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聞言, 錦杪有些恍惚。在江南的這些日子,她還以為再也回不去帝京了。

說來也好笑,認識傅盈也稱得上一個久字了, 她居然還不知傅盈是做什麽的,此番帶着她前往帝京又是做什麽。

好奇歸好奇,錦杪卻是一言未發。她坐在馬車裏阖眼休息,由着馬車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碧桃卻是忍不住開口問:“姑娘就不好奇咱們去帝京做什麽嗎?”

濃密纖長的眼睫輕顫, 溫和的雙眸映出碧桃一臉的真摯, 錦杪唇角牽出淺淺的弧度。

“你可見過養在籠子裏的鳥?”

“自是見過的。”

碧桃點頭如搗蒜。

“它也很好奇外面的天地,可是有用嗎?”話間, 風掀起布幔的一角,錦杪掃了眼外邊,便收回了視線, 複又閉上眼睛, 唇齒間溢出一聲輕嘆, “所以啊, 好奇有什麽用呢?”

碧桃想不通,姑娘也就十七歲,說話怎的總是老氣橫秋?

主人待姑娘那是極好的, 姑娘怎能自喻籠中鳥呢?

若非主人有吩咐,說姑娘問了, 她才能答, 不然她早就告訴姑娘, 主人這是要到帝京做天下之主。

看吧,主人稱帝也沒虧待你這位大晟公主。

這可是合該偷着樂的大好事。

錦杪不好奇自己的事, 倒是念着裴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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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一別,他們便沒再見過。

如今離開江南, 也沒看見他的人影。

雖然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和傅盈在一起,但錦杪還是忍不住問:“裴臻在哪兒?”

“裴臻在主人身邊,姑娘尋他可是有事?”

碧桃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想說許久未見了,卻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遂只道了句,“只是突然想起。”

“姑娘哪是突然想起,分明是心心念念。”碧桃打趣完,又說:“姑娘還不知道吧,有位程姑娘特別喜歡裴臻,還說非他不嫁呢。姑娘您啊,可得抓緊了,不然裴臻就成了那位程姑娘的人了。”

錦杪心上驟然傳來一陣鈍痛,她垂下眼簾,面不改色道:“我不喜歡他,他與誰在一起,同我無關。”

她是喜歡裴臻沒錯,但她不想要這份喜歡。

既然不想要,那就放下。

不要像之前一樣自相矛盾,和自己鬧別扭。

錦杪是下定決心才說的這句話,但在碧桃眼裏,是吃醋了。

碧桃抿唇一笑,接着打趣:“姑娘素日愛練字,眼下可還想得起都練了些什麽?”

纖纖玉指驀地掐在掌心上,錦杪喉間幹澀,這會兒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平日碧桃寸步不離地守在錦杪身邊,這時間久了,錦杪心裏想着什麽,碧桃能猜個七七八八。

眼下見錦杪嘴硬,碧桃輕嘆一聲,“姑娘您啊,分明就是口是心非。奴婢瞧着裴臻,也是心裏有您的。既是心悅彼此,就該在一起才是。姑娘您愛看話本,不就最見不得情投意合的兩個人無法在一起嗎?”

“有些事你不懂。”錦杪心中苦澀,碧桃自然是看出她不願多說,也就不再多說。

車廂內安靜下來,錦杪的心卻始終靜不下來。

裴臻戲弄她的感情,令她差點為情而死,為什麽都這樣了,她還會喜歡裴臻?

難道她就這麽愛犯賤嗎?

身為大晟最尊貴的公主,她要什麽沒有,竟然放不下一個狠狠傷了她的男人!

錦杪死死掐着手,內心久久得不到平複。

行了一段路,耳邊響起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至馬車旁,馬蹄聲趨于緩和。

男人溫和,含有重逢之喜的聲音随之而來。

“殿下,奴才回來了。”

錦杪手上驀然卸了力道,視線下意識看向布幔。碧桃見狀,伸手就要去掀開,卻聽見沙啞的聲音說不用。

杏眼泛紅含淚,同碧桃四目相對時,錦杪眼睫輕顫,壓低視線,“外邊冷,我擔心着涼。”

聲音很輕,仿佛來陣微風都能吹散。

碧桃回過神,心想姑娘怕是因着剛才說過的話,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裴臻。她也就不打趣了,規規矩矩坐着。

許久不見,錦杪一開口,饒是她的聲音小得快被風給蓋住,裴臻也聽清了。

甚至連她那點心虛,他也聽得清清楚楚。

想來殿下是已經清楚傅盈的身份,現下見了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殿下,但在得知傅盈允了他回來護送殿下去帝京後,便把顧慮抛在腦後,策馬趕到了殿下身邊。

是他思慮不周,應該給殿下足夠的時間去适應現實。

裴臻騎在馬上,偏頭望向馬車的布幔,“近來天氣變冷,殿下可要千萬保重身子。奴才去前面看看,過會兒回來。”

“嗯。”

