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第1章 初見

《最壞》雪梨凍/文

2023.12.27

1.

夏天傍晚的火燒雲總讓人覺得浪漫,微風吹拂,裹着飯香味彌散四周。

邢易站在馬路邊,手機鏡頭剛對焦,屏幕上就不合時宜地彈出一個來電提示。皺了下眉,心情随之沉底,停頓片刻後點了接通。

“你今天怎麽這麽慢啊,人都到了就等你。”

對面語氣不掩飾煩悶,背景有嘈雜的人聲、笑聲。這是一通擺在明面上的打壓與指責,盡管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邢易一直以來對他容忍,想着再撐一段時間,再過一陣可能就會好起來。不過,近來趙晟泉實在有點過分。

“嗯,我現在過來。”

“你怎麽才開始過來?你——”

邢易把手機拿遠,順手點了挂斷。又要罵人,趙晟泉的情緒不穩定的像炸/彈,連帶着壞了她自己的磁場,讓人心煩意亂。

他今天發來的信息裏特意說明要讓她帶最好的琴去,大約是需要她向那幫朋友展示女朋友的技能。

不過,這次就不如他所願了。

她在宿舍裏把壓箱底的舊琴翻出來,弦都是松的。用布擦了好幾次才勉強能看,舍友看到還以為她要做舊琴拿去賣。

半個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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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彙星會所頂級包廂的門,裏面煙霧缭繞,大大小小沙發上坐着許多人。

随着她推門進入的動作,不少人的視線不緊不慢挪過來,很直白地打量。

“這個不錯。”其中一個人掐滅煙,笑着打趣今日的主角趙晟泉。

不過他沒有因為這句稱贊感到高興,興許有高興,但沒有表現出來。仍然是一副耿耿于懷她遲到的樣子,抱臂擰眉,冷聲說:“你真的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讓大家等你這麽久。”

邢易把背後的琴随手放到一旁,擡手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頭發,滿不在乎地應了聲,“那我自罰三杯好了,各位見諒,今晚有個排練。”

她手正要碰到酒杯,就被眼尖的人發現,笑着推開離她最近的杯子,“這酒度數低得跟喝水一樣,懲罰不夠吧?”

語畢,他在旁邊開了瓶度數很高的烈酒,不多不少,斟滿三杯:“邢美女,自覺點。”

她笑了聲,面色平靜地微仰頭把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完。倒不是醉得難受,她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和食道要燒起來,沒忍住掩唇咳了兩聲。

“真夠嬌的,阿晟,這次這個真和之前的不一樣啊。”他們互相開着自以為很有意思的玩笑,當事人聽着覺得像秤上按斤定價的物件,十分卑劣。

吵吵嚷嚷,還有人吹起流氓哨。邢易原以為這裏都是一群爛人,沒想理會,直到嘈雜人聲中,忽然有了相反的聲音。

“你們一群人欺負一個女生算怎麽回事啊?”聲音從邊上的卡座傳來,只不過邢易沒看清是誰說的,“人家是正經人,嘴巴放幹淨點。”

“都來彙星了還正經啊?”他們故意拖長音調,視線輕蔑地掃過邢易。

本來今天她是打算再忍一下的,畢竟今晚會做個了斷。但有好心人出頭幫忙,她一聲不吭顯得有點沒良心,于是跟着低笑嗆說:“你看看是誰喊我來的咯?”

自然是趙晟泉喊的,明面點他呢。

趙晟泉面色微變,覺得邢易今晚有點怪。話一出,周圍人的目光更直白,那麽多人盯着他女人看,趙晟泉心裏多少不舒服,過了會兒才悠悠出聲,讓他們別叫了。

“今天特意讓她帶了琴來,給你們解解悶。我可不想再聽你們鬼叫,一個比一個唱得難聽。”

“你別掃射,我周哥還是——”說話的人被旁邊人撞了撞手臂,下一瞬就沒了後半句。

邢易大約聽到了什麽,開始還在想這位“周哥”什麽來頭,不過很快就抛之腦後。畢竟今天在場的每一個,包括趙晟泉,都是她不想沾邊的公子哥們。

“能點菜嗎?就那個最近很火的《愛你》。”說的人不忘嗲着嗓音模仿了幾句唱腔,周圍人都在笑,惡劣的,藐視的。

邢易當沒聽到,低頭給琴弓上松香,連趙晟泉過來想幫忙都無視了。他很擅長觀察人,這會兒已經看出她心情一般,想過來補救,只是邢易沒給他機會。

遠離他一步,将小提琴架在脖子上,随後整個包廂陷入一片沉寂,有人去旁邊把ktv背景聲都關了,隔壁打麻将的嘈雜顯得一驚一乍。

邢易緩緩呼了口氣,拉了一首《卡農》。這是最耳熟能詳的音樂,大部分人都聽過。這群人看上去沒什麽音樂鑒賞力,她就沒再用其他古典曲目。

弦樂悠揚的飄蕩在周圍,邢易專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沒留意到最遠處有道原本一直壓低的目光也投來。

