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魏珩正欲離開時, 忽聞馬蹄聲響起,轉頭見賀令昭打馬歸來,他便又停在原地。
不過瞬息間,賀令昭已打馬行至兩人面前。甫一勒停馬, 他便身手利落從馬背上跳下來, 三步并作兩步過來插在兩人中間, 然後熱絡同魏珩打招呼:“表哥今日怎麽有空來府裏了?阿韞你也真是的,怎麽能讓表哥站在府門口呢?來來來,表哥快請進府。”
沈知韞:“……”
賀令昭是被人奪舍了嗎?
魏珩也被賀令昭這番突如其來的熱情, 弄的有些莫名其妙。
畢竟上個月,他們見面時, 賀令昭還客氣冷淡稱呼他為‘三殿下’,今日怎麽竟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突然這麽熱絡的叫自己表哥了。
魏珩頗有些不适,但卻沒表露出來, 只道:“我先前在街上遇見了阿韞,阿韞說她有香料想給我母妃。”
原來竟是這個緣故。
“阿韞你也真是的,你既有香料要給姑姑,那你同我說一聲,我帶你進宮去見姑姑便是, 何必麻煩表哥跑這一趟呢!”
魏珩自幼在宮中過得如履薄冰, 論洞察力這一塊兒,無人能及他。雖然賀令昭這話說的十分漂亮,但魏珩卻從話中聽出了防備。
魏珩心中着實不解:他同賀令昭之間從前并無過多交集, 更別提有什麽恩怨了, 那為何賀令昭要防備他?!
沈知蘊偷偷拽了拽賀令昭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賀令昭回望了沈知蘊一眼, 順勢握住了沈知蘊拽着他衣角的手,然後神色自若,繼續笑着同魏珩道:“說到香料,我突然想起來,我私庫裏有兩塊沉水香,請表哥稍等片刻,我這就讓人取來,勞煩表哥一并帶給姑姑,權當我這個侄女婿的一片心意。”
魏珩深深望了賀令昭一眼,賀令昭攥着沈知蘊的手,笑吟吟望了回去。
兩人視線有短暫的交鋒過後,魏珩便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代母妃謝過賀二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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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家人,表哥說謝可就太見外了。”賀令昭笑的一臉燦爛。
魏珩:“……”
很快,康樂便将沉水香取來了,魏珩接過盒子,同他們二人道別過後,便登上馬車離開了。
魏珩的馬車甫一走遠,沈知蘊便一把甩開賀令昭的手,怒目瞪着他:“你做什麽?”
“孝敬咱們姑姑。”賀令昭答的無比順溜。
沈知蘊:“……”
但偏偏他們現在是名義上的夫妻,賀令昭用這個理由回她,沈知蘊也說不出反駁的話,而且這是在府門口,沈知韞不想過多與賀令昭糾纏,以免落人口舌,她便直接轉身往府裏走了。
“嗳,阿韞,你等等我。”賀令昭喊沈知韞的時候,還不忘朝身後看了一眼。
魏珩的馬車拐過街角一晃,就看不見蹤跡了。他今日已經表現的很直白了,而且還以侄女婿的身份,奉上了兩塊沉水香孝敬,那沈婵這下總該徹底打消那不該想的念頭了吧。
“二公子,二夫人已經進府了。”康樂提醒道。
賀令昭回過神來,立刻收回視線去追沈知韞。
魏珩進宮後,徑自帶着香料,來了漪蘭殿。
沈婵問了些關于沈知韞的事,魏珩一一答了,末了又望着手中的香料盒子,輕輕感嘆:“上次阿韞進宮時,曾說賀二公子待她很好,我原本半信半疑,今日聽你這般說,我總算是安心了。”
魏珩對此不置可否,只與沈婵說了幾句之後,便出了漪蘭殿。
漪蘭殿地處偏僻,紅牆上方橫出了冒着綠意的枝條。今日春光正好,魏珩正好也無事,便沿着宮牆慢慢的走着。
原本魏珩不明白,賀令昭今日為何一改先前的客氣冷淡,突然對他熱情起來。但回宮的路上,魏珩将今日賀令昭的言行舉止從腦海中又細細過了一遍之後,依稀便有了個猜想。
但魏珩還是不明白。他與沈知韞之間只是單純的表兄妹,雖然年紀相仿,但兩人見面的次數并不多,且沈知韞如今已是賀令昭的妻子了,賀令昭為何要防備自己?!
