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越檸跟在秦峥身側,稍稍落後半步。
兩人從雲杉閣出來,秦峥一手接過他手裏的包袱,另一只手提着裝好的布料,面無表情地朝前走。
他不說話,越檸也不敢說話,低垂着眉眼,心裏絞得跟打了結的線團似的。
一會兒想秦峥這人看上去實在可怕,他就這麽跟着他回去,日子會好過嗎?
一會兒又想,秦峥是不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他,連句話都不肯跟他說。
沉默的氛圍在兩人之間彌漫開,只聽到街上的喧嚷和兩人的腳步聲。
越檸輕輕咬住下唇,眼底浮起茫然之色。
說是要娶越檸,可其實兩人除了那一夜的親密,并無太多交流,秦峥又是個不善言辭的性子,不知該如何與他說話,只好緊閉嘴巴。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着走到雲溪鎮東邊一棵槐樹下,一輛牛車停在那裏,陳叔在一旁候着。
兩人走近了,秦峥喊了一聲:“陳叔。”
陳叔笑眯眯道:“大柱那娃兒還沒回來,在這兒乘涼歇一會兒,他來了就走。”
現下已經過了中午,陳叔才拉人回了村裏,沒成想大柱和峥哥兒都來找他,說要去鎮上,與其在家閑坐着,不如跑一趟,賺幾個銅板,他匆匆吃了午飯,便趕着牛車帶着人上鎮裏來。
大柱和峥哥兒都是人高馬大的漢子,尋常時候不趕時間是不會坐牛車的。
大柱今兒上集市來,是給他娘子買酸梅湯,大柱媳婦兒懷了三個月,時不時就想吃點酸的,都說酸兒辣女,可把他家裏人高興壞了,一聽她說想吃酸梅湯,馬上就差大柱來鎮上買。
峥哥兒說是來接人,這會兒瞧着果然帶了位俊俏的男子回來,前段時日陳叔在春宴樓前調侃峥哥兒不過是當個樂子說笑說笑,并未想太多,這會兒也全然忘了這些事,問道:“這位小哥兒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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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檸雖身着粗布衣裳,但也遮不住如羊脂玉般光滑細膩的肌膚和優越的相貌,陳叔語氣裏不由得多了幾分敬重,喚的都是“小哥兒”,而非鄉下人常說的“漢子”、“娃兒”。
聞言越檸下意識地去看秦峥,眼裏忽然多了幾分緊張。
秦峥道:“是我一個遠房表弟,叫檸哥兒。”語罷,不再多說,兩個大男子成親,不好過多張揚。
再者,他對越檸家境并不了解,待回去細細問了,才好做打算。
越檸又垂下眉眼,遮掩住眼中的情緒。
是了,他與秦峥的事驚駭世俗,怎能輕易叫別人知道呢。
見狀,陳叔也不再多言,笑呵呵地與秦峥說了些村裏的事。
越檸豎起耳朵,仔細聽着二人交談,方才知曉秦峥前幾日沒來接他的原因。
陳家村建在河邊,前段時間一場大雨把河堤沖毀了,這段時日村裏的男人輪番上陣修建河堤,前兩日恰是最忙的時候。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方才低落的情緒轉眼便消散如煙。
三人等了又等,總算是見着陳大柱回來了。
夏末秋初時節,天氣時冷時熱,今兒烈日當空,陳大柱跑着過來,一身汗水,氣喘籲籲道:“今兒來晚了,好多家甜湯鋪子都賣完了,我跑了兩條街才買到。讓你們久等了。”
陳叔笑眯眯道:“不妨事。”
幾人上了牛車,牛車往東邊走,一路朝陳家村而去。
到了陳家村,家家戶戶挨得近,再者幾人也沒有重的或者多的東西,便在村口陳叔家門口下車。
越檸從未坐過牛車,一路上颠簸,下車時腿腳一軟,差點跌倒,秦峥健壯有力的手臂一伸,穩住了他,他小聲地說:“謝謝。”
掀起眼皮子瞧秦峥,卻見秦峥眉頭緊鎖,頓時心抖了兩下,面色有些許慌張。
陳大柱着急回去,跟秦峥打了聲招呼,便急沖沖地往家裏趕。
秦峥見他站穩了,表情卻是驚慌失措,松開手,眉頭似有皺的更緊的趨勢,須臾,又舒展開,說道:“走吧,大哥大嫂在家等着呢。”
越檸悄悄打量着他,見他神色如常,也漸漸地放松下來。
秦峥的家與其他農戶人家差不多大小,與之不同的是,大多人家房屋用黃泥做成,屋頂蓋的是茅草,而秦峥家竟然是用青磚砌成,屋頂也是蓋的陶瓦,與鎮上的房子很是相似。
越檸隐約察覺出來秦峥家境殷實。
一進院子,堂屋內傳來一陣說笑聲。
屋內坐着的正是秦峥的大舅媽和大嫂,大舅母身邊坐着三表妹。
“峥哥兒回來了?”陳落秋放下手中針線,看着秦峥身後的越檸,愣了一會兒,神色自如地站起身拍了拍手,說着往廚房走,“我去把菜熱熱,你把東西放下去河壩那邊叫你大哥吃飯。”
秦峥應下聲,在院子裏隔着道門跟大舅媽打了聲招呼,帶着越檸回自己屋子裏去。
大舅媽陸雲巧笑吟吟地“哎”了一聲,轉頭便瞧見女兒安葉桐一雙眼睛巴巴地望着兩人,待兩人進了屋,低聲打趣道:“喲,你這還沒進門呢,一見你表哥魂兒都跟着走了。”
安葉桐也不見羞澀,大大方方道:“娘,你趁着今兒,趕緊跟表嫂提一提我跟表哥的婚事。”
陸雲巧心裏自有算計,手戳了安葉桐一腦袋,哼道:“你這不知羞的東西,還用你來教我做事兒?”
