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光怪陸離

第30章 光怪陸離

遲潮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我去選餐,他陪着,一樣樣地跟我報菜名,我端着越來越重的托盤悄悄話問他:“何祎他爸媽在幹什麽?”

遲潮應該是觀察一秒,才回答道:“在看我們,我回頭正好撞上。”

“好、好,你表現得冷酷一點,等會兒吃着吃着就把袖子撸起來,讓他們看到你胳膊上的刀疤。”

遲潮直樂,答應下來,又問我:“奶油雪球,要一個麽?”

回到座位裏,對面只有何祎和他爸,趙喜心又去添菜了。

何既協問我們,語氣一聽就端着身為家長的架子:“你們倆個,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怎麽了?”我反問,心說你也不用操心這些事。

何既協又不吱聲了,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我懶得理他,用小勺舀蓮花糯米粥喝,味道不錯,我推薦給何祎嘗嘗。

趙喜心回來了,坐下後問何祎:“你平時來這兒吃嗎?”

“肯定不啊,一頓飯頂我一周的生活費了,我怎麽可能會來?”何祎費解,“這是我第一次來,好嗎?”

趙喜心“哦”一聲,話對我說了:“嘉嘉你有空多帶他出來吃,見見世面。”

何祎就坐在我對面,我聽罷立刻擡腳踢了他一下,嘴上答應道:“好,知道了。”

我不打算問他們玩幾天,也不打算問他們要去哪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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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轉給何既協五千塊買電動車,實在綽綽有餘,用來出這一趟不算遠的遠門也足夠了,所以他們愛咋樣就咋樣。

但我要救救何祎,我放下小勺,說:“馬上期末考試,何祎要是不能專心備考,到時考差了拿不到獎學金,考得太差直接挂科了,他寒假就要在學校花錢補課補考,回不了家。”

何既協不信:“他學習一直好,不能夠。”

趙喜心也懷疑地問何祎:“補考還要花錢?”

“是啊,補考費一科五百塊。”何祎故意誇大,順着我的話聲明道,“明天你們自己玩,我要好好複習,沒時間陪你們到處逛。”

“用不着你陪。”何既協說,嘴裏還嚼着食物,“你媽出院後,我們倆在家越想越覺着不放心——你二十好幾了,在學校裏處對象沒有?”

有點出乎意料,我都能想象到何祎要炸毛的樣兒。

遲潮幫我戴好一只一次性手套,再遞給我一根炸排骨,我邊吃邊聽何祎真真氣笑:“不是,你們不放心什麽?”

還能什麽?多餘問這話。

但我看熱鬧,只要何祎沒有談戀愛,早晚都要被問到這個問題。

“以前你就跟你哥親,上回你媽住院,你們回來一趟,那親密勁兒... ...”何既協都不敢正常說話,要壓低聲,“我越想越害怕,都睡不着覺。”

何祎沒動靜。

遲潮給我倒了杯果汁,吸管直接遞到我嘴邊。

過了好幾秒,何祎才語波平平地說:“我聽不懂,你們說話太藏着掖着了,到底不放心什麽?害怕什麽?”

我差點兒直接樂出來,然後被何祎偷偷踹了一腳。

趙喜心急道:“你就說,你談女朋友了沒有?”

“沒有。”

“一次都沒有?”

“沒有。”

何既協也急道:“今年談一個!聽見沒有!”

“沒有,”何祎不慌不忙,反殺道,“我沒打算禍害別人家的寶貝女兒嫁到我們家來受罪。”

我在心裏狂笑,估計夫妻倆氣得臉都綠了吧。

趙喜心先回神:“兒子,你、你這是說什麽?”

何既協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嫁什麽嫁!誰跟你談婚論嫁了!我是讓你先處個女朋友,你想得倒是遠!”

