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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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九的敘述下,她們才知道,洹水靈玉壓根不在他手裏,而是他感知這後湖裏可能有什麽寶貝。
“前些天桃源村下了好大一場雨,按照湖高村低這地勢,村子指定是要被淹的,但是你猜怎麽着,壓根沒事!”
玄九一拍桌子,自顧自喝了口酒,“哎,後來我就意識到,這不太對勁。”
他指指自己窗外清澈的湖水,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魚有蝦,還有些浮游生物。
尤其是那魚,胖的不像話。
玄九昂着下巴帶她們看:“我那養的龜,看見了吧?就是它們去探,回來告訴我,是湖裏一個發光的寶貝吸走了所有的水,才保住了桃源村。”
說起這個,玄九十分痛苦,他捂着腦袋,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自從知道湖裏有寶貝,我是成夜成夜睡不着啊,好容易睡着了吧,還做了個夢。夢見齋主……”
明明,他也沒惦記這寶貝啊。
玄九頓了頓,看時念,“不是你啊,是你母親,她告訴我,她的女兒受了難,我得設法讓你過來。”
“我一想,這不肯定跟那玉有關嗎!”
于是玄九設陣,本想叫時念過來,誰知道陰差陽錯,喚來了嬌寧。
嬌寧也知時念在找這珠子,見到後,立刻結陣抓玉,誰知道碰上那塊玉的剎那,陷入昏迷。
玄九最初以為又要下雨,擡頭發現烏雲上萬神殿印記。頭頂天雷陣陣,烏雲籠罩整個後湖。
……好家夥,合着小嬌寧是飛升萬古神去了!!
玄九又恨又怨,恨老天怎麽開這種玩笑,緊急救命的時候,偏偏讓嬌寧去渡劫。另一邊又怨自己沒好好修習靈力,否則喚來的一定是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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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九還在自責,嚴冽象征性地安慰他,榮笑一直坐在地上,看着嬌寧發呆。
時念則是慢吞吞喝了口茶。
嬌寧這次,不是承受天雷,是渡情劫。
時念看嬌寧睡相安穩,松了口氣:也好,去人間渡劫,總是不疼的。
天雷的苦,沒必要受。
若是成功,回來便能飛升萬古神;不成功,嬌寧必然是受了情傷回來。
情之一字,最難琢磨。
上一個渡過情劫的就是龍女,勤勤懇懇修煉靈力,以為能扛過三道天雷,誰知一道雷劈下來,她睡了過去。被送到人間,渡了場情劫。
醒來後,龍女成為萬古神,卻從此再無笑容。
相比于雷劫,情劫給人帶來的傷害更深。
私心來說,時念不願嬌寧受那種罪,可命數如此,只能坦然接受。
聊天過程中,玄九早知道時念那個位面發生的事,沉默良久,說道:“如果趙知行真的得逞,那就意味着所有位面都會受到影響,包括我們這個位面,所有的人和事,全部要重新洗牌。”
“小阿念,這次的難關,全壓在你肩上了。”
玄九這樣說,是真心有這麽點心疼時念的意思在裏面了。
至于這真心有幾分,時念完全不關心。
時念不在意,只問:“洹水靈玉,如何取?”
“難就難在這裏,”玄九扯了扯嘴角,“嬌寧陷入沉睡,洹水靈玉跟她一起消失了。”
一陣死寂後,玄九又補充,“要不,你們先住兩天……等嬌寧醒來再說?”
-
時念又是氣沖沖回了房。
就知道!遇上這個男人,準沒什麽好事!!!!!!
她坐在窗戶上,看着湖底渾濁的水,喊來路過掃灑的小神:“你家湖神,是不是都不管後湖水質的?”
小神張着嘴:“啊?”
時念疑惑:“這水,都髒成這樣了,不整治整治?”
小神這才說:“上神不知,我家湖神房間的窗戶那邊,是幹淨清澈的湖水。其他的地方的,他一向不管。”
遇着玄九,時念才知母親從小教導。
不能只管眼前事,做齋主,要看全局。
難怪嬌寧每次說起後湖都是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時念氣悶,想着等回去就突擊檢查後湖的水,把玄九給換了。
一個湖神,靈力低微就算了,陣法找錯了神也算了,自主管轄區內的東西都沒管好,要他何用?
