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周蟬歡每天白天上班，不上班的時候就跑到床上打開自己的床上書桌，不厭其煩地做着一道又一道的題。

張玉瑩和她不一樣，張屬于長期工，需要加班，宿舍裏面都是長期工，因此沒人回來的時候，整個宿舍裏面只有周蟬歡一個人。

為了讓自己下班後能快速地進入學習的狀态中，她每天下班後，都會聽一首歌，歌曲随機，每次聽完後，她就會和自己說：好了，現在該開始學習了。

她們這個宿舍有六個人，除了蟬歡和玉瑩，其餘人都互不認識，平時偶爾有一些小摩擦，周蟬歡從來不摻和進裏面，她什麽都不關心，只是沉默地戴上耳機，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是，某一天，她在洗漱的時候，對鋪那個女生突然戳了戳她的手，“你晚上是不是挺晚睡的？”

周蟬歡愣了愣，她觀察這個女生的表情，感覺她應該想和自己說點什麽，她如實答道：“2點多。”

“果然，”她将手環抱在胸前，“你太吵了 ，我每天晚上被你吵到睡不着覺。”

天地良心，她坐在床上就跟入定了似的，除了筆在紙上刷拉落下的一點聲音，其餘聲音都被周蟬歡盡力收住了。

但她不想争辯什麽，吐掉口中最後一口清水，走進宿舍裏邊，“好，我知道了。”

周蟬歡小小地改變了一下自己的計劃，她每天下班後，會把需要填寫的題在她們晚上還沒回來前先寫完，等她們都睡覺後，就抱着自己的本子，拿起一把凳子，坐到洗手間去。

八月的天，很熱，她随意地把頭發紮成個松松垮垮的小丸子，熱極了就捧過一點水往臉上洗，每次結束學習後，總會留下滿身汗，她不得不站在陽臺吹會風，等待身上的那股粘膩感消失，然後再回去睡覺。

張玉瑩見她這樣，甚至頭一次起了和別人吵架的念頭。

被周蟬歡拉住了，“算了，上次章照爬上扶梯，也把她吵醒了，她确實很淺眠，互相體諒下吧。”

她們一直維持着這樣的節奏，偶爾她和張玉瑩走在去廠裏的樓梯上，還是會遇見那幾個大叔，每次見了他們，周蟬歡都默不作聲地擋在張玉瑩前面，拉着她的手往上走。

對于那些人講的話，周蟬歡和張玉瑩說，“你就當沒聽到，冷漠，一定要冷漠。你是要離開這裏的。”

張玉瑩點頭，跟着她一起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兩人的漠然奏效了，樓梯上的大爺興許覺得無趣，攔住她們的頻率慢慢變少了。

但周蟬歡每次被攔住的時候還是很煩。

周日晚上，張玉瑩不用加班，她和別的朋友約着出去玩，周蟬歡則繼續呆在宿舍裏，寫她的練習。

九點到的時候，蟬歡給玉瑩發了條消息，“早點回來。”

沒有回複。

九點半，她又給張玉瑩發了條微信：【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十分鐘過去了，仍然沒有回複。

她停下手頭的筆，給張玉瑩打電話，只顯示“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深吸一口氣，換上外出的衣服，穿上鞋子，拿過鑰匙，出了門。

*

張玉瑩手機不小心關機了，等她和朋友道別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她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這條路路燈好幾年前就裝了上去，這麽多年來也一直沒換，它發出暗黃色的光，整條街并并沒有被照得明亮，反而依然籠罩在漆黑裏。

路邊偶爾傳來青蛙呱呱叫的聲音，街上沒什麽人，她盯着前方，腳步加快了些許。

臨到廠裏，路邊傳來一個醉酒大漢重重的吐氣聲，他大聲地“哈！”了一下。

張玉瑩差點被吓得魂飛魄散，她不敢往身後看，那大叔見到人，喊她，“小妹，走什麽？”

她腳下的步伐越快了，甚至有些顯而易見地慌亂起來，她記得那人的聲音，應該是一直在樓梯口堵她那個大叔。

大叔跌跌撞撞地追上來。

張玉瑩大叫一聲，開始往前拼命跑。

她能聽到身後不斷傳來的忽遠忽近的腳步聲，在這條寂靜的巷子裏，回響在她耳邊的只剩下身後的腳步聲。

她頭一回那麽害怕，她拼了命地往前跑。

在離廠裏只有一個拐角加一條巷子的時候，她還是被追上了。

“啊啊啊，你放開我！放開我！”她手忙腳亂地拍打着他，試圖從他手中逃脫出來，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即使這是一個醉了酒的人，可是性別所帶來的力量的懸殊仍然半點不能忽視。

