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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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念帶來新的幻京關卡,安界局幻京負責人高興到恨不能把時念供起來,畢恭畢敬把時念請進幻京,按她的吩咐退出來,又将幻京結界封住。

嗤冒蝶攻擊性極強,還是小心些好。

時念聽到身後結界關上“叮”的提示音,手掌向上,露出道小小的綠色陣法。一時間,大量的蝴蝶飛出,它們一雙翅膀透明,尤其是幻京裏陽光燦爛,折射出七彩的光。

等它們都飛出來,時念把兩株花拎出來,随手丢在地上。血包花立刻将根紮進土地,無精打采的葉子和花朵瞬間挺直。因為成熟,血包花上的血包鼓鼓囊囊,漲到快要爆炸。

聞到食物的味道,一群嗤冒蝶蜂擁而上,将血漿花血袋裏的“血”一飲而盡。

“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漂亮的蝴蝶……”付哲踮着腳,好奇地往裏張望,“它們要怎麽攻擊啊?用觸須嗎?”

“用聲音。他們的構造和普通蝴蝶不同,內置了一種奇怪器官,可以模拟人的說話聲,心智不堅定或者靈力低的人很容易被蠱惑。”

京珺解釋完,付哲才一拍腦袋:“對!我想起來了!是嗤冒蝶!我在妖獸圖鑒上見過,但它不是已經滅絕了嗎,齋主是怎麽找到的?”

朝希正嚼着棉花糖,笑着說:“你與其關心齋主從哪裏找的嗤冒蝶,不如關心關心你能不能過這關吧?”

付哲是二十八隊靈力值和幻京排名最低的伏靈師,他嚣張氣焰被澆滅,喃喃道:“我還會……再努力的嘛。”

朝希和京珺聽完,相視一笑。

幸好安界局有定期的幻京檢測,否則以付哲的懶惰程度,一定不會精進靈力。

京珺收回視線時,餘光瞥到那側的嚴冽。

從時念出現,他的視線就緊緊跟着她。偏偏時念像是看不到,在負責人的熱烈迎接中進幻京,放完蝴蝶又平靜走出,坐在原長興身邊的椅子上。

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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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負責人宣布這次的壓軸測試是打敗嗤冒蝶,下面的竊竊私語才瞬間安靜。

-“嗤、嗤冒蝶?!”

-“就是哪個吸起血來不眨眼的蝴蝶?”

-“雖然幻京裏都是假的,但想想還是很恐怖……我不會豎着進去橫着出來吧?”

……

負責人只能敲鑼,讓大家安靜。

“齋主說了,這次能夠打贏嗤冒蝶的伏靈師不僅能直接飛躍到排行榜第一,還能得到其他的獎勵!”他熱切地望着大家,“來啊來啊,有沒有哪位想試試?”

大家都聽過嗤冒蝶的厲害,有人心動,但沒人敢上。

嚴冽回想着有關嗤冒蝶的一切信息。漂亮,聲音,蠱惑……有它的存在,終于讓大家相信,美麗也可以是殺人的利器。

久久無人上臺挑戰,時念沒什麽耐心,正要起身告別,就看有人沖上臺:“我來試試!”

真是好久沒見這個小伏靈師了。

上次見到他,還是他在安界局門口公然挑釁嚴冽,被她好一頓教訓,又被降職。看這身上的制服,大約是表現不錯,又被調了回來。

“我來!”

負責人不确定地問:“白倫,嗤冒蝶異常恐怖,武職都沒有敢上的,你一個文職……”

“文職怎麽了?!”白倫把手裏的鞭子丢到負責人身上,身位武職的負責人沒想到一條鞭子會這麽重,沒接住鞭子,反而被重物砸摔在地上。白倫一把把鞭子奪回來,一臉不屑,“趕緊的,看看你們武職一個個沒出息的樣子,試都不願意試,以後要真是上了戰場要怎麽辦?”

