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空曠的客廳随着她這話落下，一時間靜得連呼吸都能聽得分明。
小姨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她，一時竟找不到話說。
馮玲玉見狀，連忙站起來，拍了周蟬歡一掌道：“說話就說話，怎麽那麽沖，她可是你小姨。”
這話說完，她拉着馮玲貞重新坐下。
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被小輩下了面子，馮玲貞輕哼一聲，“我看在她眼裏也沒有我這個小姨，小時候對她那麽好，給她買玩具，給她出學費，現在看起來像是養了條白眼狼。”
“你也要小心點，我看她現在這樣，說不定将來連你都不養了。”
事實上，小時候給的玩具是若桦不要了給她的，至于學費，則是在她家困難那段時間小姨借他們的，但這些年來，也連本帶息都還清了。
但馮玲玉卻是一直記得那份恩情，自己又是個耳根子軟的，被人幾句話說着，也就帶跑了過去。
見馮玲貞這樣說話，她先是笑了一聲緩解下氣氛，再拉着她的手說道：“哎呀，我們蟬歡孝順着呢，你可不要這麽說她，她脾氣就是這樣，有時候倔起來誰都勸不動她。”
她動手推了推周蟬歡，“給你小姨道個歉。”
周蟬歡深吸一口氣，心裏早已經失望至極，也懶得多跟她們多費一句口舌，“我沒有在沖你們發火，只是闡述我的想法而已。”
她重新背上自己的書包，“我還有作業沒寫完，上樓了。”
說完，她也懶得去顧及在場所有人的臉色，徑直上了樓。
馮玲玉看着臉上還帶着明顯火氣的玲貞，一時間站在原地，顯得有些無措。
*
周蟬歡坐在學習桌上學習，八點多時，手機忽然震動一下。
她正好做完一道題目，順手拿起手機一看，是宋揚程給她發的消息。
宋：【在家嗎，我剛才去買東西了，剛好經過你家，有空下來一下】
周蟬歡收到消息先是一驚，她邊往房間外走邊給他回消息：【在啊，你等等我】
她往房間出來，擡步準備往樓下走，走到一半，往下瞄了一眼，确定客廳是暗的，才接着往下走。
因此，當她注意到客廳其實還坐着一個人時，她被吓了一跳。
發現是馮玲玉，她才放松下來，卻見馮玲玉正呆呆地坐在下面，低着頭，又皺着眉，看着像是有些憂郁。
周蟬歡沒多看，很快收了眼神，繼續擡步往樓下走時，宋逸思從外面回來了。
“啪”的一聲，他習慣性地打開客廳的大燈，客廳一下子變得明亮刺眼起來，卻像是微妙地打破了某種平衡。
馮玲玉不适地眯起眼睛，張口罵道：“誰讓你突然開燈的？”
宋逸思一時莫名其妙，“天這麽黑，我當然會開燈，你那麽兇幹嘛？”
她白了宋逸思一眼，正準備繼續坐着，餘光忽然看到了正站在樓梯口的周蟬歡。
周蟬歡杵在那，見馮玲玉看上來，也跟着回望過去。
只是，馮玲玉的眼神讓她不太舒服。
過了很久，馮玲玉開口，“現在你滿意了。”
“我有什麽好滿意的？”周蟬歡回道。
宋逸思視線在馮玲玉和周蟬歡之間來回穿梭了個遍，也琢磨不透現在的情況，他謹慎地提了提自己的書包，打算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誰知他這一舉動，剛好讓無處發洩火氣的馮玲玉抓個正着。
“你說你，你都初三了，能不能把心思收一收，成績往上提一提，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她似乎為此感到頭痛，煩躁地揉着頭。
周浩清回瞪過去，原想回嗆幾句，看現在的場景，卻只好默默皺着眉頭，在心裏頭默默煩躁着，不說話。
“還站這幹什麽，去學習啊，真是該學的不學，不該學的拼命學。”
這句話落入周浩清耳中，他自己倒沒什麽太大感覺，只是下意識看向周蟬歡。
她低着頭，樓梯的扶手擋住了光線，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她似乎對此感到疲倦，擡起頭來，沒什麽情緒地盯着馮玲玉。
“你問我滿意嗎，我一點都不滿意。”落下這句話，她匆匆跑出門外。
雖然周蟬歡覺得自己此時應該有些情緒波動，但很神奇的是，她驚奇地發現自己走出門外竟然也沒有過多難過的情緒，只是心口稍微有些悶。
走到門外的時候，她一眼就看見了宋揚程。
今天剛下過一場雨，樹上還有雨滴時不時地往下落，他站在門口那棵老樹的旁邊，身後落下一道長長的陰影。
他似乎有所感應一般，在周蟬歡出門那一刻便迅速地擡起眼來，對着她粲然一笑。
細細點點的光暈碎成一團摻在他眼中，周蟬歡從沒見過能笑得這樣有溫暖的人，似乎随着他這一笑，她那些繁雜的情緒也都能跟着統統消失了。
她小跑幾步走近他，“怎麽突然想過來了。”
宋揚程提起手中的袋子，“去當苦力了。”
周蟬歡笑起來，“你這是買了啥。”
她探頭往他手中提着的白色塑料袋裏瞅，她往左看，他便往右移，她再往右瞧，他又往左挪，周蟬歡見他存心，直接伸手，趁他不注意，一把将袋子奪了過來。
她将袋子高高舉起，袋子被她拉住封口，随風輕輕晃蕩在宋揚程面前，她便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笑，“這下好了，被我搶過來了。”
