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燃燒反應
冬至将至，前些日子裏地上鋪着的厚厚一層雪當下竟也已經清理幹淨了，本已經幹了的地面由于昨晚下了一場雨又滿地小水槽，學生們踏過的地方濺起一個一個小水花。
Y市。
Y大附中。
“成績出來了……成績出來了！我剛從數學老師那拿到的……”
“快給我看看成績單！”
“是我先拿到的！”
一大清早教室裏就亂哄哄的，Y大附中作為出了名的管教極嚴的高中，尖子班的情況更是慘不忍睹。各位不僅要在一千多名同學中脫穎而出，還要時時刻刻提防着自己成為尖子班最後一名。
因為，考試最後一名的人，将會被請家長，并且被全校通報批評，而且很有可能直接被刷下尖子班，淪為普通班的一員。
要說起這個，在普通班裏最後一名可能往往都是一樣的人。但是到了尖子班就截然不同了，往屆尖子班的學生第一名都經常變動，上次第一下次倒一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
尖子班的人，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真是應了那句話“風水輪流轉，明年（倒一）到我家”。
“我這次排名進步了十名！果真不負我花了一百多買的卷子！”
“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
路過尖子班的普通班同學，總是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着這群人，好像他們精神不太正常一樣，手裏捏着一支筆攤開一本書就能坐一個下午。
嘴裏還咕哝着什麽“學習大法好”。
但是詭異的是，這一屆的同學都不怎麽害怕這一條例，大家拿到成績單從來不是為了看自己有沒有運氣差到考了最後一名，而是看自己有沒有擠進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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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
有一個人一直是最後一名，從未變過。
這個人不論風吹日曬，不論期中期末月考大小考，都穩穩地坐在倒數第一的寶座裏，沒有人能撼動她的地位，當然，也沒有人願意撼動。
下一節課的鈴聲響起，大家都本能地乖乖回到自己座位上，在老師沒有來之前，主動預習新課的內容。
教室裏安靜得很。
剛才哄搶的成績單也被抛棄在了角落。
所以就被傳到了最後一排。
“顧哥，顧哥”，同桌推了推這位“大佬”的胳膊，把那張被衆人抛棄了的成績單塞在她懷裏，以非常小的聲音說道，“你又是倒數啊。”
旁邊的“大佬”從桌子上趴起來，睡眼惺忪，耷拉着腦袋，聽同桌說話頓覺腦殼疼。
只是睡了一小會，就被叫醒了。她皺眉，顯然是不太滿意被人叫醒的這個操作。
倒數第二排的人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繃緊了神經，有一個膽子大的悄悄轉過了頭，想知道那位大佬被叫醒以後是什麽模樣。
一般來說，都會特別暴躁的。
也就只有她同桌那個不怕死的才會一次又一次叫醒這位大佬。
那可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能威脅老師，能帶領着附中的人和外校人打架，能想曠課就曠課想在家休息一周就休息一周的人——
顧不語。
這位大佬每次考試都是倒數第一，對，沒錯。而且不是尖子班的倒一，是全年級的倒一。
但是這個人從來沒有被刷下尖子班過，剛開始只是流傳着顧不語可能有一個很硬的後臺撐着，比如說是某位教導主任親戚，後來就演變成了家裏特別有錢曾經捐助過學校多少錢，甚至直接有人猜測說顧不語家裏有人從政。
這些難免會落到顧不語耳朵裏，但是她從未理會過，也從來沒有承認或者否定過。
每次請家長來學校的，總是她。但是她好像沒有父母似的，每次帶來的家長都不一樣。
“老師，這是我大姑。”
“老師，這是我二舅。”
“老師，這是我一個遠房親戚。”
老師:“……”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大佬被叫醒以後，并沒有生氣，只是靜靜地揉了揉眼睛，拿起那張成績單仔細看了看。
“倒一啊”，顧不語打了一個哈欠，完全不在乎這件事。把它甩給同桌，“又要花錢雇人當我父母來學校一趟了。”
衆人:“……”
有錢真好，有錢我也這麽玩。
下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課，班主任早早地就站在講臺上，打量着他們這一群人。
手裏拿着成績單，開始點名一個一個分析。
點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班主任頓了一下。然後嘆了一口氣。
