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周蟬歡也收回了視線，她不再往下面看，把水倒完後就徑直進了教室。

第二天，她剛一走進教室，就能感受到班上不同尋常的氛圍。

一股寂寥的氛圍彌漫在整個班級，一個個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都低着頭，不說話。

她忽然發現他們大課間也不跑下去訓練了。

她轉過頭去，見班上有個女生似乎是趴在桌子上哭，有人正在安慰她。

周蟬歡困惑下掏出手機，在手機上給範曉思打字：【班上這是什麽情況？】

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掉。

算了，問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的事情多如亂麻，她目前只能專注好自身，其餘別的什麽事情都不能入她的眼。

她靜了靜心，又一頭紮到書海裏去了。

幾節課上完後，她伸了個懶腰。

“蟬歡？”有道不熟悉的女聲突然喊她，她擡起頭來，這個人，好像是剛才哭的那個女生。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但你能不能和我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想和你說。”她的聲音輕輕的，聲線也柔和，周蟬歡想了想，點點頭，“嗯，走吧。”

周蟬歡覺得她可能是知道這個女生要和她說什麽的。

她們一前一後地往前走，過程中誰都沒有多說話，終于走到一處安靜的地方，那女生停下來，轉回頭，先給她道了個歉。

“對不起。”

周蟬歡愣住，又聽那女生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真的很忙，每次走進教室都見你在學習，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但是蟬歡，你能不能真的考慮一下加入籃球賽，我昨天比賽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手，”她給周蟬歡展示她手上貼着的膏藥，“你看，而且我真的…”她低着頭，“每次我投得都不好，不僅沒幫上忙，可能還幫了倒忙。”

她看着周蟬歡，是很誠懇的眼神，“能不能麻煩你，後面的比賽你去幫我參賽可以嗎？”

周蟬歡朝外吐了一口氣，“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我可以呢？”

不光是她，前幾天都臨上場了還有人想要拉她上去。

那女生似乎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語氣吓了一跳，她呆呆看着蟬歡，不敢說話。

“我初中籃球玩得不錯那也是初一的事情了，這麽多年過去了，籃球我碰都沒碰過幾回，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還覺得我很厲害，還要一個兩個輪着來勸我呢？”

“不是，是我自己想來…”

周蟬歡看她，“是嗎？”

蟬歡看她的眼神裏是一點不相信的樣子。

肯定是有人跟她說了什麽，不然她怎麽會知道要來找她，而不是找其他人？

那女生居然在她這樣的眼神裏哭了出來，她搖搖頭，不說話。

“有那麽多時間來勸我，把這點時間用去練習多好。”說完，她直接轉身，離開。

女生回來的時候，眼睛是腫着的，她一回教室，立馬被許多人簇擁着到了外頭，她們在外面不知探讨了多久，周蟬歡不知道，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她們進來後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她擡起頭來與她們對視，她們又忽然轉移開視線。

周蟬歡并不過多理會。

一切似乎是稀松平常的，只是她近來能發現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了，就連範曉思，在某一次和她一次放學走出教室的時候，都含糊地表達了一點：蟬歡對那個女生講的話太重了。

明明離她同那女生的談話只過去兩三天，周蟬歡卻覺得似乎過了許久。

這間狹窄逼仄的教室裏，像是天然出現了一條分割線，硬生生把周蟬歡和其他人隔開了。

某一天，她正從過道要走到教室後頭，過道上某個男生突然伸出一條腿，她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她回過頭，那男生臉上又出現無辜的表情，甚至還沖她攤攤手，一臉無畏。

她一直緊繃着的這條弦在他的笑容中崩裂開來，也不知道哪來的沖勁，她惡狠狠地盯着他，拿起他桌上的水杯，“嘭”的一聲重重地往他桌上一敲。

那聲音很大，大半個教室的人幾乎都能聽見這聲音，他們不無震驚地看向這邊，蟬換看着凹下去的保溫杯，又盯了那個愣住的男生一眼，什麽話都不再多說，直接走人。

“卧槽，卧槽，你看見嗎？她竟然砸我保溫杯！”

“活該。”另一個男生評價道。

*

又是晚上飯點時間，周蟬歡在奶茶店裏忙得腳不着地，她收拾好一桌，又急匆匆地趕往下一桌，就在她馬上收拾完一桌，正準備轉頭時，有個小朋友拿着沒封口的奶茶，和她撞上了。

霎時間，白色的奶茶順着她黑色的褲子一路蜿蜒而下，有一些流到褲子邊緣，又鑽進鞋子裏。

“啊！姐姐，不好意思…”

“沒事，我進去處理一下就好。”周蟬歡向她揮揮手，自己走進了洗手間。

“蟬歡。”洗手間裏忽然進了個人，她連忙擡頭往臉上胡亂地擦了擦。

“你怎麽在哭啊？”見周蟬歡眼眶通紅，剛才又是那樣的反應，她走上前來，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

周蟬歡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那女生又掏出幾張紙巾，遞給她，“沒事的，不就是被倒了一點奶茶嗎，洗掉就好了，沒事的。”

“是，洗掉就好了。”周蟬歡笑聲裏帶着一點哭音，回答道。

*

“那場籃球賽我們班已經打得很好了。”