負責人把結界打開,白倫重重哼了一聲,拿着鞭子走了進去。

“他要是再遲兩秒,嚴隊就進去了。”

“是啊,我看嚴隊都站起來了。”

“別說,我挺欣賞白倫,上次不就靠他一個人守安界局嗎,被打得渾身是血也沒怕過。”

“可惜了,我聽說啊,他大學那會兒一心想報武職,但被家人幹涉,一定要他學文職,才不得已改了專業。”

……

白倫走進去,結界瞬間關閉,将裏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嚴冽坐回原位,負責人已看出他想上的心思,朝他點了下頭,等白倫出來,下一個就是他。

高臺上坐着的原長興問時念:“你覺得白倫的勝算有多大?”

時念一只肘撐着桌子,端杯子在嘴邊吹涼,說道:“他靈力雖然低,但為人莽撞卻機靈。靠靈力取勝基本不可能,但如果能夠想到其他辦法,也不錯。”

本來幻京比拼的也不單單是靈力,還有在戰鬥中的靈機一動。

另一邊的白倫剛進幻京,嗤冒蝶就從草叢裏飛出來,密密麻麻圍成圈,将他困在圈中心。白倫只聽耳邊一陣陣“嗤嗤”聲,像是人運動完後在大喘氣。

但沒過多久,白倫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怎麽能報武職呢?武職怎麽會有前途?!”

白倫一怔,堅定的眼神漸漸渙散,雙手慢慢抱住耳朵蹲下來。

-“你們家白倫多争氣啊,從小成績就好,看看我家那個,學習也學不好,以後啊估計只能當個武職咯。”

-“白倫也就那樣吧,你只看到他成績好,哪知道他回家以後不寫作業天天打游戲?”

-“瞧瞧,打游戲還能當第一,真厲害……”

-“還不都是我們逼出來的?家長嗎,不都為了孩子。”

-“可不嘛!我家這個要是有你家一半,我就燒高香咯!”

畫面一轉,就到了他的房間。他已經寫完老師布置的作業,也完成了媽媽布置的任務,從桌下悄悄拿出一個小游戲機,那是當時人類世界都流行的東西。

不高級,沒有炫彩的畫面。只有半個巴掌大,黑白色格子,将他們按照不同形狀的累好,率先拼成一整排的可以消除。

普通人族裏,這游戲有個名字,叫做“俄羅斯方塊”。

白倫第一次見還是在後排的男生手裏,下課時,他們頭抵着頭一起玩。他羨慕地剛看兩眼,一幫男生就開始起哄:“大學霸還玩游戲呀?大學霸怎麽可以玩游戲呢?”

白倫被說的羞愧萬分,低着頭坐回座位上。

怎麽就不能玩呢?

學習好難道是異類嗎?

好在同桌是個好相處的,成績雖然不好,但心地善良,他會在下課時,把小小游戲機借給白倫。兩個人頭抵着頭,玩的開心,後來,白倫攢錢,找同桌買了一個新的小玩意兒。

……

下午才買到手,這是他第一次把游戲機帶回家。

媽媽在外面客廳看電視,電視機聲音開的巨大,白倫知道,她此刻正在看一個偶像劇,是男女主你愛我我愛你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的經典狗血劇情。

但白倫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頭壓的很低。他将游戲機夾進書裏,裝作正在認真讀書的模樣。私底下卻幹了這樣違背規則、有悖于媽媽命令的事。一顆心緊張到怦怦跳。

僅僅玩了一局,他就沒敢再玩,将小小的游戲機用盒子裝好,放在了抽屜最隐秘的裏層。

現在是晚上十二點,他将有十分鐘的時間洗澡,在十二點十分坐上床,開始看一會兒媽媽給他找的睡前讀物——是一本講安界局歷史的書籍。看二十分鐘後,他必須在十二點半進入睡眠狀态。

否則。

否則……

他晃了晃腦袋,盡快将身上的泡沫沖洗幹淨,連頭發上的水都來不及擦幹,卡着點沖了出去。

當他站在客廳時,看到了臉色異常難看的爸媽。

以及桌上被拆開盒子的小游戲機。

-“你們……怎麽能翻我的東西……!”

