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那杯茶必然沒毒,他們像是進行了一次對賭協議,看似冷靜,其實自己有多少籌碼都心如明鏡,怎麽算有人永遠都不會虧。
春将至,距離席畫上次出現在公司又過了半個月,和葉孝禮分手的消息又傳出來,幾個朋友都沒怎麽放心上,畢竟這兩人分分合合幾次了。
但成音總感覺這回似乎不一樣。
本悅在月中旬申請了第一次融資,過程意外的順利,也間接印證了她的猜測。
四月天,席畫和葉孝禮徹底分手。
一段感情,換來公司往前一步,想想代價也不是很大。
融資申請通過的當日,成音難得發了張朋友圈,席畫點了贊,沒一會,愛心列表裏出現了葉孝禮,如鬧別扭的情侶,互相告知對方‘我在’。
反觀周懷岑倒是不管這些閑事,局勢漸漸穩定,他又去了深圳,将手裏一個項目收尾。
臨行前留了把車鑰匙給她,知道會被拒絕似的,他直接解釋,“心理負擔重要還是你那雙腿重要?”
成音最近談合作滿北京的跑,交通不便也繁瑣,黑色按鈕握在掌心是磨砂質感的,她沒說什麽,笑了笑扔進包裏。
周懷岑是上午的飛機,彼時她還在開會。
産品除了波色因外,占比最大的就是果酸,以往他們是和工廠合作,現在縮小成本利益最大化,讨論後決定略過中間商,自己直接購買原材料萃取。
已經聯系了幾家能穩定提供原料的果園,成音卻對其中一家産生了興趣,下午她直接去見了負責人,地方在郊區,那輛車終于派上了用場。
本以為至少是個中年人,沒想到見面卻是個比她還小兩歲的姑娘,名叫李瑜,園子占地近千畝,是她爺爺留下來的,如今家裏有人生病需要錢周轉才舍得将園子給外人承包。
“這裏每一顆樹都是我爺爺的心血,價格也是最低價,你別覺的我是小孩就好哄。”
她應該是從學校過來的,也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車才到,語氣堅定,小巧五官都顯得英氣了些。
其實成音對這塊地很滿意,也沒打算周旋,收回視線同時将拟好的合同遞上,“我們的需求都在這裏,合同你可以帶回去看一下,有問題随時聯系我。”她說着笑了下,“按你的價格。”
李瑜明顯詫異,有很多人找過自己,無非是看她年紀小想再降價,她握着合同一瞬愣神,看向面前的人也多了些探究。
成音已經捋了下衣擺起身,“沒什麽事先走了。”停頓瞬她轉頭問,“你是北外語的吧。”
“你怎麽知道。”
“你懷裏的那本LaRose英文原版,我在那圖書館借讀過。”
李瑜下意識低頭,半響低低的說,“這樣啊。”
成音看着她,莫名很熟悉,怎麽說呢,和她以前很像,獨自一人談正經事,面對陌生和利益,緊張的腦子空白又尴尬,連接什麽話都不知道。
“離學校還挺遠的,要不要我送你。”
這個點地鐵晚高峰,公交時間又很長。
成音知道她在猶豫,想圖個方便,又覺得關系生疏,确實跟她很像,如同安慰兩年前的自己,柔聲開口,“你別怕啊,我駕齡雖然沒到一年,但大路開的還是挺穩的。”
大概是她笑的輕松,李瑜也跟着牽唇,有些腼腆的換了只手拿書,“謝謝。”
這一路成音開的慢,有一茬沒一茬聊天,剛到海澱區,只聽旁邊發出肚子餓的咕聲。
李瑜尴尬的無地自容,“抱歉啊,我中午沒來得及吃飯。”
就這樣,兩人第一次見面,晚上成音請這位負責人吃了頓飯。
她自己也說不上到底是為了促成合作,還是單純想交這個朋友。
飯桌上,李瑜神色比一開始放松許多,話也多了起來,笑時臉上有酒窩,成音忽然想起李觀棋也有酒窩,而且兩人都這樣什麽心思都挂在臉上。
和這種人相處其實挺輕松的,她全程安靜聽着這些校園趣事,其實對校園都有些陌生了,想着改天有空要回學校一趟。
當然,這一天很快就來了,只不過成音沒去成學校,倒是去了趟醫院。
她忘記是怎麽走進病房,怎麽坐下來,怎麽想憤怒的罵你是不是瘋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可見到病床上臉頰毫無血色的女人,那些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張銘希輕輕側頭,眼裏沒有任何波動,直起身時袖口上移,皙白手腕上深紅勒痕赫然顯現,她唇角卻挑着,“你來啦。”
成音腦海裏都是病歷單上□□撕裂發炎字樣,眼眶隐隐發熱,“是不是許賀。”
這裏是單人間,床頭放着個削過皮的蘋果,張銘希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沒點頭也沒搖頭,“他對我挺好的,沒有他我沒有今天。”
成音脫口,“這就是你要的今天嗎。”
“是。”張銘希猛地擡頭,“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你以為那些明星光鮮亮麗?只要給資源給錢,他們衣服脫的比誰都快,想拿影後想出名,這些代價豁出去又算得了什麽?”
