成裏一團,心裏發抖地說:這該死的李德全,把我的鬥篷扔了嗎?再破爛也是鬥篷啊!

心裏正發狠,冰涼的脊背上卻突然感覺一陣貼心的溫暖,誰良心發現了?

一件帶着淡淡青黴味的猩猩氈鬥篷,把我整個淹沒了,我掙紮着從鬥篷裏探出頭,只見李光地的破舊官服的一角輕飄飄地在我眼前掠過,這家夥,書生的酸腐味還真是薰得我睜不開眼。

行了,回頭再跟他道謝吧,這會兒他來準是有重要的事和康熙商議,我累了一夜,也該休息休息了,還是去看看費因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