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因禍得福

第26章 因禍得福

無風無浪地度過了一周。

剛開始我以為面包款式驟減,生意必定會跟着大打折扣,但實際上,一切都比我預計中的要好很多。

期間曾有老顧客好奇,熱心腸的收銀大姐便一通解釋,我在烘焙間裏聽見了,社牛附身,摸索着從椅子裏站起來,趴到玻璃隔斷下面沖外面喊:“最多兩個月就恢複了,到時還要出新品的!一定要來啊!”

外面靜默一瞬後傳來笑聲,回我道:“一定來的,祝你早日康複!”

美好得像是童話故事。

今晚谷嶼有家庭聚會,提前撤了,遲潮還想頂替他來當我的提線木偶,被我猖狂大笑地殘忍拒絕:“面團不是你想玩就能玩的,給我浪費了我要心疼的。”

遲潮就把我臉當面團揉:“那時間還早,想去哪兒?”

昨天去醫院複查了,醫生說情況良好,讓我繼續保持。從醫院出來後,我歡天喜地心花怒放,根本不像個啥也看不見而應該感到害怕的睜眼瞎,然後遲潮也問了這句話,一字不差。

我當時比較蕩漾,半開玩笑地:“回家吧,離開醫院就應該回家洗澡換衣服啊,想不想鴛鴦浴?”

之後發生的事情要打馬賽克,總之我被伺候得銷魂蕩魄,遲潮卻半點都不要我幫忙,把我用浴巾一裹就扔出浴室,那忍耐的架勢讓我既心動又隐隐擔憂。

“回——不回家,去途豹吧。”我攀着他的手腕試圖掙脫,掙不開,被他捧着臉頰擠壓成金魚嘴。

工作間不是調情的好地方,遲潮淺嘗辄止地吻了我一口,小聲道:“好軟。”

我也覺得好軟,我含糊道:“還要。”

“有人。”

“那等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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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潮好像蹲下了,他沒再說話,我也沒有,只有外面傳來腳步聲和人言聲。

小半晌後,客人離開了,遲潮的吻也覆下來。

我漸漸完全沉浸在只有我們倆的世界裏,我抱到遲潮的肩膀上,嘟囔道:“你知不知道,我高中的時候就親過你。”

遲潮明顯愣了一下。

“你發燒燒得不省人事,我想讓你傳染給我,說不定你就能好起來了。”我眼前浮出昔日的空教室,明明是很久遠以前了,但又似乎就在昨天,“其實是借口,我就是想親你。”

遲潮把我一下下吻着,手心熱燙的溫度捂着我的臉頰。

“你的初吻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抱緊他,“是不是我的?”

“是,”遲潮低語,“都是你的。”

“你還罵我多管閑事,你記得嗎?”我又翻臉,豎起手指在他身上亂戳亂點,“關心你你還兇我,我氣得要命!”

遲潮輕輕笑起來。

他站起身,牽着我走出烘焙間,帶我去儲物間裏換衣服。

“我爸媽那段時間天天吵架,沒空管我,管我也是罵我。”遲潮一邊給我脫制服,一邊回憶道,“不想回家,不想看到他們,只想清淨一點。”

我心裏不是滋味:“沒有真的怨你。”

我說:“我也不喜歡吵架,我怕吵、怕鬧,我們以後要一起過日子的,不管什麽事都好好溝通。你也不許再像高中那時那樣,一言不合就沖我發火。”

我放狠話道:“那會兒我只會跟你冷戰,現在我可是會用刀捅人的。”

遲潮聽完我這通巴拉巴拉,把我抱着抵在牆上吻我。

他的懷裏真是好溫暖,一刀捅下去血流光了就變冷了,我才舍不得捅。

最終遲潮什麽也沒有說,只把我吻到暈暈乎乎才放開我。

今天的風喧嚣肆虐。

一出面包店我就被吹傻,太冷了,寒冬臘月為什麽不全世界一起冬眠呢?

開車到途豹,我跟在遲潮身邊落座到休息室裏。

天氣不好,洗車的沒幾個,大多是來做保養或是撞了車來修車的。

李崇來在收銀臺後面給客人結賬,我聽見他結完後立刻揚聲喊:“去哪兒!正好來幫幫忙!”

應該是對遲潮喊的,喊完又問我:“哎程老板,小遲他幹嘛去?”

把我問住了,我無辜迷茫地搖頭:“我也不知道。”

就把我往沙發裏一摁,一聲也沒交代,我甚至都不知道遲潮走掉了。

李崇來叨叨了幾句,笑道:“來得正是時候,一會兒你就在這兒坐着,讓小遲去搭把手,行不行?”

當然行,我又趕忙點頭:“我們就是怕太忙了才過來的。”

遲潮很快回來,往我身上搭了件衣服,我到處摸摸,好多口袋:“你的工裝?”

