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
時音立刻聯想到祭神窟中石碑上的名字，這麽多年，時念二字早已變為灰色，這還不代表她已經隕落嗎？
但是……
她又陷入沉思。
按說神族隕落後，神識會四散大地。不論散到何處，同脈總是會或多或少感受到她的氣息。
可時音從未感受到一次，反倒是上上任齋主毓主的氣息更加濃厚。
這麽說來，她以為的焰谷火山神靈氣重，其實不是焰谷，而是時念嗎！
找回了所有記憶，一直萦繞的疑問在此刻得到了解答，時音急忙道：“我……我……”
“等。”尉遲影懂她的着急，“我們等她回家。”
-
等待，從古至今都是最熬人的事。
嚴冽坐在沙發椅上翻着一本來自人族的書，書上寫：
[如果你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鐘開始，我就開始感覺很快樂]。
壓抑着的所有希冀和驚喜，都流露在四點準時出現的眼前人面前。
他看着天上皎潔的月亮，腦中想的竟是，時念如果能看到月亮，會不會也是同一輪。
他想到什麽，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手腕處輕輕劃了一下。
血湧出來，立刻将整個傷口淹沒。
嚴冽靜靜等待着，直到血液凝固，依舊沒等到想要的結局。
那道傷口他沒用療愈術治療，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拿起手機，給艾福發了個郵件。
發完之後，上床睡覺。
以往在床上要翻來覆去二十分鐘才能入睡，今日沾床就着。
夢裏，他什麽都看不見，一片漆黑，只是感受到有人拉起他的手腕，又哼笑一聲，随即有吻落在他唇角。
他看不清來人，卻隐約知道這是誰。
溫熱的淚順着眼角流下，沒入發中，她為他溫柔擦去，罵他：
“傻子嗎。”
是……時念！
嚴冽想醒來，但渾身無法挪動，被人輕拍着哄睡，一覺到天亮。
醒來時，外面陽光正好，床頭鬧鐘顯示已是中午十一點。
他想到昨晚的夢，有些恍惚，卻又十分真實。
這一夜過得實在是太快了。
他罵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下床洗漱。
拿起牙刷時，他突然看到手腕的傷。
昨晚明明沒有處理過，但現在已經完全恢複了！
他雖然已經飛升成神，但也只是個藉藉無名的小神族，加之他并未有想要恢複傷口的想法，這傷口絕不會無緣無故愈合。
嚴冽嘴裏含着牙膏泡沫，牙膏在舌尖有些辛辣，他恍惚了幾秒，飛快将泡沫吐出，沖到客廳去看茶桌上的茶包。
果然！
少了三袋藍莓果茶！
嚴冽盯着那茶，慢慢笑了出來。
身後的大門被人用力拍打，嚴冽皺眉，走過去開門。
大門開了三十公分，嚴冽看見外面一臉正氣的人，面無表情把門關上了。
“嚴冽，”艾福在外拍門，“你辭職信我沒批知道嗎，你現在還是安界局區長，這麽對我就是藐視上級，你信不信我——”
嚴冽在裏面說道：“開除我吧。”
艾福簡直要被這人氣笑了。
他穿門而入，看嚴冽在沙發椅上坐的舒服，皺眉道：“你是又哪根筋想不開要辭職？當區長不滿意是吧，我這局長的位置給你你要不要啊？”
嚴冽掃他一眼，艾福當即閉嘴。
行，看出來了，你小子觊觎我位置很久了是吧。
嚴冽把煮好的藍莓茶倒出來，随手擺在艾福面前：“辭職信批了吧。”
“不批，”艾福撈了個椅子坐下，他抿着那果茶，酸酸甜甜味道還不錯，“當年念主出事我就勸過你。現在我再勸你一次，嚴冽，安界局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但只要你在，我們能省掉很多麻煩。”
嚴冽言簡意赅：“我還有用。”
艾福笑了笑：“想辭職，給個理由吧。”
嚴冽：“錢賺夠了，退休，不行嗎？”
“你也說得出口！”
艾福丢給他新的職工牌，“告訴你，明天早上必須過來給我上班，下個月你還要跟我一起去春風城吧，別忘了。”
他起身，微微笑，“如果你拒絕，你的公積金将會被全部凍結。”
嚴冽：“……”
真狠。
嚴冽看着對面樓裏的孩子，他正抱着那只小狗悄悄地哭。之前搖着尾巴給他當肉墊的小狗，如今也到了二十歲的高壽。
小狗一天比一天虛弱，現在最喜歡趴在窩裏曬太陽，動也不動一下，微微眯着眼，享受小主人的輕撫，偶爾看一眼對面的嚴冽。
這家的孩子安全長大，未受人間陰靈侵襲。它就算是功德圓滿，死後去了冥府，來年投胎，那是會化為人身的。
嚴冽靜靜看了會兒，起身把窗簾拉嚴。
他看了眼茶桌，拿出個新杯子放在對面的沙發椅上，加滿藍莓茶，上床睡覺。
鬧鐘在兩個小時後響起，嚴冽起身，看見空空的杯子和留了條縫的窗簾。
他第一次覺得這公寓沒這麽空蕩了。
-
家裏表弟的婚禮哪裏有工作重要，更何況還是和安界局局長出席活動這樣的大事。
桑陵逐漸形成城市模樣，為了減少桑陵的土地壓力，神族大會後，決定開放桑陵、尉遲府和芙海三處中央的一片大陸，化為新的伏靈師居住地，取名春風城。
