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掀開幔帳的一角,錦杪猝不及防撞入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心裏頓時生出一種完了的感覺。她穩住心神,伸手将幔帳挂在玉鈎上。

“母妃什麽時候醒的?”

“你親他的時候。”

徐貴妃看了裴臻一眼,然後調皮地捂起了眼睛,她在指間留了縫,視線活潑地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來回。

錦杪被這樣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說話不自覺有些磕巴,“哪、哪有?我沒親他,我那是跟他說話!”

“那你臉紅什麽?”徐貴妃微微眯眼,一副我已經将你看透的架勢。

錦杪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輕咳一聲,“我真的只是和他說話,不信的話母妃可以問他。”

徐貴妃輕哼一聲,“他是你的人,肯定站在你那邊說話。”

錦杪無奈,心知她就算把嘴皮子說破了,母妃也不會相信她。罷了,就随母妃去吧,總不可能母妃逢人便說她親了裴臻吧。

這一點,錦杪還是有自信的。令她沒想到的是,聖上晚上過來用膳,母妃向聖上繪聲繪色地說起了她親裴臻的事。

在錦杪看來,這和逢人便說沒什麽兩樣。她低下頭,小心翼翼吃着碗裏的飯菜,能感覺到聖上嚴肅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幾息之後,聖上問她:“你母妃說的可是真的?”

錦杪想說不是真的,可當她觸及母妃幹淨的雙眼,便知她若是這般說了,母妃定會傷心。畢竟在母妃看來,她就是親了裴臻。

無奈之下,錦杪點了點頭,聲若蚊蠅地嗯了一聲。

少女低着頭,露出一截秀氣白皙的脖頸,宛如那上好的羊脂玉,在跳躍的燭火下泛着攝人心魂的光澤。

聖上漫不經心撚着掌心裏的五線菩提念珠,面上瞧不出是什麽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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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陽可是想要個面首?”

“回父皇,兒臣沒這個想法。”錦杪毫不猶豫地回道。

大晟沒有公主養面首的先例,此事在前朝倒是盛行。

說到面首,錦杪就想起在外游山玩水時聽見的一些傳聞,說當今聖上還是閑散王爺時,娶了一位公主,這位公主養了一後院的面首。

每晚就寝,這位公主便會翻牌子,有時還會召多個面首一起侍寝。公主的心思全在面首上,自然也就沒把驸馬當回事。

試問哪個男人受得了被戴綠帽子?而且還不止一頂。

百姓就道,聖上後面之所以會發動宮變,有一大半是公主的原因。

後來聖上登基,将公主和她所有的面首通通處以極刑。

倘若傳聞是真的,聖上必定是厭惡面首的。再者說,她也沒想要面首。

之後聖上沒再說什麽,用過晚膳便回了宣室殿處理政務。最近前方戰事吃緊,鄧巍率領的大軍在西戎的攻打下,連連敗退,士氣大挫。放眼整個朝廷,竟然找不出第二個能率兵與西戎作戰的。以致于消息傳回帝京後,人心惶惶,百姓怕這天下又要換主,他們又要經歷動蕩不安。

因為戰事,聖上已有多日不曾踏足後宮,今夜倒是翻了皇後的牌子。

令人面紅耳赤的動靜回蕩在延春|宮內,女人唇齒間溢出的嬌柔婉轉的聲音,聽得人骨頭都快酥了。可男人卻毫不留情,在女人快要攀上高峰時,狠狠掐住了女人纖細的脖子。

女人感受到了劇烈的窒息,她猛地睜開眼,張大嘴難受地喘着粗氣。

出于求生本能,胡皇後拼命掙紮着。她越是掙紮,脖子上的手便越用力。

等到身下的人快要喘不過氣,聖上才慢慢松開手。他俯下身在胡皇後耳邊低語:“你可知,瓊陽今日親了他。”

胡皇後渾身一僵,緩緩偏過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男人的手再次落在她的脖子上,指腹在掐紅的地方慢慢摩挲。

“皇後,你還要讓朕等多久?”

溫柔到極致的聲音,卻讓胡皇後打了個顫栗,她垂下眼簾,“臣妾、會盡快。”

“皇後與朕做交換,朕可是立馬就兌現了答應皇後的事,準你父親卸甲歸田。可皇後呢,拖了有多久?”聖上輕笑,五指慢慢收攏,“皇後,說個期限吧。”

“瓊陽公主十七歲生辰,下個月底!”胡皇後脫口而出,脖子上的大手松開,她扭頭就是一陣咳嗽。

男人毫不留戀地抽身離開,由宮人伺候着穿好衣裳後,撂下一句“朕等着皇後的好消息”,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延春|宮。

胡皇後伏在床邊幹嘔,說不清是因為什麽在惡心。一張臉煞白,兩只泛紅的眼睛淚汪汪,貼身伺候胡皇後多年的蘭月嬷嬷見了,心疼得不行。她拿來藥膏為胡皇後塗抹在脖子上。

胡皇後擡手讓宮人們退下,只餘蘭月嬷嬷。她靠在床頭,由着蘭月嬷嬷給她擦藥,沒什麽力氣地問:“寧常在那邊如何?”