關鍵是!這居然還在時齋內!!
氣到最後,時念開始怪自己怎麽沒去桃源村,怎麽每次說到後湖,都覺得有神管着,不會有問題。
有大問題!!!
照這麽管下去,再過兩年,桃源村的魚都要死光了!
村民日常用水都取自後湖,玄九是如何厚着臉皮,說只管自己窗外這片即可?
還有那個龜,根本不是這個生态圈裏的生物,它一來,周圍的魚還有活路嗎?!
桃源村,是最後一方淨土,是很早年時,桃源村村長和時齋做的交易。
他們想要過自己的生活,不想被旁人打擾,又苦于這世道變遷之快,村長便帶着村落歸屬時齋,乞求庇身之所。
若不是這次陰差陽錯來後湖,時念竟不知,這桃源村的美好生活,竟要從自己手裏這敗了。
很快,嚴冽端着茶水過來,看時念雙手捧着臉,一臉郁悶,笑着勸:“喝點茶。”
時念輕抿了口,又放下杯子,頹喪道:“這裏的空氣太差了。”
嚴冽給她蓄滿杯子:“茶也喝不慣嗎?”
養尊處優的時齋主撇撇嘴,“沒想到這地方的水質還不錯。”
嚴冽笑了笑,沒說話。
裏面的茶葉,是嚴冽随身帶的,泡茶的水,是早上去時齋取到剩下的。
和時念平時泡的茶一模一樣,她又怎麽喝的出味道的不同。
等待總是最煎熬,饒是耐得住性子的嚴冽,此刻也坐不住了:“我們要在這裏等多久?”
時念單手撐着腦袋:“不清楚,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半個月。”
渡劫的時間流速也不同,尤其是衡越去人間渡劫,在人間生活一輩子,也不過是神界一眨眼的功夫。
但是……
時念抿抿唇,後面的話沒說出口。
嬌寧這一次,渡的是情劫。
“我們沒辦法等,”時念站起身,說道,“我給玄九留下聯絡符紙,我們必須盡快回時齋。”
嚴冽也贊同。
池樹算盡了所有,算到了時齋衡越山和羅昆海,算到了尉遲府,可獨獨,少了桑陵。
即使新設了桑陵府,總歸還是新機構,京珺也是新手。趙知行若是想将局面撕開一道口子,桑陵就是最好的選擇。
時間匆匆,她們叫上榮笑,最後再去看了眼嬌寧。
臨走前,時念握住她的手腕,在內側留下一個小小印記。
“走吧。”
玄九跟在她們身後:“喂,真不多陪我多待一會兒啊??你們這群神挺狠心啊!!”
時念完全不理會他,傳送陣一踩,走了。
“走吧走吧,”玄九轉過身,雙手往後一背,突然換上副笑容,“走了好啊走了好,這麽多年還跟我記仇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和這毛頭小子怎麽解這[裙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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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時齋,時念直奔凝鐘而去。
她早早約了蔣家的人過來看凝鐘和時齋機關,即使池樹和連音守着,她還是不放心。
剛走進凝鐘,就看見蔣元月正拿着羅盤算方位。
時念沒打擾,默不作聲站跟池樹站并排。
池樹視線上下掃她一圈,見她無恙,傳音給她:[嬌寧沒事吧?]
時念沒多說:[渡劫。]
池樹震驚:[這時候渡劫???]
時念:[命數如此。]
不知蔣元月召喚出了什麽,南邊吹來一陣微風,她們看過去,是蔣元月算好的陣眼位置。
同時,連音凝聚靈力,割破手指,将血混入陣眼之中。
風起,時念和嚴冽站在上風口,下風口是池樹。
池樹那狗鼻子嗅了兩下,要湊到時念身上時,往後挪了兩步,到嚴冽身上,貼着他肩膀聞了聞,語氣凝重:[你倆這是見這誰了?等等!不會是桃源村後湖湖神玄九吧?!]
時念訝異:[……你怎麽知道?]
池樹緊皺眉,頭僵硬地轉向她:[姑奶奶!你倆之前那梁子沒解開,你幹嘛去招惹他啊?]