“不處,不談,沒工夫,得忙着好好學習。”何祎穩如老狗般控場,又道,“爸,公共場合,不是我們自己家,筷子拍斷了要讓你賠的。”

桌上一時安靜,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我只覺得爽,通體舒暢。

已經很久很久很久,高三之後就再也沒有像這樣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飯了,我并不懷念。以前桌上罵我當下飯,我在桌下踩着何祎的腳不讓他吭聲,挨罵又不會少塊兒肉,沒必要惹起更大的紛争,趕緊吃完拉倒。

一切都從我出櫃挨揍後變得不一樣。

我不知道何祎對他父母到底是什麽想法,又愛又恨吧可能,希望以後他與家裏的相處不會成為他的人生難題。

想至此我又輕嘆一口,打圓場道:“何祎,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何祎大概也爽夠了,乖乖道:“追我們班上一女生呢,可惜人家對我沒意思。”

不管是不是胡謅的,總歸表明性取向了。

我聽見何既協和趙喜心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筷子也重新動起來了,趙喜心估計被吓壞了,罵何祎說話半點不靠譜,什麽玩笑都開。

一頓飯吃到後面,累了。

也吃熱了,酒店暖氣足得像仲春,又因為自助餐不限時不限量,何祎他爸媽壓根就沒有要走的意思,碗碟更換間把何祎的校園生活關心了個遍,還決定每個月給他漲兩百塊錢生活費去談戀愛。

“你面包店的生意好不好?現在眼睛壞了,還咋開業?”

我張口就來:“沒開業了,天天在家裏靜養。也正好趁着有空,明天他要帶我去見他家人,飛機票前幾天就買好了。”

我聽見遲潮的輕笑聲,喂,說好的冰美人呢,怎麽笑場了?

估計全場目光聚焦到遲潮身上,何祎估計也當真了,他由衷地感慨:“哥,你們倆就是能結婚領證就好了,要不你們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何既協驚奇地罵道:“鬼扯!兩個男的怎麽結婚?孩子都生不出來!天下大亂!”

何祎今天真是大殺四方:“非要孩子嗎?非要的話可以領養啊,我哥不就是你們領養來的?”

我樂屁了,也真怕何既協掀桌。

除了照顧我吃飯,一直都沒開口的遲潮正面回應道:“還早,以後再說。”

“你是叫遲潮,對吧?”趙喜心猶猶豫豫,“我以前給嘉嘉開家長會,坐他同桌的那人,是不是就是你?”

遲潮:“嗯,是我。”

啊我能不能開天眼,真想看看他們的表情。

當年皮帶抽下來,他們逼問我到底發什麽瘋,又尋摸着我一個天天苦讀可惜腦子不靈光的小子為什麽突然就情窦初開,還嚷着自己喜歡男人?肯定是被帶歪教壞了,于是又逼問我那個壞種是誰。

我寧死不屈,扯着嗓子跟他們對着幹,把壓在心底一學年的名字喊出來:“遲潮、遲潮!我同桌!你們有本事就把他找出來對質啊!我巴不得,我還謝謝你們!”

趙喜心驚疑地倒吸了口氣,我猜她正在瘋狂地頭腦風暴。

何祎就像怕他爸媽受到的沖擊不夠多一樣,贊道:“曠世奇緣,将來我也能談個這樣的戀愛就好了。”

何既協聽了就罵他,他不睬,和遲潮起聊天:“哥,你這是什麽傷?”

好的,“遲潮哥”變“哥”是吧,就他小子有眼力見兒。

遲潮說:“跟船出海,和海盜火拼厮殺時留下的。”

好、行,今天這張飯桌上就主打一個“張口就來”,管他真真假假,拿捏住人最要緊。

何祎驚嘆一聲,自然追問起來,遲潮三言兩語繪聲繪色,既解答了高中退學的原因,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人狠話不多、武力值天花板的退役海盜大俠。

何祎都聽傻了:“我靠,你們——”

而何祎的爸媽直接沒聲了。

我好得意,真想今晚去了伯溫就把遲潮給狠狠辦了。

在酒店一樓分道揚镳。

本以為今晚會過得憋屈又糟心,但因為有何祎和遲潮在,好像還不錯,別說抽煙,我現在連棒棒糖好像都不想叼了。

回到車裏,我舒舒服服揉着肚子窩進副駕裏,慵懶道:“啊,惡作劇原來這麽爽。”

“還去伯溫麽?現在看,我們應該不會被跟蹤。”

“去,”我哼哼,“去住四十層以上,要有臨窗大浴缸,放滿熱水,當溫泉泡。”

遲潮笑起來:“不一定還有房。”

又緊接着道:“去問問吧。”