蘭月嬷嬷壓低聲音回道:“幾位太醫把了脈都說是個男胎。”

胡皇後笑出聲,煞白的臉染上幾分不正常的紅暈,看來是連天意都站在她這邊。

可這事到底冒險,若沒成,那就是株連九族的死罪。蘭月嬷嬷覺得還可以再勸勸,“娘娘,老奴覺得您這個皇後當得挺好的。”

胡皇後苦笑,“嬷嬷,我受夠了。”

這個皇後,她當夠了。

穆亥此人,她也忍到極致了。

大概只有老天爺知道她有多想趁穆亥閉上眼睛的時候,将刀捅進他的心口。

淚水無聲地劃過眼尾,胡皇後閉了閉眼,聲音沙啞道:“最後不能成功也沒事,至少我做了。只是到時候要苦了嬷嬷,和我一起上路。”

“娘娘這話說的,老奴本來就是随您生,随您死。”蘭月嬷嬷擦完藥,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

胡皇後握住蘭月嬷嬷的手,輕聲道:“嬷嬷,我有預感,穆亥這個皇帝當不了太久。”

-

帝京連着下了三日雨,空氣中彌漫着雨後沁人心脾的濕潤,但和夏日獨有的悶熱交織在一起,直叫人心煩意亂。

今日該是收到小十五來信的日子,可錦杪從天亮等到天黑,也不見信。她擔心小十五在外邊出了事,想找個人問,卻又不知該找誰。

晚膳時,錦杪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她望着漆黑的夜色,希望一眨眼的工夫就有人将小十五的信送到她面前。

可是她等啊等,夜深了,也不見有人給她送來小十五的信。

看來今天是等不到了。

錦杪拖着疲憊的身體向湢室去,走了沒幾步,外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她猛地回過頭,向門口看去。

前來禀報的下人跑得急,來不及把氣兒喘勻就說:“殿下,宮裏來了人,說十五爺失蹤了!”

這一瞬間,錦杪耳邊嗡嗡作響得厲害,她看見下人和裴臻張嘴說着什麽,可她什麽也聽不見。

短短幾息,仿佛過了有大半輩子那麽久,錦杪回過神,捂着一陣陣抽疼的心口難受地喘着粗氣。

少女臉色慘白如紙,雙眸黯淡無光,額間滿是細細密密的冷汗。裴臻一将手伸過去,少女猶如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了他。

裴臻忙從懷裏取出藥瓶,倒出一小粒藥丸送進少女嘴裏。服下後不過片刻,少女臉上慢慢有了血色。他松了口氣,不自覺喚了一聲殿下,頗有劫後餘生的感覺。

錦杪無力地倚在裴臻懷中,“備車,我要進宮見父皇。”

這個時辰,宮門已經落鎖,除非發生十分緊急的事,否則不能開啓宮門。

但宮裏在這時候來了人傳話,可見聖上對瓊陽公主的疼愛。

錦杪到了宣室殿,從聖上口中得知小十五在辦事途中遭遇歹人襲擊,墜落懸崖,但是因為沒找到屍體,才稱作失蹤。

萬丈懸崖,人掉下去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但只要一天沒找到屍體,就還有生還的希望。

可是這點安慰,根本擋不住滔天的痛苦。

錦杪跪伏在地,淚流滿面,貝齒緊咬下唇,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哭聲。

單薄的身姿看起來是那麽的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該要用上十二萬分的心思去呵護才對。

聖上若有所思地撚着掌心的五線菩提念珠,緩緩道:“夜深了,就留在宮中好好歇一晚吧。”

-

錦杪去了瓊陽宮偏殿休息,但她一絲困意也無,只是安靜地坐在床上抱緊自己流眼淚,滿腦子都是她和小十五的點點滴滴。

直到天将明的時候,錦杪才有了困意。

少女就那麽坐着,臉枕在膝上,睡着的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乖巧。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睫毛上還墜着淚珠,白淨的小臉也早就哭紅了。

裴臻心疼地嘆了口氣。

他小心翼翼抱着少女躺到床上,給她掖好被角後,又端來熱水,打濕了帕子輕輕擦拭小臉。

做完這些,裴臻輕手輕腳離開偏殿,去了瓊陽宮的小廚房吩咐做些清淡的早膳。

等他回來時,偏殿外站着馮總管。馮總管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裴臻薄唇抿緊,視線落在緊閉的兩扇紅漆雕花木門上,心裏莫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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