-“我生你養你!對我你還有秘密?翻你東西怎麽了?我都是為了你好!”

-“那也不能——!”-“不能怎麽?游戲游戲!天天就知道打游戲!你還想不想進安界局了?”

白倫難受到實在沒話說,艱難道:“我想!但——”

“就你現在這個樣子,能當優秀的文職嗎?”

白倫幹脆破罐子破摔,長這麽大第一次對家人大吼:“那是你們!我本來也沒想當文職!”

于是媽媽露出了一個讓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表情,她笑了笑,譏諷道:“不當文職?去當打打殺殺沒出息的武職嗎?我養你這麽大,你就這樣報答我?”

[我養你這麽大,你就這樣報答我]。

這話說的太重了,白倫腦子一片空白,發尾上的水順着脖頸滑進領口,黑色的睡衣被暈出深色的水漬。

爸爸狠狠吸了一口煙,在一旁說:“他啊,就是沒吃過苦,不懂事,不然不可能選武職。你消消氣……來,白倫,告訴爸爸,這個游戲機哪兒來的?

交代是不能交代的,絕不能把同桌供出來。白倫咬死不說是誰替他買來游戲機,被罰在家跪了一天。

第三天去學校時,他發現同桌位置空空如也,還有周圍人避之不及的目光和動作,他突然明白了什麽。

媽媽一定是來過學校了吧。

他失去了年少時唯一帶給過他溫暖的好友。

……

這段回憶實在太痛,白倫抱着耳朵的手轉而交叉抱住肩膀,痛到皺着眉側倒在地上。

耳邊的話還在不斷響起:

-“你怎麽能報武職呢?要不是老師給我打電話,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背着我做了這樣有損家風的事!”

-“你學會說謊了?我養你這麽大,就是來騙我的嗎?!”

-“你能對得起我嗎?!”

志願院校的系統需要賬號密碼,耳邊是歇斯底裏的辱罵,他閉了閉眼,把專業改成了文職。

媽媽這才躺在沙發上,氣還沒喘勻,胸口起伏着:“這孩子,真是氣死我了!”

他剛要回房,只聽她說,“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生他!”

是啊。

為什麽要生下他。

為什麽要讓他受這樣的痛苦。

人本可以沒有痛苦的,總有辦法可以徹底讓自己解脫。

幻京裏,白倫木讷着從地上爬起來,坐在地上,手中鞭子一甩,就緊緊纏在他的脖子上。

鞭子上的利刃倒刺露出,将他的脖子刺穿!

幻京外一片嘩然!

嗤冒蝶甚至都沒有過多的動作,僅僅靠發出的聲音就能讓人自戕!

負責人按下暫停鍵,找了幾個人幫忙把白倫擡出來。一出幻京,他脖子上的傷恢複如初,可人還昏迷着。

-“這蝴蝶……怎麽這麽厲害?”

-“白倫可是文職靈力值第一!他都沒闖過,別說我們了……”

-“我不去了,獎勵再大又怎麽樣,嗤冒蝶的等級這麽高,就算再過十年,我都未必能打到這一關呢。”

在場人裏,除了當事人白倫,也只有時念能夠看到他剛才經歷了什麽。她看的窒息,更是不解。但總算理解,白倫為什麽對武職的惡意這麽大。

原長興嘆口氣:“白倫算是聰明的了。”

時念看他心情實在差,哄道:“原叔,對你手下的兵有點信心好不好,好歹下面也有你親自帶出來的,沒準就闖過了呢?”

