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凝鐘,是一件能夠讓生物起死回生的絕世法器,”趙知行坐在主位上,視線掃過下面坐着的三人,“再說了,凝鐘,本就是我楔族祖先血肉骨所做,我們作為後人,拿回來有什麽問題?”

慕達表示贊同,應和道:“當然,這本就是我們的!不過是物歸原主。”

坐在另一邊的原長興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慕迦摸着脖子上的長長疤痕,那是他活着出了安界局監獄的“榮譽見證”,他坐姿大大咧咧,說話也不避諱在場所有人:“趙祭司,您想要拿它飛升成神,我們就想做平凡的普通人。讓我們拼全力跟神族搶凝鐘,這代價實在太大了吧?”

慕達立刻制止他:“你住嘴!”

“成神?飛升?都是我的私欲?”

趙知行氣得将杯子摔在地上,“在你心裏,我是這樣不顧楔族只為自己的人?”

“我所做的一切,全為複興楔族!我想——”

他說到這裏,突然頓住,轉而看向原長興。

“當然了,奪回凝鐘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複活我的摯友,時毓。”

“但要怎麽才能喚醒凝鐘,我不知方法,”趙知行再次看向原長興,微笑着,“時毓或者時念,有跟你提起過嗎?”

提到時毓,原長興回了神,聽完又搖搖頭,無奈道:“沒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凝鐘還有回溯時間的能力。”

“嘴這麽嚴?”趙知行笑了笑,“行啊,那我們就一樣一樣試。就從——時念下手吧。”

-

一衆沉默裏,時念擡起頭:

Advertisement

“實話說,凝鐘要怎麽回溯時間,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聽齋內的老樹提過一次,凝鐘可以帶人回到過去,但具體怎麽操作、需要什麽,我一概不知。”

南芷已經習慣這種期望後又失落的感覺了,她木讷地接過嬌寧遞過來的核桃仁,沒怎麽嚼就咽了下去,喉嚨有輕微的不适感。

可這都不重要。

白倫已經自來熟,他邊吃東西邊說道:“沒準就是假的,謠言這東西,原本就是傳着傳着變成真的了。”

時念正眼看向他,眼中竟生出幾分意外神色:“說的對,沒準就是假的呢。”

“以防萬一,近期大家都小心些,”池樹做事一向謹慎,“在座都是和時齋關系親近的朋友,各位千萬注意安全,趙知行陰謀詭計極多,不知還要耍什麽花招。”

池樹說完,給了時念一顆定心丸,“我已經發信到千神殿和萬神殿,請她們無論如何派出一隊高級神将,駐守羅昆海和衡越山,我這邊也會選出靈力最強的白仆,分別送往兩地。”

“我也會從今天起,帶着小魚搬到時齋去住,時齋由我親自守,你想做什麽,便撒手去做。”

時念頓了頓,沒說話。

趙知行是時齋最大的威脅,他近距離接觸過凝鐘,對齋內了如指掌。盡管蔣家那個小女兒對齋內陣法和通道進行多番改造,但未經實驗,依舊不放心。

嬌寧把核桃剝得咔噠咔噠響,笑着說:“好啦好啦,有我們這幫人在,能出什麽大事?”

她看向身邊一圈人,“新族壯大,已經占領楔族百分之八十的地區,這都是南芷的功勞。還有啊,京珺上任,桑陵府就是守桑陵所用……更別說,安界局還有白倫和嚴冽。別忘記,我們身後,還有萬千兩神殿和冥界呢。”

時念釋然笑了:“還是你有理。”

“大家聊到現在,就先到這兒吧,”池樹率先起身,看向時念,“齋主不是還要嘗新的雨花茶嗎?”

時念知道他要說什麽,和嚴冽對視一眼,點頭,随着池樹走了。

廳裏只剩下五位,氣氛實在尴尬,嬌寧擺擺手,率先離場:“桃源村今天搞活動,我先回了啊,你們随意。”

南芷和京珺也結伴離去。

白倫樂呵呵地送走她們,用胳膊肘碰碰嚴冽,輕聲問:“齋主跟你不是最熟嗎?怎麽沒讓你去?”