秦峥進院門,她便看見他手裏提着東西,看着像是買了新的布料,她喃喃道:“他們兄弟二人常年下地幹活,哪用得着常穿新衣,也不知又買布匹做什麽。”
倒不如給她帶回去,還能給她兒子安淩做幾身新衣,穿着去學堂光鮮光鮮。
安葉桐一聽,哪能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抱着她的手,一陣嬉皮笑臉,“娘,等我和表哥成親了,我給你和五弟都買新衣服。”
陸雲巧滿不在乎道:“我還指望你?不如指望峥哥兒多出點彩禮錢,若沒有個十兩八兩銀子,他想娶,我還不讓呢。”
屋子裏,越檸一臉無所适從,他不認識外頭的那些人,只得跟着秦峥進來,看着秦峥把手裏的東西放好,跟他說了外頭幾人分別是誰,又道:“我去叫大哥吃飯,你就在屋子待着,等我回來。”
他知曉大舅媽一來,定沒好事,也不想越檸摻和進去。
越檸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得點點頭。
待幾人都坐上飯桌,大舅媽才問道:“這位是?”
一旁的安葉桐也在悄悄打量越檸,這般俊秀的小哥兒在村裏可不常見。
越檸手裏的筷子頓了一下。
陳落秋笑道:“是峥哥兒在鎮上認識的朋友,峥哥兒還不快介紹介紹。”
秦峥原是打算吃完飯再把越檸介紹給他們,這下不得不開口:“他叫越檸。”然後又把桌上其他人都讓越檸認了一遍,越檸依次叫人,心裏有幾分緊張,但還算鎮定。
陳落秋和秦嵘還算滿意地點點頭,大舅媽放下心中疑惑,與陳落秋說笑起來。
河壩那邊的事兒還沒忙完,秦嵘趕着過去,秦峥也打算過去幫忙,兩人吃飯速度比幾人都要快。
越檸也不敢吃得太慢,但也比不上兩個高大的漢子,秦峥放下碗筷,對大嫂和大舅媽道:“我也去幫忙。”
越檸筷子迅速放下,一副要跟過去的樣子,秦峥把他按住,道:“你慢慢吃,不用過去。”
他只得坐下,眼巴巴地看着秦峥離開。
陳落秋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嘀咕着,峥哥兒咋這麽稀罕人呢,怪說不得非要把人帶回來。
大舅媽和安葉桐卻看得心中納悶,這兩人咋瞧着怪怪的,但又說不上哪裏奇怪,只當是自己想多了。
秦峥走後,越檸跟眼前的幾人都不熟,只能埋頭吃飯。
飯後,陳落秋去廚房洗完,越檸猶豫片刻,也跟過去了。
身為Omega,他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做家務,父母也總是教他,以後嫁人了要操持家務等等。
如今秦峥把他帶回來了,雖說還沒娶他,但他也是進了秦峥的家門,不能好吃懶做,要勤快一些才能讨秦峥歡心。
陳落秋見他進來,想着外頭的大舅媽不是個好相與的,才半天的功夫,她跟大舅媽鬥心眼子都快煩死了,越檸要是在外頭,估摸着應付不來,便把廚房讓給他。
踏出廚房前,突然想到男子進廚房的少,便問道:“你會洗不?”
越檸看着陌生的廚房,搖了搖頭。
好在洗碗是個輕松活兒,熱水也是燒好的,她只說了兩句,越檸聽懂了。
陸雲巧和安葉桐都在院子裏坐着,瞧見越檸進去換了陳落秋出來,心中驚奇。
陸雲巧道:“咋還讓客人去洗碗呢?”
陳落秋擦了手,道:“檸哥兒坐不住,與我們婦道人家也說不上話,又沒別的事做,不如讓他瞎忙活忙活。”
陸雲巧只嘆她不會做事兒,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讓客人去洗碗,何況還是個男子。
安葉桐對這個表哥的朋友更是充滿疑惑,一個好端端的大男人,怎麽能進廚房洗碗呢,不知為何,她心裏生出一股不安來。
她拽了拽陸雲巧的衣袖,使了個眼色。
娘,快跟表嫂提我和表哥的婚事啊。
陸雲巧拂開她的手,跟陳落秋接着飯桌上的話題說了又說,最後臉上又擠出一團笑容,陳落秋心道,終于要說了是嗎。
這兩母女趕着中午的空當來蹭了頓午飯,說是聽到河堤斷了,特意趕過來瞧瞧她家有沒有事。
陳落秋心裏呸了一聲,河堤斷了是早幾天的事了,這會兒都快要修好了才過來,要說沒有別的打算她是絕不會相信的。
陸雲巧親熱地拉住她的手,“落秋啊,都說長嫂如母,嵘哥兒和峥哥兒父母去的早,你這嫂子當得不容易。眼看着峥哥兒已經到了适婚的年紀,相看好哪家的小娘子了沒?”
陳落秋正要道,峥哥兒心裏有人了,卻不想陸雲巧壓根兒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把扯過身邊的安葉桐,“你瞧桐兒咋樣?我家桐兒出落得水靈靈的,這走出去哪個人家不誇贊兩句長得真标致。”
“大舅媽……”
陸雲巧又道:“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峥哥兒娶了桐兒,咱豈不是親上加親?多好的一樁事兒。”
沒幾個碗,越檸洗得很快,走出廚房,站在門口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