原長興只是搖頭。

白倫失敗,給臺下人帶了極大的震撼。負責人喊了好幾次,還是沒人敢再去挑戰。無奈,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剛剛想上臺卻沒上去的嚴冽。

嚴冽坐在臺下,雙手握拳,看到負責人求助的眼神,他轉開了頭。在負責人問了三次“有沒有人還想挑戰”後,嚴冽起身,緩緩往臺上走。

負責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安界局職位最高的兩個官,一個是局長,一個是時齋齋主,要是真讓他們看到關卡沒一個人闖得過,整個安界局都沒好果子吃。

負責人打開結界,小聲說了句“加油”。

這次嚴冽沒再回頭,身影被結界隔開,他直面眼前幾百只蝴蝶。

嗤冒蝶的繁殖能力實在太強了,一個小時前,時念不過送來不到一百只,現在已經遍布整個幻京花園。

看見有人進來,嗤冒蝶不再客氣,一擁而上。嚴絲合縫地将嚴冽圍住,比剛剛給白倫的那個圈更小,甚至有的已經附在嚴冽裸露的皮膚上。

-“我就看嚴隊了,這麽高等級的妖獸真的很難打。”

-“我也是!就看嚴隊的戰績!”

昏迷的白倫也重新回到場上,他被人扶着坐下,看到嚴冽也被圍住而只能被困在原地時,輕輕笑了,氣若游絲道:“武職第一,也不怎麽樣嘛!”

旁邊人提醒道:“嚴隊現在已經不是武職第一了,現在的第一是京珺姐。”

白倫看看端莊坐在椅子上的京珺,又看向嚴冽:“難怪被人趕超,還說什麽因為公事忙,要我說,嚴冽最近就是懈怠,就是懶!我上次加班到半夜,看到京珺一個人在裏頭訓練呢。”

哪有成功都是輕飄飄來的。

等了一會兒,嚴冽還是毫無反應。衆人有些着急,付哲急得額頭鼻子上都是汗,一會兒看看負責人,一會兒看看上面正在聊天的時念和原長興,擔心地不行:“頭兒怎麽還不出來!”

京珺倒是淡定:“急什麽,過了不就出來了?”

付哲:“萬一不過呢——”

朝希現在改吃爆米花,還分了京珺一半,她笑着接話:“沒過就被人擡出來呗。”

付哲瘋狂嘆氣,還在惆悵中,只感到幻京中有一陣劇烈的靈力波動。

不知嚴冽念了什麽術法,竟将所有蝴蝶通通震開!

他一只手擡陣,一只手拿出匕首。又将匕首凝在陣法中央,閉上眼。

只一瞬間,陣法将一把匕首化身成為無數把,分別對準每一只蝴蝶。

白倫蹲在臺階上,忍不住罵:“草,牛逼。”

匕首向無數角度分出,紮在每只蝴蝶身上。被擊中的蝴蝶紛紛化成粉末,卻還是有幾只飛速躲避窮追不舍的匕首。

突然,有一只飛到了嚴冽眼前。它張開翅膀,發出“嗤嗤”的聲音。

可惜還沒将嚴冽蠱惑,就被匕首刺穿。

但很快,第二只嗤冒蝶補上它的位置……又被刺穿。

緊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終于到第十只時,嚴冽聽到了水聲。

四面八方都是水,歷歷在目的白色瓷磚、腳底是藍色小磚塊,映的池子裏的水都是淺藍。

-“別讓他上來!別讓他露頭!”

-“哈哈哈哈哈哈嚴冽!你不是要考文職嗎!身子這麽弱,怎麽考文職?!”

-“就這個小身板還想考文職,你以為文職是誰都能當的嗎?”

-“來來來,我找到了幾個長棍,他既然學不會游泳,我們就幫幫他!哈哈哈哈哈!”

水。

全都是水。

從鼻子裏灌入,他甚至都感受不到水嗆進鼻腔的酸痛。他努力想浮上去呼吸,卻被人用長竹棍一次次按下去。

大量的水被他吸入肺裏,意識流失,他閉上眼睛。如同當年在水裏,往後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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