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買琴

第31章 買琴

31.

場面一片狼藉。

保安第一時間沖過來保護現場其他人, 邢易站在鋼琴後面,臉色發白,看上去已經有點懵了。

周嘉忱被工作人員阻攔,邢易就自己走到他那邊去, 整個人微微發抖, 擡頭看向他時, 她懷疑自己的眼瞳也是在抖的。

“邢易,你怎麽樣!”周嘉忱伸手扶着她的手臂,不時看着遠處會不會出現失控的情況, “發生什麽了?”

“剛才我前面那個人,過來把我推倒, 然後,”邢易抖着手指了一下地上已經看不出來完整形狀的幾塊木片,“琴被她砸了。”

情緒失控的女選手還在時不時尖叫,對周圍圍觀的參賽者無差別攻擊。看上去, 她應該精神有些不大正常。

警署很快有人過來,邢易的情緒也緩緩平複。工作人員把邢易叫過去确認具體細節,包括後續所有的補償和賽事安排,都一并說完。

邢易直接被吓懵了,在現場處理完事情以後, 比賽主辦方将賽程推遲, 讓選手們平複心情。

其他人都在休息室,大多影響不大,因而人言啧啧, 覺得這樣的處理不合适。但邢易的的确确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影響, 進入了應激狀态。

周嘉忱後面帶她出去吃飯,只要周圍人說話聲音少稍大一些, 她都會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是有人鬧事。

意外發生的時間太不巧,在邢易注意力最集中的時候猛然擊潰,對她的傷害無疑是巨大的。

西餐廳人都很多,見她狀态這樣,周嘉忱索

性帶她去人沒那麽多的中餐廳。

邢易坐在最裏面的座位,眼神呆滞地看着桌面。周嘉忱和她說三句話,她只能回答一句,滿腦子都還是剛才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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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先吃飯,等會兒一起去看看琴怎麽解決。那個人已經被警方控制住,不要擔心。”

邢易有聽進去,但是在沒辦法坐到不擔心。周嘉忱在臺前,她在後臺,所有事情都只在一瞬間發生,如果那個人再極端點,受傷的就是她了。

等菜端上來,邢易看着那些好看的菜品沒有動筷子。周嘉忱看過去,聲音溫柔問:“沒胃口?”

邢易過了很久才搖頭,“看上去挺好吃的。”

手拿起筷子,還在對齊,桌上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随之邢易也被吓得震了一下。

周嘉忱眼中滿是抱歉,剛才想點勿擾模式,應該沒點到,還是吓到了她。

進了劇場後,他就沒有再看手機。眼下一打開,工作群99+,個人信息欄也雜七雜八的很多內容。其中最新發的在上面,是個老朋友。

梁予誠

-【邢易沒事吧?我剛準備去劇場,比賽取消了?】

周嘉忱随手打了個【沒事】,之後就沒再看,想着多花點時間安撫眼前人要緊。

邢易:“工作的事情你先解決吧,我要再緩緩。”

周嘉忱猶豫片刻,心裏其實并不想弄工作,不過她開口,自己不好拒絕,就裝模作樣拿出手機劃了幾下,實際什麽都沒看進去。

“我家裏還有一把琴,不過都沒有今天被砸碎的那個好。”邢易吃了一口面條,看上去狀态好了一些,“今天帶去的是我最貴的琴了。”

周嘉忱若有所思,“琴只影響音色,現在能用哪把先用哪把,等賠償到位再買一臺新的。”

邢易搖頭,嘆了聲:“不一樣。”

還沒聊上幾句,身後餐廳的門一開一合,腳步聲又沉又穩,指向明确地朝她這邊來。

下意識僵住身體,害怕會發生什麽事,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要讓我見到那個癫子,我非要跟她好好理論一下。砸壞的琴是我找頂級工匠定制的,竟然被她說砸就砸了,氣死我了!”

