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錦杪從未想過自己那日吐血是和胡皇後有關。平日裏, 胡皇後待她和善,還曾多次為她解圍。是以賞梅宴那天,她只覺得是自己身體的緣故, 并未多想。

難怪當時胡皇後會說李獻春謀害她。

胡皇後背後牽扯的勢力甚廣,穆亥沒可能為了她将胡皇後定罪,于是把罪名全推到了李獻春身上。

還有鄭太醫的死,也很蹊跷。

錦杪一直懷疑鄭太醫是被人害死的, 可卻沒有懷疑對象。此刻聽了李獻春說的, 她覺得應該也是胡皇後。記得胡皇後那會兒說是鄭太醫和李獻春制的藥出了問題,才害得她吐血。

果不其然, 确實是胡皇後所為。

李獻春接着道:“胡皇後鏟除師父與我後,殿下身邊便沒了制藥之人,此時胡皇後再将商節推至殿下眼前, 殿下定然會将商節收下。如此一來, 胡皇後的目的便能輕而易舉達到。”

一股強烈的不适在錦杪心底彌漫開來, 她秀眉緊蹙, “什麽目的?”

李獻春薄唇微抿,沉默片刻後說道:“胡皇後與穆亥達成過一個交易,穆亥準胡皇後父親解甲歸田, 胡皇後就幫穆亥得到他想要的。”

穆亥想要什麽,李獻春沒再說下去。

錦杪也沒有問。

兩個人心裏都清楚。

既如此, 那商節制的藥也是有問題的了。

不知是不是她服藥時間短的緣故, 她并未感覺有什麽不适, 反倒是氣色越來越好。

錦杪道出疑惑後,李獻春說道:“商節為殿下制的藥, 是以虧損身體為代價,時間長了, 毒性進入心肺,稍不注意就會丢了性命。好在殿下用藥時間不長,又有曹太醫的藥扭轉乾坤。如今殿下的身體已經比從前康健了許多,殿下盡管放心。”

錦杪陡然想起芳歲嬷嬷那時總誇她氣色好,還說她和從前比起來像是兩個人。

如今仔細想來,芳歲嬷嬷分明是在提醒自己,是她太笨,沒有聽出來。

得知商節不在之後,她還惋惜過一陣子,真是可笑。

錦杪扶額,不禁笑出了聲。

李獻春眉心一緊,“殿下笑什麽?”

“笑我自己蠢。”

她怎麽就沒有意識到芳歲嬷嬷那是在提醒自己呢?

錦杪神情苦澀。

“殿下很聰明。”李獻春緩緩勾起唇角。

錦杪苦笑,“謝謝李大夫安慰我。”

李獻春搖頭,“我不是在安慰殿下,我這是實話實說。殿下聰慧,才能歷經一路磨難後又回到帝京。”

錦杪并不覺得回帝京是什麽好事,可悲的是她又無法靠自己在外面度日。

不過沒關系,等眼睛痊愈了,很多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到時候,她完全可以靠自己活下去。

錦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注意到李獻春扶着石桌起了身。

直到李獻春撩開衣袍下擺屈膝,錦杪才猛然回神,連忙伸手相扶,“李大夫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李獻春摁住錦杪着急忙慌的手,溫聲開口:“當初多虧殿下相救,才能有我的今日。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殿下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吩咐。李獻春必竭盡所能達成殿下心願。”

“明明是我連累了你,你怎麽還感謝起我來了?”錦杪鉚足了勁想把李獻春扶起來,不料踉跄了兩步,整個人直挺挺往李獻春身上摔去。

碧桃和玄英瞧見,齊聲驚呼“殿下”。

二人如風一般奔向錦杪。

李獻春快她們一步接住了錦杪。

錦杪尚未站穩,李獻春就拿開了環在腰上的手,只留另一只手托着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

“方才多有冒犯,請殿下恕罪。”

明明什麽也看不見,李獻春卻還是将頭低了下去,一副不敢直視眼前人的樣子。

他這一低頭,倒是露出了發紅的兩只耳朵。

玄英看見,立馬拽了拽碧桃衣袖,心急卻又不忘小聲地說道:“姐姐你看!”

那紅得像是要滴血的耳朵,一看便知是害羞了。

碧桃錯愕,沒想到還真讓玄英給說對了。

錦杪察覺到兩個人的走神,只當她們是看李獻春看入迷了,于是打趣道:“看來這兩個丫頭我是帶不走了,就留在這兒幫李大夫曬曬藥材吧。”

碧桃倏然回神,忙不疊托住錦杪停在半空的一只手,“姑娘又在說笑了。奴婢和玄英什麽都不懂,留在這兒不是給李大夫添亂嗎?”

一旁的玄英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我和碧桃姐姐留在這兒只會給李大夫添麻煩。不過姐姐留在這兒倒是合适。姐姐常年吃藥,對藥材頗有了解,跟李大夫肯定有說不完的話。”

“你這丫頭,竟敢打趣殿下!”

碧桃沒想到玄英如此大膽,擡手就要拎玄英耳朵。

玄英早有預感,在碧桃擡手前的一剎那跑了開。

“我才沒有打趣殿下,我說的是實話!”

碧桃氣得直跺腳,“有本事你別過來!”