而上一任管理此地的那位千古神，嚴冽略有耳聞，是個拿俸祿不做實事的神族。原本這裏就是新開發區，不按照桑陵府的規劃辦事就算了，還多次挑釁安界局和桑陵府。直到前段時間的一次地震，春風城主不僅沒能提前預知災害，反而在發生災害後，正在海底和美人魚潛水嬉戲。
引發衆怒，惹得全城居民惱怒，集體上書，将春風村守護神換了。
聽說這次來的是個萬古神，工作經驗豐富，深得萬古神殿重視。
而這些信息，嚴冽在來時路上才得知。最初他只知道——要去到春風城。
讓嚴冽說，艾福去做個保密局局長更加合适。
傳送陣到了春風城，嚴冽剛出現，懷裏就被塞了一捧睡蓮。
嚴冽：“？”
塞給他花的小女孩甜甜朝他笑：“神友買束花吧。”
嚴冽看着将将到自己腰的小女孩，爽快地給了錢，問她：“告訴哥哥，你們城主在哪裏？”
小女孩用手一指：“就在那裏呀，神友你快去吧，我們今日很忙的。”
嚴冽看着全村出動的陣仗，有些意外，又買了小女孩一捧睡蓮，蹲下問她：“今天城裏是有節日？”
“比城節還重要呢！”小女孩興奮地說，“我們被新的萬古神接管了！今天是神主姐姐上任的第一天。村長說了，神女最愛睡蓮，讓我們每個人手裏、還有村裏栅欄上，全部紮滿睡蓮呢。”
嚴冽站在城門口向裏看去，各家各戶都在門上挂了曬幹的睡蓮，城門邊也放了一大壇水，水面上飄着新鮮安靜的藍色睡蓮。
看來這位新來的神族果然很得民心，還未現身，就得衆人誠心信奉。
嚴冽摸了摸睡蓮花瓣，拂去上面的水珠，随着人群走到城門，看見了正張羅着的城主。
城主正偷偷和艾福說：“我還聽說，這位新萬古神去了神殿都是免了跪拜禮的，不知是哪位大人物咧？”
艾福笑：“那還是要恭喜城主，得了個新神族上司，春風城日後必然會蒸蒸日上。”
城主嘿嘿笑：“我也沒啥心願，就是想着，新神主能護佑我們一方水土，我們就好好春種秋收，大家夥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
嚴冽就在身邊，艾福抓着他，介紹說：“這位，就是春風城要求安界局派來的保安隊長，嚴冽。”
嚴冽：“？”
你摸着你良心說，你這話是應該對一個剛提辭職的人說的嗎！
艾福鐵了心要給他找個挑戰性的工作：“這個是我們的嚴區長……對，就是當年參與過那件事的伏靈師。現在可不是伏靈師了，他已經飛升成神族了。”
嚴冽對上村長看自己時那副崇拜的樣子，尴尬地點了下頭。
春風城這次盛事，邀請了所有桑陵的高層參加，其他不說，單就桑陵府和安界局的兩位就露了面。
嚴冽跟在艾福身後，手裏捧着一整束睡蓮，看他和周圍的人寒暄問好，腦中卻又不自覺地代入其他兩位局長。
一個年老穩重，一個熱情活潑。而初見艾福這人，他對自己的敵意毫不掩飾，後來這幾年裏，艾福偶爾會和自己開開玩笑，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微笑着的好人緣局長。
嚴冽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以往局裏有什麽活動，他也大都推掉。和一幫不認識的人吃飯喝酒，哪裏有一個人在家裏舒服？
他不想摻和這些事情了，只等後面一切塵埃落定，就在家專心泡果茶喝。
得找個機會把這工作辭了。
想得正美，只聽艾福問了句：“我們目前沒有接到任何有關這位萬古神的信息，你們這架勢，是已經見到了嗎？”
“當然沒有！我們怎麽可能直接見神族？是萬古神殿的神使過來囑咐我們提前将城內布置一下。你看，我這直接封路了，什麽機動車非機動車，通通都得給我靠邊！”
城主說起這位神族，滿臉都是驕傲。
嚴冽聽完，又看了眼懷中的睡蓮。
遠處傳來幾下擊鼓聲，城主立即招呼所有居民：“都站好！！”
遠處神光顯現，伏靈師要行見神大禮，艾福京珺嚴冽這種有官職在身的伏靈師和神族，簡單見禮即可。
但等了很久，這位萬古神都沒有現身，只是神光普照大地，将所有睡蓮喚走，落在城中護城河上随水飄蕩。
大家頓覺疑惑，紛紛擡頭看這神光，而後她的聲音響起：“馮城主。”
嚴冽猛地擡頭。
這聲音是……
時念！
“有幸擔任春風村的守護神，日後請多指教。”她頓了頓，又說，“規矩只一條，每月十五河燈節，河燈須折成睡蓮，信者将願望寫于紙上，折好放入即可。”
馮城主笑的春風滿面：“是，我們記住了。”
他又問，“若是日常城中有事，要找神主呢？”
“萬古神殿告訴我，我在此處有神廟？”她嗓音清冷，“我在那裏等你。”
之後，神光散去，神主離開。
嚴冽還沒緩過神，并列的三個人還是直直擡頭看着天上。
艾福緩緩道：“我聽錯了嗎？”
京珺：“……我聽着也像。”
嚴冽呼吸急促，急着要去春風城神廟，卻見不遠處飛來一道聯絡符。
時音：
[嚴冽！！我師父的名字變成金色了！！！金色！！！！！]
[她飛升成萬古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