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師父他老人家只是累着了……

錦杪耳邊回蕩着昨日李獻春說的話,她靠在床頭,對這句話百思不得其解。

人累了,休息就好,為什麽會沒了呢?

鄭太醫照顧了她十六年,是親人般的存在。

而如今,再也見不到了。

錦杪低着頭,菱唇緊抿,眼淚劃過臉龐,落在錦衾上,兩只手牢牢攥在一起,指甲不知不覺陷入掌心,有猩紅從指尖滲出。

桃月回來瞧見這幕,心疼得不行,忙将握緊的一雙手掰開,吹吹流血的傷口,命人趕緊拿膏藥過來。

“我要進宮見父皇。”錦杪伸手就要掀開錦衾下床,“準備梳妝。”

“殿下,聖上讓您閉門思過半個月,這期間,您是哪兒也不能去的。”

桃月話音剛落,穆錦澤就從外邊打簾進來,得知鄭太醫去世,他忙不疊就來了公主府。

錦杪擡眼,嗓音沙啞,“你來得正好,進宮幫我向父皇求個恩典,準我去鄭太醫靈前上柱香,就說我願意再閉門思過半個月。”

“行,我這就去。”穆錦澤立馬轉身往外走,沒兩步,又回過頭,“阿姐你可別忘了鄭太醫的叮囑。”

錦杪颔首。

鄭太醫告誡自己切勿大怒大悲,她時刻記着呢。

可人的情緒,哪兒有那麽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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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手撫上發疼得厲害的心口,錦杪接過桃月遞來的藥丸服下,片刻後,好了許多。

近來她服藥頻繁,小瓷瓶裏的藥丸已經快見底了。

一炷香過後,穆錦澤從宮裏回來,說聖上準她去吊唁鄭太醫,不用再閉門思過半個月。

-

去鄭府吊唁完回來,門房說不久前鄭府來人送了封信。

穆錦澤拿到信,一眼認出上面的字跡,“阿姐,是鄭太醫。”

錦杪接過信拆開,上面字字句句都是鄭太醫對她的關心和叮囑。

還有一張紙寫的是藥方。

鄭太醫在信中提到,按他的方子來制藥即可。

這道藥方,比之前多了一味白術。

“阿姐,你有沒有覺得哪裏怪怪的?”穆錦澤站在旁邊看完了信,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偏偏又說不上來。

錦杪将信收好,留下藥方放在幾案上,吩咐桃月去外邊請個郎中回來。

“阿姐你是懷疑藥方有問題?”穆錦澤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你不是覺得哪裏怪怪的嗎?”錦杪擡眸,将她的想法道出,“李獻春昨天說鄭太醫只是累着了,如果他沒有撒謊,那就是後來鄭太醫發現自己命不久矣,遂給我寫下了這封信。”

“好端端的怎麽會命不久矣?”穆錦澤嘟囔,略作思索後,他一下睜大了眼睛,“該不會是有人要害鄭太醫吧?”

要真是這樣,最有可能害鄭太醫的人會是誰呢?

穆錦澤想不明白,“阿姐,你怎麽看?”

“我也就是一猜。”

李獻春下獄,鄭太醫去世,錦杪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聯系。

至于這道藥方……

多個心眼總是沒錯的。

很快,桃月請了郎中回來。

郎中看了藥方後,表示一點問題也沒有。

錦杪又将之前那道藥方寫了下來給郎中看,仍是沒有問題。

看來,只有見到李獻春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

半個月過去,冰雪消釋,春彩融融。

閉門思過一結束,錦杪就去了獄中見李獻春,她知道入獄之後不會好到哪兒去,但沒想到李獻春會盲了雙眼,毀了嗓子,整個人形如枯槁。

幸好她這趟沒帶桃月,不然那丫頭得被吓慘。

獄卒告訴她,聖上提審李獻春後,對李獻春動了刑,人才變成這樣。

至于那次提審都說了些什麽,獄卒也不清楚。

當她走到李獻春跟前,本來一個勁兒往後躲的李獻春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擡頭,原先明亮的一雙眼睛死氣沉沉,嘴唇開合,什麽聲音也沒有。

但錦杪讀出了李獻春的口型,他在說:“殿下。”

心尖一陣酸脹,錦杪如鲠在喉,“李太醫,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李獻春苦笑,他舉起自己的一雙手。

錦杪這才發現他的手也被動了刑,看起來好好的,但其實一點力也使不上。

口不能言,手不能寫。

她也就無法從李獻春這兒得知賞梅宴那日發生了什麽事。

這一切實在太過蹊跷。

從陰冷潮濕的牢獄出來,沐浴在春日和煦的陽光下,錦杪依舊覺着冷,仿佛有股寒意鑽進了骨子裏。

她擡頭望向晴朗的天,緩緩開口:“你有沒有覺得今年的春天比以往冷?”

“春寒料峭,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裴臻上前,伸手攏了攏錦杪身上被風吹開的鬥篷,“殿下,當心着涼,回車上吧。”

“嗯,回吧。”

這趟回去後,錦杪着了風寒,過了将近有半個月才好。

期間,聖上來公主府探望了幾次。

待到痊愈後,錦杪進了宮,叩謝皇恩。

聖上告訴她一件大喜事,能夠治好母妃的人找到了,而且對方還保證不日就能讓母妃醒過來。

錦杪感到了久違的開心。

聖上又說到李獻春:“此人謀害皇室血脈,乃是犯了死罪,朕打算将他秋後處斬。”

經過上一次,錦杪深知不能沖動。

她沒有證據為李獻春說話,能做的,只有盡力為李獻春争取活命的時間。

“啓禀父皇,鄭太醫照顧了兒臣十六年,沒有鄭太醫,就不會有如今的兒臣。李獻春是鄭太醫唯一的徒弟,可否看在鄭太醫的情面上,饒他一命?”

聖上翻閱奏章的動作一頓,擡眼看向跪在殿中的人,“那就罰入賤籍,為奴。”

錦杪還想再求情試試,但聖上沒給她這個機會,“去看看你母妃吧。”

“兒臣告退。”

從宣室殿出來,錦杪去了瓊陽宮。

徐貴妃雖然還沒醒,但氣色比先前好了許多,可見此人的确是個有本事的。

錦杪本來想見見,但人給胡皇後診脈去了,也就罷了。

聽說,前不久胡皇後生了一場大病,群醫束手無策,多虧了這位女大夫扭轉乾坤。

這讓錦杪更加相信此人能夠治好母妃。

出宮時,錦杪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接過桃月遞來的藥服下,竟然有一絲甘甜在舌尖化開。

鄭太醫知道她怕苦,所以每回都說新制的藥沒之前苦。

反正她是沒嘗出來。

這次倒是嘗到了。

真想誇誇他老人家,可惜人已經不在了。

想到鄭太醫,就想到李獻春。

本來前途大好的一個人,而如今……哎。

他這個情況為奴,怕是過不了多久就得被折騰死。

于是錦杪吩咐桃月,明兒去市場将人買回來。

原以為不會有人買李獻春,沒想到桃月去的時候,人已經被買走了。

而這個買家,是她的四皇姐。

瞧着幾案上不久前送來的請柬,錦杪笑了。

還真是巧。

正好今兒邀她到府上賞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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