“顧不語，這周家長來找我一趟。”
顧不語慢騰騰站起來，懶洋洋地說:“老師，這次你想見我哪個親戚？”
顧不語雖然本人比較殘暴，但在活躍班級氣氛上倒是熟練得不行。
她說完這句話，整個教室都歡快了不少。
不過，班主任的臉色也黑了不少。
班主任是一個教書多年的成熟女人，對顧不語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畢竟這個人，她并沒有能力管束。
她也不想見顧不語的家長。畢竟跟他們說再多，顧不語仍然還是我行我素，無法無天。
奈何顧不語每次都是倒數第一，這尖子班的傳統也不能打破。
她陰沉着臉，掃了顧不語一眼，淡淡地說:“哪個有空哪個來。”
第三排靠窗位置，一位同學捂着嘴巴偷笑，跟她的同桌調侃:“顧哥這成績，哪怕能有一次倒數第二也能讓我們開開眼界了。”
她的同桌聞聲，并沒有停下寫作業的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對于這些成績差又不知上進總知道搗亂的人，她懶得過多關注。
那位偷笑的同學還在絮絮叨叨:“你說她怎麽就還沒被刷到普通班呢？真的是出門說起是咱們尖子班的都丢人啊……”
她的同桌微怔。盡管對于這種差生沒什麽好感，但絕對沒有上升到人身攻擊的地步。
她張了張嘴，想了想什麽，但又沒說出來，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背後說人不好。”
那位偷笑的同學這才讪讪閉了嘴。
顧不語廣為人知并不是因為流傳關于她所謂的背景與後臺，而是她的臉。
聽她朋友曲焓的描述就是，這女人真的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
對于玫瑰花，你會忍不住慕名前來觀賞，但碰不得。
她也一樣。
周邊幾個學校包括本校的人，被揍了還一心一意追求她的人并不少。
每天顧不語抽屜裏都有塞的零食巧克力，當然這些一般都被她的同桌曲焓毫不猶豫地拿去分享了。
情書或者當面送禮物的話，顧不語是不會收的，據她自己說，怕麻煩，怕浪費別人心意。
而塞到抽屜裏的東西，顧不語不知道是誰的，也就沒有辦法還回去。
大概就是因為這種簡單粗暴的性格，一個揍人毫不手軟的女生仍然被衆多男生追捧着。
“顧哥，今天升旗儀式，你是肚子疼還是頭暈？”
曲焓早就摸清了顧不語找理由請假的套路，直接給了她幾個選擇。
顧不語思索了一會兒，看了看窗外人流攢動，突然站起身來。
表情相當嚴肅。
“我今天正常得很。”
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曲焓:“？”
“诶顧哥等我——”
反應過來以後，又趕緊跟上她的步子。
去操場的時候，會路過一個走廊，走廊上貼上了高二年級期中考試前三百名的名單。
顧不語走過去，看到這張紅色的紙，內心毫無波動。反正跟自己也沒什麽關系。
名單上前六十人幾乎都是尖子班的同學。
曲焓跟在她身後，順手搭上她的肩膀，看到最前面那個人，又發出一聲感慨。
“啧，第一名還是她。”
顧不語擡眸，看了眼那個名單上的人。
第一名:方璟
下面是這個人的一張白底照片，別的同學的照片都是笑得很開心，唯獨方璟這個人不但不笑，面無表情宛如性冷淡，就好像人人都欠她幾百萬。
顧不語對班裏人可能都還沒有認全，對于方璟這個人的印象也就僅存于她學習特別好，除此以外就再也沒有了。
而且這個人在教室裏和她坐得也很遠，平常幾乎零交流。
事實上，顧不語大概就本班只和周圍人交流而已。
曲焓一直在身後逼逼個不停，說方璟這個人有多厲害之類，顧不語瞥了他一眼。
“我對性冷淡臉沒有興趣。”
曲焓冷哼一聲，然後就被顧不語拽住後領拖去操場了。
操場上。
顧不語平常要不就是肚子疼，要不就是自己普通班哪個朋友的腿摔壞了要陪她去醫療室，反正總有理由不去參加。
這次升旗儀式，顧不語竟然來了。
班主任站在最後一排，就在顧不語身後，看着她的身影，心裏默默捏了把汗。
升旗結束以後，就開始學生代表進行演講。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早上好。”
嘩啦啦一片鼓掌聲。
這聲音讓顧不語有些頭疼。她按了按太陽穴。
果真和印象裏的升旗儀式一樣，乏味無趣。
“我是來自1班的方璟，今天由我……”
顧不語聽到這個名字，頗為好奇地擡起頭。
跨過大半個操場，看到了站在主席臺下拿着黑夾子演講的那個人。
曲焓剛要轉過身跟顧不語說什麽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打游戲這句話，就對上了最後一排班主任的眼睛。
曲焓默默地把頭轉回去了。
诶？曲焓突然回過神，想起自己剛才轉過頭時看到顧不語的樣子。顧不語剛才好像是特別認真地看着什麽。
看着……臺上演講的那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