我滿意了,有種嗨到嚣張要狂浪徹夜的激動感,就要随心所欲,哪怕眼睛看不見,也想沖着窗邊夜景去放縱地破費,我欣賞不了,遲潮還可以欣賞啊。

想浪,也想把今晚彌補給遲潮。

很幸運的,伯溫還有空房間。

厚實的走廊地毯踩上去不發出半點聲音,像雲團,我的心情也超級輕飄飄。

刷卡進屋,我踢掉鞋子,聽見遲潮在摁開關,很快就有暖風呼呼吹送。

“你去放熱水。”我推他,“先去,放最大。”

遲潮笑話我心急:“那你站在這裏別亂動,當心摔跤。”

我保證道:“我不動,你快去。”

遲潮走了,我猜現在房間裏燈光大亮,我就在縷縷光線中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挂,臉好燙,屋裏還是有點冷,身上不可抑制地飛起雞皮疙瘩。

遲潮回來了,二話不說地托着我抱起來,手臂那麽結實有力氣,他的衣服又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啊,相貼的胸膛傳來心跳震動,鎖骨的形狀也令我癡迷。

泡進熱水裏了。

我們都沒有說話,唇舌用來接吻,唯獨的空閑都用來呼吸,顧不及說話。

溫度越來越高,熱水的包裹越來越多。

我攀着遲潮的肩膀,有點急不可耐,胡亂摸索到他的一只手就往水裏按,shu起處緊貼在一起,但我今天不想像之前一樣,我要更親密一點。

遲潮低聲哄我:“不行。”

我不聽,問他:“這裏是落地窗邊嗎?”

“嗯。”

“能看到江景嗎?”

“能。”

“什麽樣的?”

遲潮沿着我的下巴一路吻下去,呢喃道:“沒有你好看。”

我眼眶潮熱,小聲求他:“給我吧。”

“不行。”還是那麽斬釘截鐵,他摸着我安撫,耐心道,“杜絕一切激烈運動,忘了麽?你要賭上你的眼睛麽?”

我理虧得說不出話,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遲潮一定不會為了這一時的銷魂而不管不顧。

但我就是想要。

遲潮吻着我,溫柔地抱着我邊親邊給我描述他此刻看到的夜景。

跨江大橋亮着裝飾燈,橋面上車流緩慢地行駛,江面是黑色的,江灘白茫茫宛如開滿梨花。

“等你好了我們再來,還要這個房間。”遲潮輕輕莞爾道,“那時再給你,讓你眼睛流淚到什麽都看不清,無暇賞夜景。”

我抵在他的肩窩裏,整個身子都浸在水中。

我幻想着他所描繪的畫面,蕩漾難耐,又撐着浴缸邊坐起來,撩水往他臉上澆,說:“店長說海上的夜晚就是一望無際的黑,你們都能體會我現在的感受,是嗎?”

“嗯。”

“你也能。”

“嗯。”

“你害怕嗎?”

遲潮牽起我的手去撫摸他的臉,他蹭蹭我手心:“害怕。”

我順勢低下頭去吻他。

“給我吧。”我喃喃地懷柔,“吃吃手指,手指能激烈到哪裏去?好不好?正好循序漸進。”

遲潮被我說服了,親我親得格外兇。

我好像天賦異禀,或者說實在情緒泛濫,太愛他了,他給的我都想要。比想象中容易接受,平日裏握着扳手螺絲刀修車的手,此時對着我小心翼翼地試探,我抓到他的頭發上,給他抓出兩個沖天揪:“遲二副,修修我吧。”

遲潮被逗笑,他用動聽的聲線低語道:“別急,讓我找一找。”

又接吻,接好久好久。

他找到了關鍵的地方,本來我被泡軟的膝蓋頓時條件反射般地繃緊,嗓子裏跑出一連串的驚叫,完全是下意識的,根本不受我控制。

遲潮獎勵似的啄我臉頰:“乖寶。”

他像叼着壞笑似的小聲預告道:“這麽不禁修理的話,以後要遭殃了。”

我本能地想叫停,但一切又都不聽我使喚了。

黑漆漆的世界在遲潮的修理下變得光怪陸離,我沒有經歷過,說不上是迷茫,還是七葷八素,總之最後,一縷魂兒震顫着飛去了九霄之外。

我跌進遲潮懷裏。

整個人都傻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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