只是還沒等魏珩細想時,就聽突然有人喊了聲“三皇兄。”
魏珩擡眸望去,就見四皇子魏琤站在前面的甬道上。魏珩比魏琤年長,按說二人遇見時,該魏琤主動過來同魏珩說話才說,但魏琤叫完那聲‘三皇兄’之後,便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們雖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但沈婵空有個妃位,并無恩寵在身,這些年她又一味待在漪蘭殿中制香養花練字,全然不摻和外面的明争暗鬥,阖宮上下都知她是個老實人。
而魏珩雖是明宣帝登基後的第一位皇子,但他的性格酷似其母,他沉默寡言,無論是文章還是行事皆是平庸至極,在明宣帝的諸位皇子中,魏珩一直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存在。
而魏琤不同。
魏琤的母妃是蕭貴妃,自先皇後薨逝後,明宣帝便讓蕭貴妃暫理六宮。朝中奏請明宣帝立後的聲音一直沒斷過,阖宮上下都覺得蕭貴妃是最有可能問鼎皇後寶座的人選之一。
所以縱然魏珩是兄長,但在魏琤面前,他只能一如既往主動走過去:“四弟。”
“三皇兄這是去見淑妃娘娘了?”魏琤問。
魏珩點點頭:“四弟也是要去見貴妃娘娘吧,我便不耽誤四弟了。”
“見母妃不急,我有一事想同三皇兄說。”
魏珩轉眸看向魏琤。他們之間平素并無交集。
“三皇兄素來好音律,可巧前段時間有人給我薦了位琴師,但三皇兄你也知道,我于音律上不過爾爾,我便想着三日後,請三皇兄過府替我品鑒品鑒。不知三皇兄可願意賞光?”
魏琤主動約魏珩去他府上品鑒音律,可謂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四弟既盛情相邀,我自是不敢辭。只是四弟也知道,我雖好音律,但并不算十分精通,至于品鑒更是談不上。”
魏琤頓時笑道:“三皇兄的琴音我可是親耳聽過的,說句如聞仙樂也不為過,三皇兄莫要謙虛才是。”
魏珩正欲說話時,卻被魏琤搶了先。
“那就這樣說定了,三日後,我在府上掃榻以待三皇兄。”
魏珩沒有拒絕的權利,只得應允了。之後他們兄弟二人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魏琤身側的內侍不解問:“殿下,三皇子跟淑妃一樣,是個唯唯諾諾的性子,他又不能為您做什麽,您何必去籠絡他呀。”
“唯唯諾諾才好拿捏不是?”魏琤看了一眼面前的樹枝。
“沒眼色的東西!沒看見這樹枝礙了殿下的眼了嗎?”跟在魏琤身邊的內侍,将身後的兩個小內侍呵斥一頓,親自折了魏琤面前的樹枝。
魏琤這才擡腳繼續朝前走,然後接着道:“從前他在我這裏,确實沒有利用價值,但現在有了。”
魏琤身側的內侍先是一頓,他将魏琤的話又琢磨了一遍,頓時咂摸出了魏琤此舉的用意。
是啊!從前的魏珩平庸至極,母族又不強盛,确實沒有籠絡的必要。但現在不一樣了,魏珩的表妹沈知韞嫁給了賀令昭。
太子之位懸置已久,二皇子與魏琤都想要那個位子,這些年他們早就私下在各自拉攏朝臣了。但唯獨有一塊硬骨頭,他們兄弟二人誰都啃不動。
定北侯賀承安,既是皇親又有軍功在身,又得陛下看重。這些年,任憑二皇子和四皇子如何暗中拉攏,賀承安一直不為所動。
既然賀承安那裏撬不動,換個賀家人撬也是一樣的。
“可那賀令昭可是名滿盛京的纨绔,他成日只知鬥雞走狗吃喝玩樂,從他那裏能走得通嗎?”內侍有些擔憂。
魏琤想到那日在慶國公府花宴上看見的那一幕。
當時賀令昭原本要沖過來揍裴方淙的,但沈知韞伸手輕輕拉了他一下,賀令昭瞬間就停下了。後來他明明恨裴方淙恨的牙癢癢,但卻再未有過沖動之舉了。