嚴冽用眼神警告他:“我跟她,工作夥伴,跟池樹沒法兒比。”

白倫拿着個核桃,重重敲着桌面:“工作?你當我傻?不是我說啊嚴冽,齋主是神族,日後男寵必然是不會少的,但你努努力,肯定是最得寵的那個啊。”

男寵?

你對這事倒還挺關心啊?

嚴冽一把摟住他脖子,用力往下壓了壓:“不許胡說……再說了,她跟池樹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聊,我們先回安界局。”

白倫個子矮,被嚴冽胳膊肘禁锢,動彈不得:“哎哎哎,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聊啊,你跟我說說呗。我是安界局代理局長,我有知情權!”

說得有理。

嚴冽邊走,邊把尉遲家和時齋的關系說給白倫聽。

原長興叛變,白倫代理,必須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能處理局內事務。

白倫仔細聽完,看着這周圍迷霧森林一般幽暗的尉遲府,打了個寒顫,往嚴冽身邊靠了靠,說道:“啊,我懂了,所以這池樹就是齋主的第一個男寵,是那種至死不渝只愛她一個的深情人設。你是她第二個男寵,屬于那種工作中遇到的好苗子,被發展成了辦公室戀情,上下級那種,刺激。”

嚴冽看他如看傻逼。

白倫摸摸下巴,繼續道:“所以,齋主跟他是青梅竹馬,你就是個外來貨,那肯定沒有競争力啊!”

嚴冽實在不想跟這人論長短:“……你剛剛不是要吃糕點嗎,我找人給你拿。”

“拿個屁!”白倫氣的跳腳,“你就不能有點事業心嗎!不吃嗟來之食你懂不懂啊?”

嚴冽:“嗟來之食?”

“他是你最大的情敵,是你的絆腳石,你還吃人家東西,吃人家東西嘴短你懂不懂啊?”白倫給嚴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可長點心吧嚴冽。”

嚴冽和白倫同為安界局職員時,兩人水火不容,尤其是白倫,脾氣暴躁到一點就炸,現在居然還能為他着想?

嚴冽訝異:“你什麽時候變這麽八卦了?”

“這不是八卦,這是問詢你的事業,哄好齋主也算是你的工作之一,懂嗎!”

嚴冽:“……”

白倫能成為安界局代理局長,別說池樹,就算是對安界局了解更多的局內人都沒想到。

要說關系最近,那當然是嚴冽優先,可齋主沒選他,選了個嚴隊曾經的死對頭,這本身就夠匪夷所思。

而設立桑陵府,則是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

至于桑陵,一個安界局已經夠了,現在又來一個桑陵府,這不是指着安界局的鼻子,說你們把桑陵管理的不好嗎。

初設桑陵府,已遭來不少流言,而宣布代理局長的當天,二十八隊京珺也被叫了過去。

當着所有人的面,她搖身一變,成為了和原局平級的桑陵府府主。

還沒等安界局衆人思索其中緣由,京珺便從安界局人員名單中,選走了一大批安界局的優秀人才,帶到了桑陵府。

……合着你們設桑陵府,還要從安界局選人是吧。

這下倒好,安界局剩下的人。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那天,進入幻京的人爆滿,大夥紛紛去裏面撒火去了。

京珺的檔案已經遷到桑陵府,那邊有新的幻京,和安界局的不相關。安界局的第一名,依舊是嚴冽。

一天的工作結束,嚴冽回到家,看見室內亮着微弱的蠟燭光,有些習以為常了。他先進來,洗幹淨手,将剛買的東西放在時念面前。

時念拿起來,是一根人間的糖葫蘆串。

她數了數,一共八顆。

不等嚴冽,她先咬了最上面那顆,放在腮幫子裏慢慢嚼。

山楂的酸和糖衣的甜融合,尤其是山楂沙沙的果肉和外衣的堅硬口感奇妙,果香糖香,都是時念喜歡的。

剛才的陰翳一掃而空,時念将籽吐出來,緊接着咬了第二顆。

嚴冽此時也洗好水果,坐在她面前,兩人一起看外面下的雨。

細雨蒙蒙,對面的守護獸小狗被那家收養,窩就安置在小孩子的嬰兒床邊。時念和嚴冽看過去,它感受到,慢慢站了起來,朝這邊搖了搖尾巴。

“它不用淋雨了诶,”時念笑的眉眼彎彎,“他有家了!”