錦杪忍俊不禁,“讓李大夫見笑了。”

“殿下若是不嫌棄,往後無聊的時候來康順堂,叩摳群死二貳二霧久義死其。加入看更多完結吃肉文我可以陪殿下解解悶。”李獻春不自覺攥緊了放在身後的一只手,心口随着他說話變得越來越燙。

錦杪大方應下,“好。”

這時,李三棱從前頭匆匆跑了過來,說有個老大娘非要李獻春給她看病。

錦杪接過話,“那我們就不叨擾李大夫了,日後有空再敘。”

李獻春颔首,讓小厮送她們出去。

随後李三棱推着李獻春往前走,期間李三棱張了幾次嘴,都沒蹦出來一個字。

李獻春屈指輕叩輪椅扶手,“想說什麽就說。”

“那什麽……”李三棱吞吞吐吐道:“公子和瓊陽公主敘舊時,陛下來過。陛下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我猜陛下是看見瓊陽公主跌到公子身上那一幕了。”

李獻春神色平靜,“無妨。”

李三棱想說陛下那臉都黑得跟鍋底有一拼了,這還叫無妨?轉眼瞥見自家公子過分平靜的臉,李三棱默默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既然公子說無妨,那就無妨吧。

再說當時那個情況,公子要是不扶,瓊陽公主就得摔地上了。

裴臻得知錦杪能夠看見後,連忙出宮前往公主府。到府上得知錦杪去了康順堂,他又即刻趕到康順堂。

從康順堂的夥計口中得知她正在和李獻春敘舊,裴臻只覺心口一陣陣發悶,便沒有現身,只是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注視有說有笑的二人。

錦杪待他的态度,與待李獻春的态度截然不同,裴臻深感受傷。

往日沒有比較,裴臻只是覺得錦杪有意疏遠自己,他想着只要從穆錦澤那裏搞清楚“負心漢”的來龍去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今日,裴臻嘗到了萬箭穿心的滋味。

負氣離開康順堂後,裴臻直奔公主府。

既然穆錦澤不願意說,那他就想辦法撬開穆錦澤的嘴!

穆錦澤正在院子裏玩雪,玩得好不高興。這一幕深深刺痛了裴臻的眼,他大手一揮,“拿下!”

孟陽沒想到帝王會對穆錦澤下手,被吓得一激靈,連忙勸道:“陛下三思啊!”

就一句話的工夫,随行侍衛已經沖上前把穆錦澤摁在了雪地裏。

穆錦澤笑着看向裴臻,“陛下這是沒耐心了嗎?”

裴臻确實沒耐心再去等穆錦澤願意主動說的那一天,他需要立馬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你不希望朕将你阿姐強行帶回宮,就趕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了。”

裴臻目光陰沉,他一步步逼近穆錦澤。

穆錦澤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淡,“你敢!”

裴臻彎下腰身,虎口狠狠掐住穆錦澤的下颌,冷笑出聲:“朕是天下之主,朕有什麽不敢的!”

“裴!臻!”穆錦澤咬緊後槽牙,用力到渾身發抖,“你不要臉!”

怎麽會有人做了負心漢還跑來問別人,他是怎麽成的負心漢?

真當自己成了帝王,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是嗎?

想到阿姐在裴臻這兒遭的罪,穆錦澤氣上心頭,發狠咬在了裴臻手上。

一眨眼的工夫,裴臻虎口就被血給染紅了。

孟陽大驚失色,連忙讓侍衛把人拉開。

“不用,讓他咬。”

裴臻神色淡淡,仿佛根本不是咬在他手上。

孟陽急得不行,這穆錦澤是下了死口的,再這麽下去,非得撕下來一塊肉不可!

可帝王都不在意,他一個做奴才的,再焦急也沒用。

須臾過後,一聲驚呼響起——

“小十五!”

錦杪隐約看見穆錦澤被人摁在地上,而他咬着裴臻的手,滿嘴猩紅。

穆錦澤猛地擡頭,看見錦杪朝他跌跌撞撞奔來,他掙紮着想起身過去,但他越掙紮,就會被摁得越緊。

“阿姐!”

裴臻轉身,扶住走路不穩的錦杪,淩厲的目光直逼後面的碧桃和玄英,“你們怎麽照顧的殿下?”

二人撲通一聲跪下,“請陛下恕罪。”

錦杪擔心裴臻治她們的罪,連忙說道:“方才是我與她們鬧着玩兒,想看看我自己能走多遠,不關她們的事。”

随後她拽拽裴臻袖子,懇求道:“還請陛下告訴我小十五為什麽會跪着,他又為什麽要咬你的手?”

裴臻薄唇微抿,轉頭看向了穆錦澤。

穆錦澤恨得牙癢癢,“方才我與陛下鬧着玩兒,一個不小心咬了陛下的手。陛下大人有大量,想來不會與我計較。”

裴臻失笑,擡手示意侍衛将人放開。

穆錦澤立馬站起來揉了揉肩膀,随後擠出笑容軟聲對錦杪說:“阿姐,廚房的爐子上炖了銀耳湯,我這就讓人給你盛一碗,好好暖暖身子。”

錦杪知道穆錦澤這是想把她支開,遂叮囑道:“陛下大人有大量,但你也切不可再傷了陛下。”

穆錦澤忙不疊點點頭。

錦杪離開前,留下了碧桃給裴臻處理傷口,她自己則是一眼未看。

裴臻心中苦笑,殿下已經厭惡他到如此地步了嗎?

到了偏殿,穆錦澤抱出一個箱子,取出裏面的數十封書信往裴臻面前一砸,怒道:“看看你自己都幹了什麽好事!”

上面的筆跡,裴臻再熟悉不過,因為是他自己的。

而裏面的內容,卻是完全陌生。

仔細看,會發現筆跡和他自己的還是有略微不同的。

裴臻可以很确定,和殿下情意綿綿,互許終身的人不是他。

這時,裴臻想到一個人。對方與他是同窗,曾有段時間熱衷臨摹他的字帖。

“孟陽,召禮部侍郎莫敬生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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