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手往桌上一撂, 程昭儀沉着臉色斥道:“目無尊長!留你這樣的人在本宮身邊,遲早有一日把程家的臉丢盡!來人,把秋梧給本宮拖去慎刑司!”

“那慎刑司乃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的地方!”

秋梧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一時情急,便忘了自個兒身份,開始口無遮攔。

“奴婢是程小姐的人,您把奴婢送去慎刑司, 可有想過該怎麽向程小姐交代, 程家交代嗎?”

秋梧正是因為清楚程昭儀在程家不受待見,才敢口出狂言。

但她忘了一件事。

程昭儀在程家再不受待見, 她如今入了宮成了昭儀娘娘,就斷然不是一個奴才能夠拿捏的。

“還不趕緊把她拖下去!”

程昭儀煩躁地擰緊了眉心,她連半個眼神也沒給秋梧。

兩個小太監去抓秋梧, 不料秋梧跟泥鳅一樣滑溜, 一下就從他們手底下溜走了。

“娘娘您不能這麽對我!”

秋梧撲到程昭儀腳下, 抱着程昭儀的腿扯開嗓子又哭又喊。

在錦杪的記憶裏, 瓊陽宮就沒這麽吵鬧過。秀氣的眉心輕蹙,她叫碧桃和玄英直接把人給扔出去。

碧桃和玄英立馬過去架住秋梧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樣把人往外拉。

秋梧拼命掙紮叫喊, 仿佛她是這天地間最可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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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英板着一張小臉,直接一個手刀劈在秋梧頸後。

瓊陽宮頓時

安靜了下來。

看着自己身邊呆若木雞的宮人, 程昭儀氣不打一處來, “本宮讓你們把人拖去慎刑司, 一個個耳朵都聾了是不是?不願伺候本宮就滾,省得礙本宮的眼。”

伺候的人聞言一驚, 忙不疊齊刷刷跪了一地,“請娘娘恕罪。”

程昭儀懶得看他們, 擺擺手,“都出去候着吧。”

等宮人們都到外邊去了,程昭儀興致十足地湊近錦杪,壓低聲音問:“殿下對裴廷尉是如何想的?”

猝不及防的問題讓正在喝茶的錦杪嗆得咳嗽了兩聲,白皙的臉頰染上薄薄的緋紅。

“沒什麽想法。”她端正身姿,食指無意識地摩挲杯身,“不知昭儀娘娘問這個做什麽?”

程昭儀注意到錦杪手上的動作,微微眯眼,翹起嘴角,“殿下是喜歡裴廷尉的對吧?”

“不喜歡!”

前者話音還未落,錦杪就脫口而出。

她的着急與慌亂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程昭儀雖不知錦杪為何不承認喜歡裴臻,但她知道一般有所隐瞞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她們二人今日不過是初識,倘她追問,那就太失禮數了。

把錦杪的不自在都看在眼裏,程昭儀托腮嘆了口氣說:“本宮想告訴你,陛下會為裴廷尉和阿菁賜婚是真的。但陛下此舉實屬無奈,堂哥為了阿菁,在朝堂上對陛下步步緊逼,而堂哥身後又是衆大楚舊臣。他們擁護堂哥勝過擁護陛下。無奈,陛下答應堂哥等裴臻凱旋歸來,就賜婚。”

從秋梧口中聽見時,錦杪還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再聽,心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摩挲着杯身的手不自覺攥住了整個茶杯,指尖用力到泛白。

明明很難受,她還要故作平靜地問:“不知程昭儀剛才的問題與陛下賜婚有何聯系?”

“當然有聯系了!”

程昭儀一拍桌子脫口而出,她在鄉下莊子無拘無束慣了,只要身邊沒人提醒她該保持什麽儀态,就會本性暴露。

“我跟你說啊,這你要是喜歡裴廷尉,誰也把他搶不走。”

錦杪思索片刻,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怎麽就搶不走了?”

“你想啊,你倆互相喜歡,裴廷尉狠得下心去娶別人嗎?你又能狠下心看他娶別人嗎?”

說到激動處,程昭儀伸出兩只手拍了兩下,一副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的模樣。

錦杪忍俊不禁,原來是這麽個理。

可她剛剛不是說程洵在朝堂上對陛下步步緊逼嗎?

陛下剛稱帝,一切還未穩固,定然不會為了裴臻去得罪那些大楚舊臣。

不管裴臻是否願意娶程菁,這門親事都定下了。

與她是否喜歡裴臻無關。

“你笑什麽?”

程昭儀不解,是她有什麽地方說錯了嗎?

“我笑昭儀娘娘怎麽這麽可愛?”