這句話映證了邢易口中的“不一樣”,原來是她送的。

舒蝶進來,手裏拿了一杯熱乳茶。邢易從小就不愛喝厚重的奶茶,每回都嫌棄太膩,沒少被那時候的朋友說她老人家口味。

打趣是打趣,習慣還是認真記了的。舒蝶把微糖的熱乳茶推到她桌前,随後拉開凳子自然地坐下。拿起手機一直在發信息,不知道給誰,總之提示音像鞭炮一樣沒停下來過。

過了會兒,舒蝶屈起手指敲了敲桌,跟對面那個男的說:“你們公司怎麽審合同的,這種設計師攜稿跳槽的低級錯誤都能出現在你們這大品牌,太滑稽了。”

一提到這個就來氣,周嘉忱也不知道底下人這麽做事。歡迎加入企,鵝峮無尓四九靈八亦酒二因為是合作過的設計師,加上時間不夠充足,他們就疏忽了這一步驟。現在想想,沒準那時候對方就有備而來。

舒蝶自顧自地說,沒打算給周嘉忱什麽開口的機會,“我的賬號在國外就有五百萬粉絲,最好不要給我惹出什麽麻煩,不然我真虧大了。”

邢易低頭用筷子戳了戳面條,低聲說:“要不你還是删了吧,就算ML清白,也不知道他們官司打不打得贏。合同這種法律性質文件都有差池,到時候真讓別人掰回一局也說不準。”

舒蝶看了她一眼,”現在删已經晚了,這幾天已經累計掉了十萬左右有粉絲。“

這話一出,邢易微皺了下眉,又看了眼周嘉忱,“對你影響太大了,不過站BC也不會有好結果,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舒蝶切了一聲,十分不屑地說:“我才不是什麽走一步看一步的人。”

“周嘉忱,你們公司法務應該很給力的,什麽時候能有進展?”

“如果能有辦法得到她跳槽時候聯系的人的聊天記錄,或許能解局。不然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像易易說的,文件本身有疏漏,最後還是我們吃啞巴虧。”

舒蝶連連搖頭,“這麽看,你們周家很快就要垮臺了啊?”

邢易聽得直倒吸氣,這種話是能直說的嗎!

周嘉忱感受到舒蝶對自己的敵意,冷淡地說:“清者自清,不會倒。而且現在才剛開始,誰贏誰輸還未必。”

舒蝶低哼了聲,“你們男的就愛樂觀主義,行吧,等你好消息。”

周嘉忱沒再說話。

這兩人在邊上幾乎吵起來的時候,邢易低頭悶聲吃飯。肚子吃飽了,他們氣飽了,正好一起走。

出門後,舒蝶從自己包裏拿出一個相機,熟練地打開機器,開始找光線和角度。可能這是博主出門的習慣,邢易沒多問,反而是周嘉忱,看了眼後開口:“搞什麽?”

“錄vlog。”舒蝶回答完後幾秒,翻了個大白眼,“又關你事了?”

“......”

這人對自己哪裏這麽大的敵意。

整理好設備,舒蝶看向邢易,“走吧。”

邢易懵了一下,疑惑道:“啊?去哪。”

“買琴。”

“?”她站在原地沒立刻跟上去,“我家裏還有一把。”

“能和摔壞那個比嗎?”舒蝶想起那把摔成碎片的琴就心疼,邢易從上大學開始,國內外大大小小的比賽,都用的是那把。平常練習都不舍得多碰,結果被一個癫子說砸就砸了。

“但現在再買,也買不到一樣的了。”

做這把琴的工匠,幾年前已經因病去世,留下的成品及半成品,大部分被家裏人拍賣或者賣到博物館收藏。

邢易那一把是絕版一樣的珍貴存在。

“不一定,跟我走吧!”說完,舒蝶無縫銜接自己vlog的開頭,視頻錄不到後面兩個人的臉,只知道舒蝶後面跟了兩個人。

“hello大家,今天這一期vlog的開頭,帶大家去看看純手工藝制作的小提琴。很多都是出自工匠大師,價格不菲,咱今天去看一眼,開開眼界吧!”

