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到了定北侯府,錦杪随引路的小厮前往東跨院的桃苑,聽得小厮說:“諸位公主早早地就到齊了,就差殿下您了。”

錦杪已經能夠想象待會兒自己被當猴兒看的場面了。

只要她這些個皇姐皇妹聚在一起,她自己再出現,她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出好戲。

要不是為了李獻春,她才不會來賞什麽桃花。

“哎喲!我說你倆是沒吃飯嗎?今兒夫人請公主們在府上賞桃花,要是沖撞了那些金貴的主子們,你們脖子上頂的玩意兒別想要了!”

訓斥的聲音是從右側的月亮門傳來的,錦杪循聲瞧去,只見兩個小厮費力地擡着一塊木板,上面蓋了張白布,風掀起白布一角,一只傷痕累累的手落入眼簾。

“殿下!”

桃月脫口而出一聲驚呼,行走在月亮門裏側的三個人下意識朝她們這邊看了過來。

走在後面的管家趕忙擋在木板前,有些慌張道:“奴才叩見瓊陽公主。”

兩個小厮也趕緊放下木板,跟着跪在地上。

“起來吧。”

錦杪對別人府上的事不感興趣,她收回視線,繼續往桃苑去,餘光瞥見桃月不大好的臉色,說道:“你回馬車上等着吧。”

桃月咽了咽嗓子,壓低聲音,“殿下,剛剛那個好像是死、”

“出去等着。”錦杪停下,對上桃月驚恐未定的眼睛,打斷了她的話。

桃月不敢再提,也知道她這個狀态跟在殿下身邊不合适,于是她取出白玉小瓷瓶遞到裴臻手裏,“千萬要照顧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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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錦杪有些想笑。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防賊似的防裴臻,生怕裴臻對她進行報複,如今倒是肯将她的救命藥交到裴臻手中。

等到他們走過拐角,看不見人了,管家往兩個小厮身上各踹了一腳,“趕緊的!手腳麻利點!處理幹淨!”

管家猶豫片刻,折回了北房。

婢子正将窗戶推開,散走屋內濃烈的香氣。

穿戴整齊的定北侯鄧巍卧在涼榻上,一個婢子為他摁頭,一個婢子為他捶腿,身上還趴了個美嬌娘。

美嬌娘似是聽見了什麽極好笑的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鄧巍擡手抹去眼尾的濕潤,放入口中,眼神迷離地喃喃道:“真甜啊。”

管家低頭不敢再看,伸手擦了一把額角的冷汗,“侯爺,方才在路上遇見了瓊陽公主。”

“哎喲!”

美嬌娘猝不及防被推到一邊,捂着被撞的腰喊疼。

鄧巍一腳踹過去,“滾!”

随後,他一把拽住管家衣領,硬是把人給拎了起來,一臉的兇神惡煞,“連點小事都辦不好,我要你何用?”

管家一張臉脹得通紅,話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殿下沒有被吓到,請侯爺放心。”

“當真?”

“奴才願用自己的性命做擔保。”

鄧巍松開手,把人扔到一邊。

管家忙爬起來跪在地上叩謝,話還沒出口,就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你算什麽東西,竟敢和她相提并論。”鄧巍嗤笑一聲,将刺進管家心口的劍拔|出來扔到一邊,目光觸及手上的血,皺眉道:“備水,本侯要沐浴。”

-

桃苑這邊,談笑風生,好不快樂。

忽然有一婢子疾步到四公主身邊耳語,四公主臉上的笑容登時蕩然無存,周遭的公主瞧見,說話聲漸漸低了下去,直至無聲。

有婢子來說瓊陽公主到了,四公主才又帶着笑臉,往桃苑入口走去,“哎喲我的六妹妹,你可算來了,皇姐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皇姐邀我賞桃花,豈有不來的道理?”錦杪也笑着,由着四公主牽她往裏走。

“各位皇姐皇妹,咱們今兒可要離六皇姐遠點,免得咱們身上的味道把六皇姐給熏暈了。”九公主嚷了一嗓子,邊說邊往後退了退。

十九公主咕哝:“九皇姐這話說的,好像我們身上很臭一樣。”

“六皇姐身子金貴,管他香的臭的,可都受不住。”十公主抿唇笑笑,伸手拉着十九公主往後退了兩步,“你就聽話吧,為了你六皇姐着想。”

少頃,大家紛紛退到了邊上。

在她們眼中,錦杪仿佛是什麽惡心人的髒東西。

偏偏四公主還說:“她們是怕你再像賞梅宴那次一樣暈倒,六妹妹你千萬別介意。”

“大家這是為了我身體着想,希望我活得久一點,這有什麽好介意的?”

錦杪也不去看她們的臉色,說完就坐到圈椅上,簪在百合髻上的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劃出輕倩的弧度。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們希望你活得更久了?”

在場年紀最小的二十八公主使勁一跺腳,氣鼓鼓地把錦杪瞪住,一副恨不能把人給生吞活剝了的樣子。

錦杪眼眸微彎,“難道你們的意思是希望我早點死?”

