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匆匆趕回別院, 已不見錦杪身影。下人禀報程洵,他前腳剛從別院離開,廷尉府就來人把瓊陽公主接走了。
程洵怒道:“我乃從龍功臣, 他們竟敢不知會一聲便帶走我的人!簡直荒唐!他們可有說為何帶走瓊陽公主?”
“回大人,他們說是奉裴廷尉之命。”
話音未落,茶盞摔地。
熱氣彌漫之際,下人跪了一屋子。衆人屏息凝神, 針落可聞。
“好一個裴廷尉!”
程洵一腳踹在離他最近的下人身上。心裏沒解氣, 又往下人心口狠狠踹了幾腳。直到下人臉色慘白,出氣多進氣少, 他心裏才勉強舒坦了些。
可一想到傅盈封裴臻為廷尉,程洵心裏的怒火又開始翻騰。若無他,傅盈怎會有今日?
偏偏傅盈不曉得, 入主帝京後, 讓他做了一個有名無實權的太尉。對裴臻這個前朝的罪臣之子倒是不斷提拔。真是可笑至極。
別忘了, 他傅盈并非皇室血脈。
區區一個皇後義子, 竟妄想做天下之主。
倘天下百姓知曉,傅盈必被唾沫星子淹死。
可惜大楚剛定,一切還不穩, 不是将傅盈身份大白于人前的時候。
程洵只要一想到傅盈這個皇帝是做不久的,心裏的氣頓時消了大半。
總有一天, 他會把傅盈和裴臻使勁踩在腳下, 讓他們知道誰是大楚最不能得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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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 這時候侍從仲陽自外面風塵仆仆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公子,人已經在來的路上, 他說要等見了您,親自告訴您。”
聞言, 程洵發自肺腑地笑了,“好!”
等他找到真正的大楚皇室血脈,他就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不定就連皇帝也要看他臉色行事。
但眼下最要緊的是他得拿捏住錦杪。
拿捏住錦杪,也就拿捏住了裴臻。
現在,他得不到的人,裴臻也別想得到。
程洵思索片刻,同仲陽耳語了幾句。
仲陽得令後,立馬去了人多熱鬧的地方。
當晚,帝京開始有人傳前朝的瓊陽公主為自保,使計想要嫁給程太尉。難聽的話多的是,第二天更甚。
有人說他親戚在太尉府做活,曾親眼瞧見瓊陽公主是如何勾引太尉大人,而太尉大人又不為所動的。
甚至還有人繪聲繪色描述了瓊陽公主的放蕩行徑。
等這類話說的差不多了,會跳出來一個人說:“你們還不知道吧?那位瓊陽公主被裴廷尉帶走了。”
緊接着又有人說:“裴廷尉過去不是她的奴才嗎?帶走她,定是折磨她。”
“此言差矣。”這時有個人搖頭晃腦,一副知道內情的模樣,“瓊陽公主貌若天仙,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裴廷尉啊,那是動了心了。”
“別開玩笑了!”有人擺擺手,一臉不信,“瓊陽公主過去拿裴廷尉當奴才,裴廷尉還對她動心,那不缺心眼兒嗎?”
坐在旁邊的婦人給了男人一個白眼,“你們男人好色起來哪還想那麽多?”
衆人議論來議論去,最終給瓊陽公主扣上了一頂紅顏禍水的帽子。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裴臻深知這個道理,是以他派人出去阻止那些言論,并未抱着立馬能夠讓衆人閉嘴的心态。
如今他每日問得最多的便是,“殿下在宮中可好?”
殿下安好,他便放心了。
外面的流言,他會盡快讓它們消失的。
至于在背後散播謠言的人,他自然也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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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別院,錦杪已經做好了嫁給程洵的準備,但沒想到廷尉府來了人。他們奉裴廷尉之命帶她入宮。
乍一聽見裴廷尉,錦杪腦子裏查無此人。對方看出她的疑惑,告訴她陛下升了裴臻的官職,現在由裴臻掌管廷尉府。
錦杪錯愕,随後是為裴臻感到開心。他本就該在朝中熠熠生輝。
回宮路上,錦杪得知是裴臻将母妃帶回了瓊陽宮,不勝感激。心裏念着一定要當面好好感謝裴臻,不料一直沒有機會。
錦杪現今住在瓊陽宮,日日陪着徐貴妃。每天曹太醫會來給她請平安脈,接着再看看徐貴妃的情況可有好轉。
只要可以一直陪在母妃身邊,能不能離開帝京這個牢籠,對錦杪來說已經是無所謂。
這日,徐貴妃午後小憩時,錦杪抱着喵喵立在廊檐下看雪。
忽有宮人從外面匆匆而來,地上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動靜。
錦杪循聲望去,見那宮人低着頭,步伐邁得飛快。她迎上去,“出了何事?”
宮人在她面前站定福身,“回殿下、”
寒光乍現!
