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嬌軟的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滑, 眼見雙膝就要觸及地面,裴臻手上使勁,将人摟在懷裏。淚盈盈的雙眼無助地望着他, 菱唇一張一合,吐出苦澀的聲音,“裴臻,我求你了……”

“奴才方才已經說了, 殿下盡管放心, 貴妃不會有事的。”

他說的是實話,殿下為何不信他?

“奴才自認與殿下經歷過諸多事情, 心想殿下應當是了解奴才的。不知殿下可還記得奴才當初說您待我是極好的。”

他心裏裝的全是她的好,又怎會趁機報複?

看來殿下還是不了解他。

摟在嬌軀上的胳膊收攏,裴臻輕而易舉就讓懷中人坐在了他腿上。垂眸伸手, 撥開面頰上淚水浸濕的青絲, 捏着絹帕輕輕擦拭淚痕, 他溫聲緩緩道:“奴才會永遠和殿下站在一起, 殿下莫要多想。”

“當真?”

錦杪抽噎着擡起眼簾,晶瑩的淚珠滾過纖長濃密的眼睫,墜在裴臻的掌心。

屈指合攏感受這小一片溫熱, 裴臻心情舒暢。

“奴才不騙殿下。”

“倘你騙了我,該如何?”

并非錦杪不信裴臻, 而是人心難測, 加之她曾多次欺辱他。她也不敢奢望裴臻能将裴家被誅的事同她分開, 是以她必須要到一個承諾才能心安。

而她要承諾的前提,不過是仗着裴臻對她有情。

錦杪厭惡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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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如今只有裴臻能夠依靠。

若有旁的選擇, 她定不會如此。

她看着裴臻深邃的眼眸,他很認真, 似是要将她看透才甘心。

招架不住這樣的凝視,錦杪想要別開臉。裴臻卻在這時捏住了她的下颌,使她不得不繼續同他四目相對。

幾息過去,裴臻笑了。

“奴才若是騙了殿下,就讓奴才餘生事事不如意,可好?”

他像是看明白了她的心思,然後選擇了不挑破。

錦杪眼睫微顫,輕輕嗯了一聲。

裴臻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殿下的心思,他都看在眼裏。

他知殿下這麽做實屬無奈,可于他而言,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那晚,他本想将心中所藏的喜歡全都道與殿下,不曾想突然出了事,傅盈讓他去處理。

再次見到殿下,他卻沒了那晚的勇氣。

好在殿下是知他心意的。

裴臻拿開手,抱錦杪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殿下累一天了,沐浴後早些休息。”

“好。”錦杪乖乖點點頭。

這邊裴臻剛走,碧桃就領着小厮進來倒熱水了。

水備好了,碧桃喚了好幾聲,也不見坐着的人有動靜。她擔心道:“姑娘這是怎麽了?”

錦杪回過神,露出一抹疲憊的笑,“沒什麽,就是累了。”

沐浴完躺在床上,她一點睡意也沒有,腦子裏全是母妃。

好想明天就能回到帝京,見到母妃。

直至天邊翻出魚肚白,錦杪才有了困意。

醒來時,外邊已經天黑了。

錦杪渴得緊,玉手掀開幔帳喚了一聲碧桃。

而後,一只修長骨感的大手遞來一杯水。

錦杪思緒微滞,接過喝了一大口才問:“碧桃呢?”

“奴才原就是跟在殿下身邊伺候的。”

隔着幔帳,身影顯得隐隐綽綽,裏邊的人似弱柳,外邊的人腰背挺直,不見半分奴才的姿态。

裴臻本就是天之驕子,為奴不過是上天給他的一次考驗罷了。

從前他為了活命選擇低眉斂目,自稱奴才,可錦杪知道,他不曾有一日拿自己當奴才。

畢竟,獨屬天之驕子的那份傲氣早就刻進了他的骨子裏。

如今他又成了衆人口中的裴大人,在她面前自稱奴才,不過是看在他喜歡她的份兒上罷了。

素手掀開幔帳,遞出茶杯,錦杪打趣道:“若讓旁人知道裴大人在我面前當奴才,裴大人威嚴何在?”

“殿下,奴才是您身邊的人,這不是什麽秘密。”

說時,裴臻皺眉接過茶杯放到身後的桌上。

他不喜殿下說這樣的話,就好像他們如今的身份差了許多。

轉過身,裴臻挽起半面幔帳挂起,傾身拿過引枕墊在錦杪身後,再扶她靠上。

錦杪由着他這麽做了,才說:“你現在是裴大人,不一樣了。”

裴臻身形一頓,垂下眼簾低聲道:“殿下可是不要奴才了?”