錄完一段,她把攝像頭關掉,開始進入趕路模式。打了uber,四十分鐘後在一處小巷子外下車。看上去并不像是有博物館的地方。

現在還處于一個應激的高敏狀态,邢易在路邊看着幽深的巷子不敢進去,

周嘉忱微擋在她身後,她害怕時,起碼背後是安全的。

“就在前面!”舒蝶似乎對這裏很熟悉,好像來過無數次,“之前找的工匠确實已經去世了,不過我打探出來他有一個徒弟,算是繼承了師父的全部技能,只是後來轉行沒再幹這個。”

邢易:“轉行了還會再做嗎?如果不方便,其實我可以直接買成品。現在市面上還用的品牌其實不少,琴不能适應我,我去适應它就行了。”

舒蝶:“不行。”

周嘉忱:“不行。”

兩人異口同聲,商量好了一樣。邢易低笑了聲,只好應下,跟着他們走了進去。

巷子很深很窄,中間有一個類似小院子的地方,右手邊相對開闊了很多。

舒蝶開着相機,指向破舊的窗戶,“他之前住這裏,不過窗戶漏雨實在住不踏實,才在前面暫時住下,說是找時間修好窗戶就回來,一修就修了三年。”

舒蝶對這位工匠的了解,遠比想象中多。邢易有些驚訝,繼續跟着往前,

再走了兩百米,感覺頭頂的天空亮了很多,伸出來的屋檐沒再遮擋視線,路面變得寬敞起來。

屋子中有交談聲,聽上去聊得很好。在外面等上一位客人離開,裏面那人出來抽了根煙。火還沒點着,周嘉忱就無語地啧了聲。

對面的人眨了幾下眼,之後十分驚喜地說:“邢易!你怎麽在這裏?”

“......”

舒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是,你沒事來這裏幹什麽?”

梁予誠笑說:“怎麽,我不能認識他嗎?再說了,你們又來幹什麽的。”

周嘉忱大概猜到這人的意圖,看上去他和舒蝶是一樣的,得知邢易最愛的一把小提琴摔碎後,趕緊過來看能不能買一把送過去。

幾個人想法不謀而合,沒互相驅趕,一起進了工匠的家裏。客廳很幹淨敞亮,一點也看不出是做木制工藝的。如舒蝶所言,他已經轉行了,那些工具已經不知道扔到哪裏去。

舒蝶和梁予誠前後勸了很久,都沒能說服他再做一把琴。反倒是一直在旁邊展櫃參觀的周嘉忱,看到一個玻璃展櫃裏的成品,問了下,說是他老師最後做的一把琴。

博物館的人出高價想要買走,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這是他老師最後的作品,他說他需要一個念想,堅決不賣。

話雖如此,但周嘉忱看到邢易的眼神顯而易見地眼神停留,她很喜歡那一把。

交涉無果,他們改用中文加密對話。

舒蝶:“怎麽說,看樣子勸他再做一把是沒問題的,開高價就好,只是比賽之前肯定來不及了。”

梁予誠:“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錢不夠。”

邢易:“......”

周嘉忱看着展櫃沒有加入他們的對話,觀察許久,他忽然跟那位工匠說:“這把琴對你來說應該有重要意義,它似乎是一件系列品中的一件。”

這麽一說,工匠頓時和周嘉忱有了共同話題,問他怎麽看出來的。

“我朋友摔壞的琴是這個系列的第一臺,你留着的是第二臺。”他伸手指了指琴背處刻的一個小序號。

舒蝶也被激起了一些回憶,“當時的确是說要做一套成品的,只是沒想到只有兩把。”

他們把邢易今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這位工匠,他瞬間紅了眼眶。或許他更心疼的是那臺碎了的琴,不過不重要,目的達成。

“既然你是第一臺的主人,那麽這一臺也可以給你使用。不過切記不要磨損,這對我來說很珍貴,我不希望它再有傷痕。”

邢易鄭重其事地接過,道:“我會好好保護它,等比賽結束,一定還回來。”

“還?”周嘉忱中文問的,“如果很喜歡,可以直接買。”

“這是他手頭上最後一臺他老師的琴,都說是一個念想了,我還可以有很多選擇,但這一個對他來說是唯一,我沒有奪人喜好的習慣。”

能借給她已經非常幸運,不要求有更多。

周嘉忱見她堅持,默默把準備付款的手收回去。跟工匠商量好歸還時間後,他們還加了聯系方式以便及時溝通。

邢易不知道的某處,對方詢問了周嘉忱比賽時間和劇場地點,而周嘉忱,還在努力。

她不喜歡奪人喜好,周嘉忱也見不得她愛而不得。

不過要是讓她知道,沒準又要挨罵。算了,罵兩句而已,受着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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