周嘉忱知道這種地方很亂,本意不想來,是被聞嵩騙的,說今天有好戲看,錯過後悔一輩子。

他就不應該相信這個混子的“好戲”,他邊想邊擡頭看過去,一個女生給一群男的拉琴,這叫什麽事。

聞嵩剛才還幫忙解圍說這女生是正經人,結果自己看得最起勁。

好不容易拉完了一整首,底下又有人開始點菜。他們似乎十分享受這種掌控感,尤其是對邢易這種看上去就不輕易屈服的人。

周嘉忱原本想趁這個間隙離開,結果邢易第二首已經開始,他正要起身的動作頓住,不得不往後靠,眸光微沉地繼續等。

女生站在門邊,身後是個亮度很刺眼的電子屏幕。因為關了系統,成了個完全放反位置的反光板。

不過就算這樣死亡的環境,依然難掩她的光芒。

後來周嘉忱回想起這次見面,他還是這樣形容的。

他說,邢易拿起琴時整個人像在發光,周身氣場瞬間變得不同,和這裏的燈紅酒綠格格不入,卻是一種可以打破環境的力量。

她穿着黑襯衫,白色高腰長裙。纖細的腰身和幾近完美的身材比例很輕易地展現出來。及肩長發為了方便演奏用皮筋随意捆起來。随意到有幾縷沒綁上,就那樣耷拉着。

遠看好像幹淨利落的,容易誤導沒心眼的蠢人,被紮的一身刺狼狽離開。

這個女生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會屈于人下的性格,也不知道跟着趙晟泉圖什麽。

周嘉忱無聊地轉着火機,想等這首結束無論如何都要走。接近尾聲,他已經看向門的方向。然而下一瞬,前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将他的注意力瞬間吸引走。

小提琴的空腔久久震蕩,斷了的琴弦還在頻率極高地發顫。邢易手上和臉上都挂着血,周嘉忱微愣,下意識看她的神情。

平靜到疼痛的轉折有延遲,表現得太生硬了。

趙晟泉并未察覺到,皺眉立即站起來,“怎麽回事!”

以為會聽到第一句關心的話,結果竟然仍然是指責,“讓你帶把好點的琴,你這是什麽地攤貨?弄傷了也是活該,真他媽掃興。”

他這樣憤怒,因為聽到了周圍兄弟的嘆息和吐槽。他非常在意自己的臉面,也很重視周圍朋友對他的評價。

盡管是家裏安排的關系,邢易也沒有想要一直冷漠地像陌生人一樣對待,再不合,最終也可以做朋友。不過趙晟泉和之前的那些前任都不一樣,他永遠自私,永遠站在她的對立面指責,嫌棄。

邢易才不受這樣的委屈。

“我手流了很多血。”她說。

“樓下有個藥店,買個創可貼就好了。”

“晚點就愈合了,快去快去——”朋友幫腔,周圍人都笑,趙晟泉也笑了。

邢易低頭看了眼指尖的劃痕,3厘米長的口子,放在哪裏都是小傷口,唯獨在手上不是,傷口還跨過了關節。

“也不知道上回是誰開個易拉罐劃破皮就發朋友圈求安慰。”邢易目光鎖定趙晟泉邊上那個男的,“好像就是你吧,看姐這傷口流那麽多血,尿褲子沒?”

“你他媽說誰啊!”剛才笑他的人立刻站起來,隔了張桌子指着她罵。

“呀,不低頭都看不見你。”邢易确實比那個男的都高,“買點奶粉看還有沒有機會長長?”

“草!”他撸了撸袖子,低頭準備繞出來動她。

這時候,邊上一直沒出聲的人突然站起身。經過自己時,邢易感受到後背帶起一陣風。

“周哥!你去哪啊?”

“你管我啊?”周嘉忱停下腳步,忽而笑了聲,“還留在這看你們一群傻子欺負人?”

對方反應了一會兒,語氣也沒什麽底氣地開口:“不是,我們哪裏欺負她了?”

周嘉忱悶笑了聲,沒再說話,似乎垂眸看了她手一眼,随後體擡步推門離開。

門緩緩合上,斷絕室內室外所有聲音前,周嘉忱聽到了半截對話。

他沒回頭,徑自往前走,避開每一個往上湊的男女,免得沾染一身酒氣。

不過,他腳步還是慢了點,純屬好奇。

慢悠悠地走到門口擋風簾了,後面包間還沒什麽動靜。他低笑了聲,猜她又要忍過去。

就在他準備伸手撥開簾子往外走時,身後傳來用力開關門的聲音。前面的人步子很快很急,後面的人追着道歉,語氣不怎麽真誠。

“你到底要怎樣啊!”男人怒了,終究還是接受不了他這個地位的人要卑微地求邢易原諒。

“不怎麽樣啊。”她笑,将沒能順利收好的琴重新拿出來,用力往牆上一砸,巨響一聲,像燈泡爆破,周圍人紛紛轉頭吃瓜。

聞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來了,抱臂就站在周嘉忱邊上,揚揚下巴,“說了是好戲啦。”

周嘉忱懶得理他,轉身離開。

伴着身後微微顫抖卻十分堅定的聲音。

“就是讓你和你的狐朋狗友給我有多遠滾多遠,懂了嗎?”

聞嵩站在原地直拍掌,贊頌這位女士的勇敢和果斷。

回頭想找人分享此刻心中的痛快,周嘉忱連影子都找不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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