宮人從袖中掏出的匕首尚未碰到錦杪衣袖,便被玄英踹飛老遠。
人倒在地上,露出全貌。錦杪看清後,秀氣的眉心蹙緊,“四皇姐這是做什麽?”
“大晟沒了,你竟還能心安理得地住在瓊陽宮!錦杪,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穆萱狼狽地撐着地面,晃晃悠悠站直身體。她嗤笑一聲朝錦杪走近。
玄英卻沒給穆萱這個機會,再度踹在了穆萱的小腿上。
人咚一聲跪了下去。
去叫人的碧桃也回來了。兩名小太監牢牢摁住穆萱的肩,欲将她帶回冷宮。
“且慢。”
錦杪撿起方才掉在她跟前的匕首,迎着穆萱憤恨的目光走過去。在穆萱逐漸變得驚恐的眼神裏,她平靜地把匕首毫不猶豫刺進了穆萱的肩膀。
穆萱痛苦尖叫,“錦杪你瘋了!”
鮮血眨眼間就滲透了衣裳,一滴一滴很有節奏地落在雪上。
但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錦杪用力把匕首往裏面推,聽着皮肉撕裂的聲音,她慢慢旋轉匕首。
穆萱叫得愈發慘烈,錦杪仍舊是一臉平靜。
這種時候,越是平靜,越吓人。
碧桃和玄英從未見過這樣的錦杪,她們兩個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才好。
兩個小太監的臉色更是差。從前他們在宮裏幹些不受人待見的肮髒活計,根本沒空在尊貴的主子跟前露面。
對于瓊陽公主,他們只是聽說她很好欺負。
後來大楚的人打了進來,他倆被派來看着瓊陽宮。再後來見到瓊陽公主,他們覺得傳聞不假,但也不真。
瓊陽公主看起來好欺負,但卻是個有主意的。
只是他們沒想到,瓊陽公主有主意到連自己的親姐都殺。
錦杪玩夠了,就把匕首-插進了穆萱的心口,沒有絲毫猶疑。
在穆萱震驚不理解的眼神裏,她彎下腰,緩緩說:“四姐姐可還記得我說過什麽?”
穆萱被折騰得出氣多入氣少,很艱難地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什麽……”
“我說,今日之事,來日必讓你付出代價。”錦杪莞爾。
害死桃月這筆賬,她一直記着,只是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如今她這位四姐姐自己送上門來了,她自是不會放過。
穆萱愣了片刻,才想起來是怎麽回事。
她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不過是一個奴才!你竟為了一個奴才,要你姐姐的命!錦杪你的心怎麽這麽狠?”
穆萱掙紮着擡手去抓錦杪。
錦杪站在原地,由她抓住。
成全一個快死的人,也算是積德了。
伸手撥開穆萱臉上淩亂的發絲,錦杪輕輕嘆了口氣,“看來四姐姐是忘了自己當初對我做過什麽,若記得,便會知道你才是最狠心的那個。四姐姐會有今天,都是報應不是嗎?”
穆萱想說話,開口卻是痛苦到極致的一聲悶哼。
原因是錦杪把匕首拔-出-來又插了回去,就這樣不斷重複,樂此不疲。
等到穆萱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眼皮就快要睜不開了。錦杪才把匕首一扔,接過碧桃遞來的絹帕慢條斯理擦拭手上的血跡。
她擦得很認真,明明已經沒有血了,還是很使勁。
碧桃察覺到錦杪的不對勁,忙讓人去請曹太醫過來。
玄英則讓兩個小太監趕緊把人擡走。
他倆面面相觑,穆萱是前朝公主,現在人死了,肯定不能随便往亂葬崗一扔。
可要是禀報到陛下那兒,就得把事實說清楚。
他倆擔心錦杪不會配合,是以遲遲不敢做出決定。
錦杪擡眼瞧出他們的心思,“你們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牽累你們的。”
兩個人如釋重負,二話不說将還剩一口氣的穆萱給擡走了。
看着滿地被染得暗紅的雪,錦杪有些恍惚。她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又出現了好多血,不管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髒!
好髒!
白皙的肌膚被搓得通紅,有的位置被擦破,冒出了血珠子。
但錦杪還在拼命擦。
碧桃看着心疼極了,可她勸不住。無奈之下,她将人牢牢抱在懷裏。
“姑娘冷靜點。”
錦杪冷靜不下來。她手上好多血,它們在順着往下流。
好燙。
她好害怕。
錦杪從未傷過人,更別說親手殺人。即便是喝了曹太醫開的安神藥,她夜裏還是被噩夢驚醒。
喘了幾口粗氣緩過神,錦杪疲憊阖眼靠在床頭,聲音沙啞,“碧桃,我渴了。”
随後響起腳步聲。
須臾,人停在幔帳外,溫和的聲音落在錦杪耳邊。
“殿下,是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