一段話,那雙泛着血絲的杏眼平靜的叫人心寒,成音驚訝不是她陷進名利的漩渦裏,也不是她想出人頭地的信念,驚訝的是張銘希說這些話時破罐破摔的語氣和姿态。
這就是那個寧肯被人逼着喝酒精也不願出賣自己的張銘希?
這就是那個,寧肯拿劇本砸導演,也不願意為了演女主角被潛規則的張銘希?
這才過了多久,一年有嗎,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成音忽然發現事态似乎要向着一個很爛很俗套的方向發展,她以為張銘希會跟別人不一樣,起碼應該跟她不一樣。
她們到底是誰錯了。
成音忍着顫抖覆上她的手背,“銘希,我們不拍戲了好嗎,我以後能賺很多錢了,你想開店嗎,我...”
張銘希苦笑着搖頭,“我回不了頭了。”
回不了頭了。
成音默念着這幾個字。
是她錯了,她應該早早的時刻的提醒她,這些富二代私下裏玩的多惡劣,甚至會捏住把柄控制他們的玩物,她到底該怎麽救她,真要撕破臉,又有多少把握能全身而退。
那一下午,張銘希講了許多話。
她說,音音,跟你沒有關系,不要覺得愧疚,我從踏進這個圈子的那一刻就沒回頭路了。
她說,人不一定每次都會做最正确的選擇,我既然走下去了,就不會後悔。
她臉上沒有絕望,更像是一種站在懸崖邊的無畏。
以前總想能有戲拍就好了,後來想能出名就好了,再後來能再多賺錢就好了。
以前只想買套房,現在想一套房夠嗎,要不要換個大點的,這個肮髒的利益圈絲毫沒有人性,任何東西都是生意思維,平等互換。
一旦踏進,只會一步一步的,變的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你說她們身不由己的也好,罵她們自作自受的也罷,甚至活該也行。
包括成音,其實都早已沒有了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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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銘希是一周後出院的。
期間成音每天都會過去陪一會,事已至此,只能一遍遍的提醒她無論怎麽樣都要保護好自己。
張銘希也一一應着,還打趣說要給下一部文藝電影翻唱首插曲,到時候最先發給她聽。
大概是總去醫院的原因,成音最近也不太舒服,總感覺忘記了什麽事。
直到和周懷岑通電話,當時她正喝冰咖啡,男人輕嗤,“再喊肚子疼,你看我管你麽。”
他冷漠說起話來,總叫人背脊一涼。
成音偏愛冷食,月事本來就不準,她索性也懶得記日期,每次小腹隐隐作痛時,都會讓周懷岑幫她揉一揉。
一開始,他不那麽情願,直言說要幫她請個專門揉肚子的保姆,但後來久而久之,也就這麽算了,在她疼的厲害,他會覆上她的肌膚輕按。
當時她看着他的眉眼,軟聲調侃,“還說要給我請保姆呢。”
“別人伺候你,我哪放心。”
扣開細節,成音才發現,她原來被人這般溫柔照顧着,即使全程他動不動手上移,在她柔軟的地方占盡了便宜。
電話還在繼續,她終于知道是哪裏不對勁,“我好像兩個多月沒來姨媽了。”
一陣沉默,“驗過了?”