[我招惹他?]時念聽笑了,[明明是他變成男人勾引我在先,我将他丢出時齋還有錯了?]
[這事你沒錯,但是,]池樹有些難以啓齒,[玄九這湖神,有個特殊愛好,你聽過嗎?]
時念不感興趣:[聽說,研究藥去了?]
[是,醉心藥物研究,最喜歡研究稀奇古怪的藥物。]
[比如你們現在身上的這個,]池樹越說聲音越小,[這是他最拿手的藥,裙下臣。]
這名字起的,怎麽這麽奇怪?
時念聞聞自己身上熟悉的睡蓮香,心說真是大驚小怪,随口問道:[這什麽藥?]
池樹意味深長:[春/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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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玄九站在時念眼前,時念必得讓他嘗嘗即将飛升成萬古神的神族的厲害。
先賞他幾個驚天雷,再甩他幾個飛旋腿,最後壓進時齋齋底,讓他嘗嘗海底海水的味道。
一定比他湖底的水要好喝千萬倍。
時念恨得牙癢癢,要不是眼前有正事,那得立刻沖去後湖,把玄九拉出來碎屍萬段。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池樹看儀式快結束,小聲說,“相距不要太遠,然後呢……按人類的時間來算,頂多一天,自己就解了。”
時念:“……”
凝鐘下,蔣元月終于結好陣,而後指尖點了下連音的手心,剛要囑咐她,擡眼看到身後的時念,小跑到時念身邊,驚喜道:“呀,齋主!你什麽時候來的?”
時念用餘光看着還在現場的嚴冽,牽住蔣元月的手:“我剛到。”
連音也走了過來,笑着和時念點頭問好。
“齋主看看,這陣法還有哪裏需要修改?”蔣元月也用手指點了下時念的手心,将整張圖紙傳給她,嘚瑟邀功,“這陣法我是與家中長老商量過的,他們也覺得不錯,我才動手結陣。”
陣法布得确實不錯,将時齋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加上蔣元月對現代科技頗有研究,又融了高科技,在齋內就能看到方圓百裏的閑雜生物。
時念:“凝鐘檢查了嗎?”
蔣元月拍着胸脯說:“當然,一切如常。”
“趙知行是機械教授,研究凝鐘多年,大概早已經将圖紙畫出來了。”
蔣元月不以為然:“那又如何?凝鐘是上古至寶,是他随随便便裝幾個零件就能做成的?”
連音懂她師父的意思,見狀忙把蔣元月叫到後殿,細細跟她說了往事。
凝鐘前站着三道身影,時念的視線從凝鐘看到石碑,最後,鎖在第二十七任齋主的名字上。
她眼睛微微睜大,一步一步,走到石碑前。
“時毓”二字,已經變成了灰色。
灰色,便是神識祭天地,就算創世神在世,也不能将她救回。
若說前幾次和母親在幻境中相遇,時念總是半清醒半沉淪,如今看着這石碑,才真切體會到,何為心死。
她起身,背對石碑,看向池樹:
“池樹,把水脈給我吧。”
池樹早準備好了,了然一笑:“我這就回去挪。”
臨走前,他拍拍嚴冽的肩膀,“嚴隊,她正難過,你多陪她一天。”
那個“一”,被他咬的格外重。
嚴冽皺起眉,他剛收到安界局發來的召回信,讓他速度回局裏。現在時念安全回了齋內,他剛好可以回去辦事。
他張張口:“我,得先回局裏。”
對上時念有些驚愕的表情,他皺眉道,“白倫發的緊急郵件,桑陵出事了。”
時念張口:“我陪……”
後面的話還未說完,嚴冽就被白倫一道強制符拽了回去。
池樹也愣住了。
“這個小白倫,性子還挺急的哈。”
如池樹所說,嚴冽一走,時念雙腿發軟,熱度從腳下蔓延到頭頂,她向後,手掌扶着冰涼石碑,緩慢摸索着坐下。
遠處的池樹見她這副模樣,想送她去安界局,又不敢伸出手扶她,只往後退了幾步:“你等等啊,我幫你去把嚴冽抓回來。”
時念額頭都是細密的汗,她閉着眼結陣,按在脈搏上,讓全身血液流速變慢:“不必,你去忙你的。他這麽着急走,桑陵一定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