錦杪應下,聽着馬蹄聲漸行漸遠,她的一顆心也跟着慢慢平靜了下來。

待到暮色降臨,他們要在客棧歇一晚,錦杪才見到裴臻。

半個月不見,他的變化很大,首先是瘦了,然後是眉眼比之前更淩厲逼人。

乍一看,與她認識的裴臻簡直就是兩個人。

可當他站在馬車旁邊朝她伸出手,唇角翹出好看的弧度,對她說殿下當心時,她就知道還是那個裴臻。

搭着裴臻的手下了馬車,錦杪回以一笑,“進去吧。”

一早起來便坐了馬車前往帝京,錦杪到了房間便吩咐碧桃備水沐浴。碧桃前腳剛走,門就被敲響了。

看着門上挺拔的人影,錦杪菱唇輕抿,“有什麽事嗎?”

“奴才來看看殿下可住得慣。”

“住得慣,不必擔心。”

話音落下,一室寂靜。

誰也不再開口,只是隔着兩扇門凝視對方。

裴臻自是感到了殿下的疏離,他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難道要他告訴殿下,他親自率兵攻入帝京,将穆亥從龍椅上拽了下來?

亦或是告訴殿下,穆亥把徐貴妃折磨得沒有了人樣?

穆亥是殿下的父皇,他該怎麽讓殿下接受這些事?

裴臻犯難之際,有人來報,說程姑娘來了。

聞言,他眉心一緊,話裏不自覺帶了幾分着急。

“殿下,奴才有事,去去就回。”

說罷,裴臻轉身大步流星下了樓梯。

須臾,便沒了他的腳步聲。

房間裏響起一聲輕笑。

錦杪唇角的弧度逐漸放大,不過片刻,眼尾就泛起了淚花。她手摁在發疼的心口,笑自己犯賤。

她要什麽沒有,偏偏對一個傷過她的人上心!

自嘲的笑聲過去,是無聲的落淚。錦杪趴在桌上,緊緊咬住下唇,明明她不想哭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碧桃備好熱水回來,看見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心疼得不行,轉身就要去找店小二準備熱雞蛋。

錦杪将人攔住,露出一個沒什麽事的笑容,“不用。”

殊不知她越是想表現得沒事,碧桃就越是心疼。

碧桃心道姑娘肯定是知道程姑娘來了,傷心了。

姑娘總是這樣,嘴上什麽都不說,偷偷難過。

瞧瞧這白皙嬌嫩的臉龐,都哭紅了。

碧桃捏着絹帕輕輕擦拭上面的淚痕,“姑娘放心,裴大人心裏的人是你,程姑娘搶不走的。”

錦杪下意識就想搖頭,否認她哭不是因為這件事,碧桃卻故作兇巴巴地瞪住她,“姑娘你這麽口是心非,心裏就不難受嗎?”

錦杪語塞,垂下眼簾。

自然是難受的。

可她有什麽辦法?

要她承認喜歡裴臻,做不到。

碧桃跟在錦杪身邊的時間不算長,但她深知錦杪沒有公主的架子。

但畢竟是公主,與生俱來的傲氣是刻進了骨子裏的。

要一個公主承認自己拈酸吃醋傷心,實在是不大可能。

若非錦杪脾氣好,碧桃根本不敢一再說這些。

眼下,碧桃心疼道:“殿下放心,奴婢已經打聽過了,裴大人對那個程姑娘一點意思也沒有,是她非要往裴大人身邊湊。您是沒看見裴大人面對程姑娘那個臉色,嚴肅的喲,奴婢都懷疑他接下來是不是把人給打包送走。”

大概是碧桃的語氣太過好笑,錦杪沒忍住破涕為笑了。碧桃見她笑了,又接着說:“奴婢還聽說,程姑娘的家裏給她說了一門親事,這些天正在鬧退婚呢,但程姑娘的兄長堅決不肯。姑娘您就放一萬個心吧,裴大人只會是您的。”

錦杪知道她在這件事上說不過碧桃,索性就不說了,轉而問:“為什麽說是裴大人?”

碧桃粲然一笑,“姑娘您可算問到點子上了。您還不知道吧,我家主人乃大楚皇室血脈,裴大人助主人拿回帝位,眼下得了官職,自然要稱一聲大人……”

後面碧桃說了什麽,錦杪根本沒聽進去。

在得知大楚皇室率遺臣造反的時候,她都沒什麽情緒,此刻心裏卻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設想過傅盈會有的很多身份,但她從未想過傅盈會是大楚皇室血脈。

怪不得這半個月她都沒見到傅盈和裴臻,原來是忙着光複大楚去了。

既是如此,那裴臻可知她母妃現在如何?

錦杪猛地抓住碧桃的手,“去叫裴臻過來!我有事問他!”

碧桃忙住了口,去叫裴臻過來。

卻被告知外邊出了事,裴臻前去處理了。

這時,一襲紅衣的女子走上前,對碧桃微微一笑,“殿下有什麽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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