說這話時,成音已經在軟件上定外賣,心裏當然是怕的,雖然她偏向不婚主義,但潛意識覺得結婚生子順序時不能亂的。
“馬上送過來。”
周懷岑嗯了聲,沒有過多慌亂,也沒有過緊張,電話沒挂,就這樣占線着。
敲門聲響,成音來不及穿拖鞋就下床,那頭的人還饒有興致的說了句,慢點兒走,我閨女經不得摔。
...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成音沒搭理他,認真讀了說明書,安靜等測試結果,漸漸的一條杠出來。
然後,又出現了淺淺一條淡紅的杠。
那一刻,心跳加快,連神經都有些發麻。
“周懷岑。”
“有了?”
“我不知道...”
聽筒裏,周懷岑正抽煙,聞言輕吐了口氣,沒幾秒呵笑了聲。
“你還笑!”
“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
成音沒說話,點點頭,知道他看不見,話剛到嘴邊。
他又說,“算了,我回去。”
深圳到北京,晚上九點的航班,落地已經快淩晨。
那一夜,他們幾乎就沒怎麽睡。
事情已經發生,如果是真的,這個對成音而言,來的并不是時候的孩子,或許不能要。
她從一開始的無所适從,竟慢慢的平靜下來,晚飯沒吃多少,她莫名饞甜,“我想吃蛋糕。”
周懷岑還在研究那個驗孕棒,斜她一眼,“你進入角色還挺快。”
“周懷岑!”她咬牙,大概是心理作用,腦子裏想的都是那個甜味。
“這麽晚,我往哪給你買什麽蛋糕。”
“有全天營業的便利店。”
“...”
周懷岑靠着沙發,無奈起身,找了件外套蓋她頭上。
錯身時嘆聲,真他媽看上了個祖宗。
便利店去了,蛋糕也吃到了,直到天空泛出魚白,成音才睡着,這一睡就到了中午。
反正不差這一會,用完午餐才出門。
周末醫院人很多。
他們沒排隊各項檢查完,兩人一起坐在長椅等結果。
周懷岑說坦然處之是騙人的,甚至想出去抽煙,從昨晚想到來的路上,他就在想,還抽空查了下民政局上班時間。
真到這個時候,還管什麽四五六七,姑娘都有你的種了,直接把證領了得了。
連自己都沒發現,那是他第一次不考慮後果和瑣事下的決定。
終于,結果單出來,陰性。
上個月太忙,壓力大,兩個月沒來例假情有可原,不算大問題,成音松了口氣,反觀身邊人握着單子沒說話,“怎麽了,不開心啊。”
周懷岑沒什麽情緒收起單子,“到手的閨女沒了,你開心的起來?”
成音噗嗤笑出聲,他說的情話太多,她挑一些去信,顯然這次沒信。
“想要小孩,我們回去生呀。”她嬉笑。
周懷岑涼飕飕看她一眼,轉身去拿藥,“說的也是。”
下午成音沒回公司,到家就去卧室再補會覺。
周懷岑脫了外套,“現在睡,晚上幹什麽。”
他一副知曉她心思的模樣,生物鐘亂了,想調回來很費勁,成音想了想于是起來去開投影,但沒得逞。
周懷岑俯身把她抱回床上,“幹點有用的。”
聲線暧昧,昏沉下,他落下濕漉的吻,按着她的腰揉進。
窗簾沒合緊,傍晚的光線漏出,鳴笛忽近忽遠,預報說今天會有雨。
成音喘息着被迫仰頭,透過那道縫隙,落日的餘晖包裹着大廈,你看,卻是個好天氣。
暮色将近,城市燈火緩緩通明。
屋內氣息也逐漸平穩,周懷岑還在她的身體裏,唇蹭了蹭她的下巴,“還想睡麽。”
被這麽一鬧,成音早就沒了困意,推了推他,“我要去洗澡了。”
他不僅沒離開還戲谑的頂了下,“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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