錦杪終是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圓圓的臉,比她想象的手感還好。

一股熱氣直沖頭頂,程昭儀害羞地捂住了臉。低下頭不敢看錦杪,她嘟囔:“哪有……”

錦杪怎麽也沒想到,她懷疑是來給她下馬威的人,竟然不到一天就和她成了好朋友。

若非傅盈派人來請程昭儀過去和他用午膳,她倆能夠聊到天黑。

程昭儀走之後,錦杪才發覺腮幫子隐隐發酸。

她伸手揉的時候,耳邊響起碧桃的打趣,“奴婢還以為姑娘是個話少的,沒想到姑娘這麽能說。”

說來好笑,錦杪也沒想到她能說那麽多話。

大概是在瓊陽宮悶着,太想說話了。

“瓊陽,你怎麽了?”

徐貴妃才起不久。天冷了,她經常一覺睡到晌午。

過來見到錦杪雙手揉着臉頰,徐貴妃很擔心地跑過去問。

錦杪莞爾一笑,“我沒事,只是話說多了。”

徐貴妃好奇寶寶似的望着她,“是和裴臻嗎?”

“不是哦,是陛下的昭儀娘娘。”錦杪不知母妃為何總是記着裴臻。

不知是哪裏沒對,徐貴妃臉上血色驟褪,眼裏盛滿了驚恐。

錦杪的擔心正要出口,徐貴妃拉住她的手,“快!快讓那位昭儀娘娘離穆亥遠點!她會穆亥折騰的沒個人樣的!”

“瓊陽!”徐貴妃像是突然認出了錦杪的樣子,緊緊掐住她的手,“趕緊出宮!有多遠走多遠!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回帝京!”

徐貴妃一邊大喊一邊把錦杪往外拽。

“母妃,現在已經不是穆亥當皇帝了,沒事的。”

不管錦杪怎麽說,徐貴妃就是聽不進去,執意讓她出宮。

碧桃和玄英更是勸不住,她們也不敢硬來,怕弄傷了徐貴妃。

最後徐貴妃憑一己之力把主仆三人給關在了瓊陽宮大門外。

錦杪知道母妃這是想起了不好的事,趕她走是為了保護她。

于是她不再向母妃解釋如今的形勢,而是道:“那我走了母妃。”

“快走!”徐貴妃毫不猶豫地催促道。

“母妃多保重。”錦杪想着她先到別處轉轉,等母妃情緒平靜了再回來。

“趕緊走!”

徐貴妃用背抵着合攏的兩扇門,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身體開始軟綿綿地往下滑。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後,旁邊的宮人趕忙過來攙扶。

“別碰我!”

徐貴妃坐在地上抱緊自己,臉埋在雙膝間,哭的像個沒人要的孩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剛才怎麽了,眼前突然就閃過很多不好的畫面,直覺告訴她必須把瓊陽攆走。

可真當人走了,她又難受得不行。

哭着哭着,徐貴妃迷糊了,找起了芳歲嬷嬷。

宮人輕聲回道:“芳歲嬷嬷出宮了,現在不在宮裏伺候了。”

徐貴妃腦海裏突然閃過一些碎片式的畫面。劇烈的疼痛随之而來,頭仿佛要炸開。

徐貴妃抱頭痛苦地蜷縮身體倒在地上,宮人吓壞,忙叫人去請曹太醫。

“不用!”

徐貴妃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宮人趕緊扶她起來,察覺她目光清明,愣了愣,“娘娘您……”

徐貴妃擡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宮人到殿內再說。

-

許是剛才提到了穆亥,錦杪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冷宮。

但穆亥并不在此,他在刑部大牢。

冷宮裏除了大晟的嫔妃皇子公主,還有從前的許多舊人。

錦杪幼時來冷宮被吓到之後,就再也沒來過。

這是她第二次踏足冷宮。

時隔多年,再來這裏,她依舊能清晰想起當日是如何被吓的,以及那種頭皮發麻,汗毛倒豎的滋味。

冷宮破敗,陰森,偶有一陣風刮過,仿佛有鬼在哭。

“姐姐,我好害怕。”玄英被吓來牢牢貼在碧桃身上。

碧桃也沒好到哪兒去,臉色發白,聲音也有些哆嗦,“姑娘是要找什麽人嗎?”

錦杪來的時候沒什麽目的,到這兒之後她就想起小十五說過的一個丫頭。

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在冷宮裏伺候的奴才多是上了年紀的宮人太監,年紀輕的少之又少。

錦杪在走過一座又一座殘破的宮殿後,她終于找到了一個年輕丫頭。

這座宮殿裏的雜草齊腰高,很安靜,看着沒什麽人的樣子。

錦杪邁上臺階時,對方看見了她,圓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似是在疑惑她的身份。

錦杪此行是為了看看小十五曾經說過的人。

所以她提到的也就只有小十五。

對方名叫小杏,聽她說了小十五後,臉上寫滿了驚訝。

“你該不會就是瓊陽公主吧?”

大晟沒了之後再聽見這個稱呼,錦杪不大自在。她略微點了下頭。

小杏像是得了什麽寶貝一樣,特別開心地扭頭喊:“嬷嬷,瓊陽公主來啦!”

随後小杏便問錦杪,可否同她進去見個人。

正好錦杪也好奇,就跟在小杏身後繞過雜草,來到了一間幹淨整潔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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