“還算有自、”

“六皇姐你跟個小孩兒計較作甚?”

旁邊的十九公主伸手捂住了二十八公主的嘴,一臉乖巧地看向錦杪。

錦杪失笑,“我要是計較,你們還能好好站這兒嗎?”

衆人心知肚明,遂沒人說話。

二十八公主卻推開了十九公主的手,冷哼一聲,“你不敢跟父皇說的,因為你和你那個母妃一樣懦弱無能。”

“閉嘴!”在場年紀最大的四公主呵斥道。

二十八公主被吓得縮了縮脖子,聲音弱了下去,“我又沒說錯,你們不也這麽想的嗎?大家都是公主,憑什麽她是大晟最尊貴的公主?我也沒見她有多會讨父皇歡心,難不成是父皇看上了她這張臉?”

“你連父皇都敢編排了!年紀小不是你胡說八道的擋箭牌!回宮抄《女戒》三遍!”四公主氣得不輕,派人立馬将二十八公主送回宮去。

這一出過後,大家明顯興致缺缺。

錦杪倒是心情還不錯,讓裴臻将面前桌上的點心遞給她都嘗了一遍。

“六妹妹最愛的珍珠牛奶蜜瓜露怎麽不在?”

聽得四公主開口,錦杪咽下嘴裏的茯苓糕,“不礙事,四皇姐準備的吃食已經夠多了。”

“這可是我特意吩咐下去的,哪能不礙事?”說完,四公主打發身邊的婢子去廚房瞧瞧。

錦杪這會兒已經吃飽了,別說最愛,就算是最最愛的,她也吃不下了。

她就想知道四皇姐什麽時候讓李獻春出來。

總不可能,今日就只是個巧合,是她想多了吧。

一盞茶快見底時,外邊傳來難以描述的動靜,當聲音越來越近時,大家不約而同朝桃苑入口望了過去。

“天吶!桌子竟然會動!”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驚呼,接着又一個人說:“你瞧仔細些,分明是個人。”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不知是桌子還是人的東西被人牽着進了桃苑,馱着那碗珍珠牛奶蜜瓜露到了錦杪跟前。

錦杪垂眸掃過跪在地上行走的人,“四皇姐,這是……”

“這是今兒一大早從市場上買回來的有趣玩意兒,從前我覺得奴才得好手好腳才能伺候好人,如今卻不這麽認為了。”四公主笑容明媚,她命人将上面的東西一一拿開。

一個用布蒙了眼睛,四肢觸地的男人出現在大家眼前。

“這不是李太醫嗎?”

“你還不知道吧,他被父皇罰入賤籍,成了奴才,是個連奴才都不如的玩意兒,就和六皇姐身邊那位一樣。”

錦杪擡眸,說話的人在觸及她視線的一剎那,下意識躲到了旁邊人身後。

這話把大家的目光引到了一旁的裴臻身上。

四公主蹙眉道:“六妹妹,不是我說你,這人放在你身邊太危險了。”

“依四皇姐所見,該如何?”錦杪順着話往下說。

四公主看向地上的李獻春,“我拿這個有趣的玩意兒跟你做交換如何?”

“胡鬧!”

話音未落,一道威嚴的聲音傳入桃苑。

四公主在與鄧巍四目相對的瞬間,身形一顫,忙垂下眼簾福身,“侯爺。”

只見鄧巍大步流星走到錦杪跟前,“微臣參見瓊陽公主。”

這一幕落在其他公主眼裏,快把牙給咬碎了。

都是公主,鄧巍憑什麽不拿她們當回事?

可真當鄧巍向她們行禮,一個個卻又怕了,覺得受不起。

畢竟,這位定北侯是連她們父皇都害怕的人。

鄧巍看向李獻春,目光複又落在四公主身上,“此等腌臜玩意兒,哪裏有趣了?莫不是夫人瞧上了人家的奴才,想要納入房中享樂?”

“侯爺!”四公主沒料到鄧巍會把話說得這麽露骨,當即羞紅了臉。

鄧巍不作理會,轉而向錦杪賠罪,“殿下,侯府有趣的玩意兒多得是,您想要什麽盡管拿。”

“多謝侯爺好意。”錦杪再度看向李獻春,“不知四皇姐買這個奴才花了多少錢?我願花十倍的錢買下。”

“一個奴才罷了,殿下想要帶走就是。”鄧巍根本沒給四公主說話的機會,當即就吩咐人把李獻春帶到外邊候着。

錦杪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但人畢竟是花了錢買回來的,她直接帶走不太好。

正好,鄧巍開口了,“殿下就當欠了微臣一個人情。”

裴臻薄唇抿緊,他擡起眼簾時,聽得身前人輕快應下,“好,就依侯爺所說。”

快要觸碰到芙蓉色衣袖的手指頓住,微微彎曲,緩慢回到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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