她開始哭起來了，“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

“放什麽？”他說話帶着濃濃的酒氣，他忽然湊近張玉瑩，張玉瑩更加拼命地掙紮，卻毫無辦法。

周蟬歡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她氣急了，四處巡視周圍，看到周圍的一把掃把，她拿起來火速沖上去，快準狠地朝那大叔腿下狠狠地掄了一棍，“咻”地一聲響動，那大爺還沒反應過來，捂着自己的腿嗚嗚地哀叫着。

趁着那人還在懵，周蟬歡拉過張玉瑩的手，一路狂奔，連看都不敢往後面看，直接沖到了宿舍樓下。

待終于沖到宿舍門口，她們靠在那裏重重地喘着氣。

周蟬歡看見張玉瑩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抱着她，開始大聲地哭了出來。

周蟬歡剛經歷過這一遭，正是情緒波動大的時候，她知道她現在最好不要哭，她要安慰張玉瑩，可是聽她哭得這麽傷心，她也忍不住了。

她跟着哭起來。

她剛才确實也好害怕。

她也無法想象，要是自己沒有剛好出門的話，張玉瑩一個人在外面要怎麽辦。

她自己一邊哭着，一邊抽抽嗒嗒地安慰張玉瑩，“你…你別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蟬歡，謝謝你，我真的，”她離開周蟬歡的懷抱，慢慢蹲下來，抱住自己，“我太害怕了，我真的好害怕。”

“我知道，我給你微信發消息了，你怎麽不回我啊，你下次不能這麽晚回來了。”周蟬歡用手心擦幹眼淚，邊說她邊拍她的肩。

“我手機關機了。”她更委屈了，“我真的太，太害怕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我想回家，我不想在這裏了。”

周蟬歡頓住，她看着張玉瑩，走上前幾步看着她，揉了揉她的頭，“那就回家休息幾天吧。”

等張玉瑩徹底解決完所有情緒，已經十點多了，周蟬歡一邊搭着她的手，一邊把她往宿舍帶，“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她站在宿舍外面，小聲地對張玉瑩說。

她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以前很小的時候，她們偶爾甚至專門跑去對方家裏，就為了在對方家裏洗個澡，洗完澡又回來自己家裏。

“我的床墊很軟的。”周蟬歡說。

這話把張玉瑩鼻涕泡都逗出來了，她吸了吸鼻子，“好。”

她們擠在一張小小的床上，周蟬歡有了困意，轉過身去，卻見張玉瑩還睜着一雙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拍拍她的手，小聲道：“睡吧，別想這麽多了。”

張玉瑩一愣，轉過身子，見周蟬歡正看着她，她點點頭，閉上了眼。

她想，她是很幸運的，她有周蟬歡這個好朋友，盡管一切都是令人不安的存在，但身後有這麽個朋友支撐着她，讓她也不那麽害怕了。

她閉上眼，醞釀起睡意，不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周蟬歡倒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又睡不着了，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她側躺着，拿起自己的手機。

看到宋揚程給她發來的消息。

宋：【我給我媽買手鏈，不知道挑哪條好了，要是你的話，你會買哪條？】

跟在後面的是一張圖片，是兩條晶瑩剔透的手鏈，一條藍色，一條青色。

不知為何，她現在沒有想回消息的想法，她反而點進他的朋友圈，一條一條地往下滑。

這是她第一次點進他的朋友圈。

他還挺經常發朋友圈的，這個暑假，他應該是跑到了外面旅游，朋友圈裏是各種定位，幾乎跨越了整個大江南北，配圖倒簡單，每去一個地方，圖片就是那個地方特色的一些小吃。

再往前翻，是暑假前發的，只有一條文字。

【什麽時候放暑假啊】

她看着這條朋友圈，不自覺地揚起唇角。

她看了看旁邊的張玉瑩，她想，有一天，她和張玉瑩也能過上這樣的生活。

她眼皮子慢慢往下落，實在困極了，她把手機放一邊，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

第二天晚上

宋揚程倒在酒店床上，快把自己的屏幕盯出花來，也沒見有個別的動靜。

這是一張雙床房，宋逸思躺在另一張床上 ，宋揚程看了他一眼，忽然招手，喊他過來。

宋逸思警惕地看他，“你幹嘛？”

“你是不是把你的作業帶過來了？”他問。

宋逸思擺出一副吃驚的表情，“你不是吧，放個暑假也要抓着我寫作業嗎？”

他見宋揚程起身，連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起來，抓起自己的書包，一下子蹦跶到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不許動我的書包。”

宋揚程直接無語，他看着他，“幫我個忙，帶你上分。”

十分鐘後，宋逸思拿着手機，給練習冊上某道英語題目拍了張照片，發給了周蟬歡。

寂寞的夜：【姐姐，你知道這道題為什麽選C嗎？】

他又悄悄往手機上打字：【我哥讓我發給你的，姐，他心思不正！】

随後他把第二條消息在他自己的聊天頁面删除，将自己的手機遞給宋揚程看，“你看，我已經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