屋內千萬溫暖,當然比外面冰冷的雨水更有安全感。

嚴冽摘了顆車厘子給她。

“我本來是找你吐苦水的,但又想了想,好像也沒必要。”

時念趴在桌上,“我以為,這件事情我搞得定,不用太麻煩別人,就能夠達到我想要的結果,但是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嚴冽,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很煩?”

“會不會覺得,我的能力和我的位子并不匹配?”

“或者,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沒能力度過這次難關?”

“時齋不會毀在我手裏吧?那我有什麽顏面去見前面二十七位齋主啊。”

“再說了,我也不是非得用尉遲家的水啊,不行我找龍女也成。”

嚴冽突然喊道:“時念。”

時念保持着趴着的姿勢,下巴放在疊起的雙臂上,迷迷蒙蒙看他:“怎麽啦?”

嚴冽這才注意到室內若有若無的酒氣,他看着時念紅撲撲的臉頰:“你喝了多少?”

時念比了個三:“不多。”

嚴冽側頭,餘光看到牆角倒在地上的三個紅酒瓶,額角一跳:“你一口氣喝了三瓶?”

時念擡起手,細長的食指往他身後點了點:“不是,那裏——”

這回,嚴冽完完全全轉過身,看到自己一整牆的酒櫃。

……空了三排。

嚴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立刻站起來,蹲在時念身側,摸摸她腦袋,皺眉道:“是不是難受?”

時念搖頭,手掌抵住側額,一字一頓:“沒有,但有點暈。”

人類一口氣喝這麽多酒,身體會受不了。可神族的身體,對酒精的耐受程度如何,他不清楚。但時念酒量很差,這狀态看着确實不算好。

嚴冽扶住她肩膀:“你坐好,我去給你沖杯蜂蜜水。”

起身時,手指被時念抓住,她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質問他:“我可是神族欸,哪個神族醉酒了會喝蜂蜜水的?”

接着又嘟囔,“那我這也太丢人了。”

嚴冽聽着好笑,哄她:“那我們悄悄的,除了我,沒其他人知道。”

時念遲鈍的,重重點頭:“……那行吧。”

在嚴冽離開前,她撐着桌子搖搖晃晃站起來,倔強地再提要求,“我和你一起去。”

嚴冽無法,扶着她走向廚房。

“我的第一杯蜂蜜水,是原叔給我沖的,”時念沒什麽力氣,她靠在嚴冽身上,一步一步挪着往前走,“我小時候不夠聰明,陣法總是練不好,被我媽媽罰去練劍譜練到天黑。”

“可是,時齋沒有晚上,天也不會黑。到最後我累了,也不敢停,胳膊和腿酸痛到要分家,也只能咬着牙繼續。”

“不知道練了多久,時齋的天終于黑了。我知道,是媽媽氣消了。我躺在花林裏,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默默地哭。”

“是原叔把我背回房,又給我沖了蜂蜜水,跟我說, ‘我們阿念啊,已經很聰明了,是你媽媽,太急于求成,我會說她,你別怨她,好嗎?’”

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流了滿臉,時念完全止不住淚水,急于抓住嚴冽的手,想汲取一點點僅存的溫暖:“他一直……都是很疼愛我的。”

嚴冽單手摟着她,驚覺她渾身冰涼,急忙給她沖了熱乎乎的蜂蜜水暖暖身子,看她蹲在地上,哭得鼻子透紅,雙手抱着杯子慘兮兮的樣子,心軟得一塌糊塗。

等她喝完,身上回暖,嚴冽拿過她手裏的杯子,把她落在額前的頭發別至耳後,輕聲問:“念念,睡覺了,好不好?”

時念把頭靠在他肩上,雙手抓他T恤領子到變形,她有些抖,複又很小聲地喊:“嚴冽。”

“你抱抱我。”

“悄悄地,別讓別人知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