“對，是因為我們太強了。”高淞道。

“去你的吧。”

高淞組了個局，把範曉思也拉上了，她又拉上了她一個朋友，現在高松和她們正在聊那天三班和五班的籃球賽，宋揚程就坐在對面，一下一下百無聊賴地戳着自己盤子裏的肉。

“诶，不過你籃球打得真的好厲害，你之前學過嗎？”那女生突然看宋揚程，問。

他突然被cue，把撐在下巴上的手放了下來，“沒有，瞎玩的。”

“噢噢。”

“害，我們班璇璇手受傷了，沒辦法繼續比賽，換了個不咋會打的，這下更是玩完了，估計都撐不到後面。”

範曉思也跟着搖頭，嘆氣。

“要是蟬歡能來就好了，我覺得她好自私，只為自己想，都不為班裏人想想。”女生又繼續道。

“蟬歡她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啊，你別這樣說她。”範曉思聽她提起蟬歡，又是這樣的評價，有些不爽。

“能有什麽原因呢，我看她天天學習，就抽出點時間用來比賽怎麽了？”

範曉思自己也回答不上來，蟬歡一直以來都沒跟她透露太多關于自己的信息，所以她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麽蟬歡會那麽忙。

“不說她了。”範曉思說。

聽到周蟬歡，高淞悄眯眯看了宋揚程一眼，發現他正皺着眉頭，他不無吃瓜心态地問道：“什麽情況啊？”

範曉思也知道宋揚程喜歡周蟬歡，雖然她拒絕了他，但也不希望蟬歡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抓住另一個女生的手，“沒什麽事。”

“哎呀，”女生拍開她的手，“這有什麽不好說的，就是這次籃球賽，本來是想讓她也參加的，不參加，後面我們班有個參賽的女生手受傷了，讓她幫忙頂一頂，她不僅沒答應，還說什麽''你們有這時間來勸我，不如多練習幾遍''，直接把那個女生給說哭了。”

“我覺得她就是很自私啊，都……”

宋揚程忽然站起來，那女生給吓了一跳，原本打算繼續講，被他這麽一打斷就沒法繼續講下去。

而且，他看起來還有點嚴肅。

但他看着她，卻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那女生愣住，模樣顯得有些呆愣。

她在桌下輕輕捏了一下範曉思，以做詢問，可是範曉思哪裏樂意理她，剛才都讓她不要說了，還要說。

場面有些凝固住，高淞拽住宋揚程的手，“坐下。”

“要不，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吧？”他詢問道。

“好啊。”女生說道。

“我沒興致玩。”宋揚程先開了口，範曉思也跟在後頭，“我也不想玩。”

高淞無奈聳肩，好在他心也比較大，無所謂嘛，尴尬就尴尬，低頭吃自己的飯呗。

*

周蟬歡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她剛要拿鑰匙開門，迎面和她弟弟撞見了。

他似乎剛從外面游泳館回來，頭發濕噠噠地黏在一處，身上的衣服則被風吹得半幹。

周蟬歡沉默地把門打開，走進家裏。

“去兼職了嗎？”周浩清在她身後突然開口。

她把鞋子在玄關處換好，擡頭看了他一眼，“不然呢？出去玩嗎？”

周浩清聽出她語氣并不太好，“那麽沖幹嘛？”

他也跟着換好鞋子，上了樓。

她拉開窗戶，坐在窗前的桌子上，點開聽歌軟件，随意地放着歌，胡亂地刷着朋友圈。

很煩躁，她本來在回家的路上已經收拾好心情了，但剛才看到周浩清的那一刻，她意識到，煩躁的情緒只不過是暫時被隐藏了起來。

他是去玩了吧？

她點進他的朋友圈看，全是和朋友出去吃飯，出去爬山，出去游泳，各種景點的照片。

生活得豐富多彩，仿佛和她不是在同一個家似的。

是啊，她們不是在同一個家嗎，為什麽他過得自由随意，就只有她，早早就過上了苦行僧的生活。

為什麽？

為什麽她要放棄衆多的愛好，為什麽她什麽也幹不了，就只能卯着一股勁，拼命地向她媽媽證明什麽。

是，要證明她是可以的，她成績很好，她可以靠學習走一條別的路。可是，她媽媽在乎嗎？似乎一點不在乎，她更在乎自己那個成績一塌糊塗的弟弟。

那她這麽努力是在幹嘛？

你們不是要我早點出來打工賺錢嗎？那要不順了你們的意，我出來好了？

她這麽想着，突然意識到自己手上濕濕的，往自己臉上一擦，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

她感覺她鑽進了死胡同裏，頗有把自己困死在裏頭的架勢。

好累，她把自己蜷縮着靠在椅子上，思維混亂地發散着，時而想着周浩清的事，時而想張玉瑩，然後又想到了宋揚程，最後跑到籃球賽的事。

籃球賽只有兩周就結束了，她想，周浩清可以過得那麽恣意，為什麽她要天天像個苦情劇裏的主角一樣活着。

憑什麽？

能不能，她偶爾也可以順着自己的心意去做點什麽，就當她離經叛道，就當她肆意妄為。

她拿起筆，紙上被她戳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點，臨睡前，她忽然下定了決心。

這個籃球賽，她要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