她掂了掂袋子，有些沉，再細細一看，其實裏面放着很多小零食，各種小餅幹還有幾盒酸奶。
她将袋子重新遞還給他，“驗收完畢，還你。”
誰知，宋揚程竟然又将袋子遞給她，他叉着腰站在那，“你可別還我，這是我弟的，他敢使喚我出來給他跑腿，你就給他統統吃了，讓他嘗一嘗社會的險惡。”
周蟬歡樂得合不攏嘴，“你還以為誰使喚你，原來是宋逸思，你可是哥哥。”
宋揚程顯然也對此十分痛心，“我和他都想吃零食，剪刀石頭布，輸的人出來買，結果就是，我輸了。”
周蟬歡笑話他，“行了，倒黴的苦力，很晚了，快回去吧。”
他從袋子裏拎出一盒酸奶和幾包果幹，遞給她，“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就想到你，你似乎也愛吃這些，我也順便給你買了。”
其實也不光如此，他當時看到擺放在超市的酸奶，一下子就想起了這是周蟬歡喜歡的牌子。
他腦海裏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今天給她送糖果的那個學弟，憤憤然地從貨架上将酸奶取下。
就你會送東西，還傻不拉幾地送蟬歡不喜歡吃的糖果，我可比你更了解她的喜好！
而且，論送東西，我比你早了八百年！
但他當然沒有必要将這些幼稚的想法告訴她，見周蟬歡正要推脫，他連忙松開袋子，話說得很是硬氣。
“你別急着還我，我是要回禮的。”
“回禮？”周蟬歡有些困惑。
“是的，”他語氣顯得有些硬邦邦的，“我愛吃糖果，你不是不愛吃糖嗎，那你就把今天那兩顆糖給我。”
周蟬歡怔愣之下又很快反應過來，“你就要這個啊？”
他點頭，“對，就要這個。”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早上還以為他不在意，原來這個人把這件事記了一天，“這個的話，那我得明天才能給你。”
“好。”他的語氣還是有點生硬，但他很快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催促她道：“行了，你快進屋吧，你該好好學習去了。”
“哦，好啊。”
她這麽答完，宋揚程卻察覺出她不太高的興致，有些試探性地問道：“和家裏吵架了？”
周蟬歡點點頭，“是啊，吵架了。”
“那你不會今晚又要跑去一個人住賓館吧，”他抿着唇，言語間不掩對她的擔心，“要不，你住我家吧，還有空房子。”
周蟬歡一聽，瞪大雙眼，驚奇地往後縮了縮脖子，“大晚上的去你家像什麽樣子啊，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待會就回家了。”
“你确定？”
“嗯，确定啊。”周蟬歡回道。
“那好吧。”他拍了拍手，慢慢踱步到她旁邊，看着遠方道：“那我就在這裏站着陪你聊聊天，解解悶。”
她無奈一笑，伸手推他，“好了別鬧了，高三生。”
她特意強調了“高三生”三個字，好讓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一個高三學生，分秒都十分珍貴，怎麽可以浪費時間在這種事上。
“你不也是個高三生。”宋揚程瞥她一眼，“高考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和高考比起來，都靠不上邊。”
她一時啞然，沉吟了一會才重新擡起頭看他，“你說得對。我不應該被別的事情影響。”
她露出釋然的笑，“行了，我要回家了，這下你可以放心回去了。你走吧。”
宋揚程搖着頭，緩慢地道：“我不。”
你先進去，我要看着你進去。”
她伸手推他，有些好笑，“你不信我啊？”
“不是不信你，是我要看你進去。”
“好吧。”她拗不過他，只好朝他揮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家門口，她又轉過身子來，看着站在門外的他，他面上帶笑，風輕輕吹動他的衣擺，讓他整個人顯得異常溫柔。
“進去吧。”他朝她大力揮手，“周蟬歡同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聽見這話，忍不住低頭笑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也想把這句話送給他，見他已然擡步要走，她急匆匆在後面喊道：“宋揚程同學。”
宋揚程将頭轉過來，啊了一聲，他疑惑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呆。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他沒想到她喊住他只是為了說這句話，一時間覺得好笑，他對她做了個握拳頭努力的手勢，“知道了，周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