一下就能聽出的委屈,就像被抛棄的幼獸,無助極了。

言罷,錦杪瞧見了一雙泛紅的眼睛,其中悲傷,不容忽視。

不過是一句實話,竟惹得他如此。

可惜,他們是沒有可能的。

思及此,錦杪心口泛起一陣疼,她略做呼吸平複情緒後,眼神落到不遠處的蠟燭上。

“從前我能護你,如今你不需要了。”

“從前殿下護着奴才,如今奴才有了護着殿下的本事,還請殿下不要棄了奴才。”

裴臻神色真摯,即便是屋內光線昏暗,也能一眼瞧出他的真心。

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灼出一個窟窿才甘心。

錦杪不得不回頭,裴臻眼裏的灼熱,一下燙進了她的心裏。

“請殿下放心,奴才一定會保護好您和徐貴妃。”

是啊,母妃還需要裴臻。

得确定母妃安然無恙後,她才能和裴臻劃清界限。

“嗯,我信你。”

錦杪坦然望進裴臻的眼睛。

-

回到帝京時,已入了冬。

昨夜下了一場雪,今早起來滿院的銀裝素裹。

江南的冬天很少下雪,碧桃一早起來見了雪,高興得像個孩子,此刻正和玄英在院子裏歡歡喜喜地堆雪人。

錦杪因着回到帝京,被傅盈安排住在公主府,心情不大好,可一看見她倆笑容滿面的樣子,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

二人堆完一個雪人便來拉她,“姑娘,我們一起堆個大的吧。”

錦杪身子弱,每到冬天就是生病最頻繁的時候,是以從小到大她堆雪人的次數,一只手就可以數完。

自打她開始服商節制的藥,她能感覺到身體比從前好了太多。

上次服藥,還是上個月的事。

若能再見商節,她得問問這藥可否能把她體內的頑疾徹底治好。

裴臻來到公主府時,就見一主二仆在雪地裏玩得正歡。

雪帽不知在何時滑到了肩上,白玉般的小臉透着薄薄的紅,耳朵則是凍得通紅。

錦杪背對裴臻,她的心思又在玩雪上,根本沒注意到身後細微的腳步聲。

碧桃和玄英倒是一眼就瞧見了,她抿抿唇,示意玄英不要說,然後她捏了個不大不小的雪團扔過去。

“姑娘看招!”

錦杪往旁邊一躲,猝不及防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驚得瞪圓了杏眼。若非裴臻及時收攏掌心,人就像兔子彈開了。

大手貼在腰上,掌心的灼熱穿過衣裳和肌膚相貼。

錦杪呼吸微窒,鬧了個大紅臉,忙要躲開。

裴臻快一步收了手,若無其事道:“天寒,殿下當心身體。”

加快的心跳仿佛就在耳畔,錦杪不敢直視裴臻,一邊伸手戴好雪帽,一邊嗯了一聲往屋裏走。

屋裏燒了地龍,身上很快就暖和了起來。

錦杪被凍住的腦袋也逐漸緩過神,問起裴臻的來意。

“殿下許久未回帝京,奴才擔心殿下住不習慣,特來看看。”

裴臻神色自然,又同她說了許多京中如今的形勢。

這些錦杪都不感興趣,她只想知道什麽時候可以見到母妃。

“殿下放心,奴才會盡快讓您見到徐貴妃。”

言罷,裴臻便以有事還未處理為由離開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錦杪笑了。

這裏是公主府,她能有什麽不習慣的?

收回視線轉身之際,有婢子來說,程姑娘來了。

從江南回帝京的這一路上,錦杪與程菁打過多次交道。每回都是程菁來找她,程菁總愛說些不入耳的話。

碧桃對程菁讨厭得緊,聞言,眉頭一皺,“姑娘,要不稱你身子不舒服,打發了她吧。”

這邊話音剛落,便聽見抄手游廊那頭傳來一聲厲喝。

“大膽奴才!”

“竟敢教唆主子置客人于不顧,看來是你主子平日太縱着你,讓你忘了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紅衣獵獵,與白雪相襯,是那麽的刺眼。

程菁一出現,錦杪微微眯了眯眼。

“公主府的人不勞程姑娘操心。”

程菁嫣然笑道:“若我今日非要教訓這個賤婢,殿下會如何?”

如今大楚複興,欽天監正在擇舉行登基大典的吉日。

大晟已亡,她這個瓊陽公主不過是徒有其名,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搬出公主府,打入大牢。

程菁今日就算是把碧桃給殺了,她也不能拿程菁如何。

“程姑娘知道的,今時不同往日,我于你而言就好比蝼蟻。”

錦杪不介意在程菁面前示弱,當程菁露出一副還算你有自知之明的姿态時,她莞爾一笑。

“陛下不日便要舉行登基大典,倘我在這期間出了事,豈不晦氣?程姑娘你說是不是?”

程菁臉色變了又變,不情不願地承認了這個事實。

一路走來,程菁深知錦杪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麽好欺負,經常讓她一拳打在棉花上,或是堵得她啞口無言。

不過她今天過來可不是和錦杪扯嘴皮子的。

程菁揚起下颌,拉長着聲調說:“殿下怕是還不知道吧,您的母妃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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