“嗯,”遲潮說,“抱好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腿被踩上了四個小爪子,我立刻頓悟:“哪抓的?”

上次來買小壁虎的時候,遲潮就想抓小貓給我抱來着,可惜搜尋一圈無果,不知道小貓躲哪兒睡覺去了。

這一次怎麽一抓一個準?

毛絨絨的手感,吃好胖,我把小貓圈在懷裏順毛摸,聽遲潮說:“就在你旁邊舔毛。”

真可愛,放養所以也不怕人,我握起它的前爪,它就把我也舔一口。

遲潮忙去了。

休息區一時安靜,只有我和小貓,以及按計算器的李崇來。

我微微垂着頭,眼睛如常眨動,正舒服地放空呢,李崇來突然叫我:“我能體會你現在的感受,不止我,出過海的應該都能知道睜眼瞎是什麽感受。”

我朝他“望”去,心裏第一個反應是:那麽遲潮也知道。

“烏七八黑的夜裏,海上什麽都沒有,沒有一點光,從窗戶往外看,四面八方都是無窮無盡的黑,很吓人。”李崇來感慨道,“你說我這麽大歲數,滿世界跑,什麽沒見過?可一想想海上深不見底的黑夜,還是很後怕的。”

我垂下眼睛,幻想我現在在貨輪的甲板上。

我問:“遲潮說過他害怕嗎?”

李崇來“嘿呀”一嘆:“我倒希望他說過。他這小子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啥都無所謂似的,其實心思重着呢。”

我沒有接話,懷裏的小貓盤成一團打着呼,在我腿上睡得毫無防備。

我幻想貨輪的甲板上撲來一層浪,在黑夜裏發出吞噬般的聲音。我站在那裏,看不見遲潮,但我問他:“遲潮,你害不害怕?”

遲潮大概不會回答我。

他在無數個黑夜裏流浪,現在我找到他了,他說我是他流浪的終點。

他會朝我走來,把我抱住。

而現在,我用失明的眼睛看見了他看過的黑夜。

我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李崇來奇怪道:“诶,你笑什麽?你別不信。”

我解釋道:“沒有,我是在笑我自己,又因禍得福了。”

“什麽福?”

“沒什麽,就是,我沒出海,就體驗了一把海上的夜晚是什麽樣。”

李崇來哈哈地笑:“你倒是樂觀,這心态好,就要這樣才對!”

有客人來結賬了。

客人走後,我和李崇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遲潮回來過一回,他擔心我要喝水、要去衛生間,或者肚子餓了,或者其他需求。

後來我戴着耳機玩手機,盲人模式,點哪裏讀哪裏,本來我想用遲潮的聲音來自定義的,可惜莫得這項功能。

整點報時七點鐘,遲潮下工來解救我了。

“腿麻,動不了。”我把小貓一頓揉,罵它,“吃太多了吧你,大胖子!”

遲潮把小貓趕走,又把工裝拿走:“我去放衣服,你想想晚飯吃什麽。”

啊,每天的難題。

我慢慢站起來,慢慢扶着牆邁步子,龇牙咧嘴地緩過這通要命的麻勁兒。

門口傳來好幾人的腳步聲,我聽得出來有當初給遲潮預定生日蛋糕的小哥們。他們很快就走到我跟前了,說說笑笑地跟我打招呼,問我要不要一起參加他們每個月的團建活動,就大後天。

“你不來遲哥肯定也不來,所以你要來啊好不好?”

“你這話說的,程老板是什麽工具人嗎?”

我扶着牆跟他們插科打诨,剛要保證“會去的”,就被不知道誰踢了下鞋邊,肯定不是故意的,畢竟休息室并不算寬敞,人多難免顯得擁擠,但我偏偏恰好麻着呢,頓時強烈的針刺感一溜兒從腳底竄上後腰,痛得我倒吸一口暖氣,彎着腰就直不起來了。

場面稍微有點尴尬。

遲潮去而複返時,小哥們正在七嘴八舌地關心我,要把我扶回沙發裏。

我胡亂狂擺手:“別別別!先、先別碰我!我緩一下!”

“怎麽了?”遲潮捉住我的手,我咬牙切齒,好笑又痛苦,“腿太麻了,徹底動不了了。”

遲潮也被逗笑:“忍一下。”

說罷就把我打橫抱起,話對着大家道:“先走了。”

騰空的一瞬我抓住遲潮的圍巾,聽見身後锲而不舍還在追問:“團建!哥,你別忘了!”

我也催,用只有我們倆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團建去哪兒?”

遲潮好像停住了:“泡溫泉,想去麽?”

我仰臉“看”着他,期待道:“想去,你不想嗎?”

而且泡泡溫泉說不定加速血液循環,能把我的腦袋活血化瘀,有助于康複呢。

“不想讓你去。”遲潮笑嘆一聲,才又轉身回道,“知道了,不會忘。”

作者有話說: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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