“走不走得通,總得先試一試才知道。”說到這裏時,魏琤一頓,繼而臉上浮現出一抹算計的笑容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賀令昭這裏走不通,只要我将三皇兄拉攏過來,憑借着三皇兄和沈知韞表兄妹之間的情分,再讓我們的暗探在二皇兄面前上上眼藥吹吹枕頭風,到時候賀家不站在我這邊,也得站在我這邊。”
內侍聽到魏琤的打算,頓時不住贊嘆魏琤好計謀。
魏琤眼底卻滑過一抹陰郁。這條計謀雖好,但卻要折了沈知韞。那樣一個冰雪般的美人兒,竟然白白便宜給了賀二那個纨绔,這事怎麽想,魏琤都覺得心裏有根刺。
但轉念一想,只要他能登上儲位,終有一日,他就能拔了這根刺。
“李公公,勞煩你同各司局的人說一聲,以後漪蘭殿的物件供給,務必要緊着最好的來。”
這內侍是蕭貴妃宮裏的大總管,亦是蕭貴妃的心腹,魏琤說了之後,李公公便立刻道:“殿下您放心,日後漪蘭殿的一切事宜,老奴都會親自經手的。”
魏琤這才滿意點點頭。
而在魏琤談論沈知韞與賀令昭時,賀令昭正在向沈知韞請教經義的問題。
經義顧名思義,是選取四書五經中的文句為題,應試者作文章闡明其中義理便好,在沈知韞眼中,這是最簡單的東西。見賀令昭真心求教,沈知韞便看在王淑慧的面子上同他講解。
但每個人對文章的見解不同,沈知韞不想讓自己的想法幹擾賀令昭的想法,便如從前在沈家指點幼弟文章時那邊,循序漸進讓賀令昭自己說出來他的見解。
結果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
問文句的出處不知道,找到文句問他是何意,他還是不知道。再問文章講的是什麽,他還是不知道。反正不管她問什麽,賀令昭都用一雙清透的桃花眼望着她,然後堅定的搖搖頭,表示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沈知韞深吸一口氣:“四書五經你會哪一本?”
“我哪一本都不會。”
沈知韞頓時被氣了個仰倒。最基本的四書五經他一本都不會,還想要學人寫經義,他這跟癡人說夢有什麽區別?!誰愛教誰教去,反正她是教不了了。
沈知韞直接起身朝外走。
“嗳,阿韞,你……”
“別跟着我,我教不了你,你另外請高明吧。”說完,沈知韞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她覺得她現在迫切的需要冷靜一下。
她這這麽大,從來沒有遇見像賀令昭這樣的人。書上面的字他倒是認識,但一問文章是什麽意思,他便是一問三不知。這就算是文曲星下凡都教不了他,他何必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呢!
賀令昭呆呆站在房中,一臉的茫然。這怎麽跟他設想的不一樣?!
他想象的是,借着請教學問的由頭,一來可以讓沈知韞看見,他正努力在往她想嫁之人的方向努力。二來沈知韞為他答疑解惑時,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可以逐漸拉近。
但現在,他想象中的一樣都沒實現,沈知韞好像還被氣的不輕,所以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二公子,您吩咐小人打聽的事,小人打聽到了。”窗邊傳來康樂的聲音。
自從賀令昭明白自己對沈知韞動心之後,賀令昭明面上同沈知韞重新修訂了兩年之約,私下又派遣他的得力忠仆康樂,去打探沈知韞的喜好,試圖雙管齊下讓沈知韞對他動心。
這會兒康樂就是來回這事的。
賀令昭立刻将康樂帶到他的廂房,并讓安平在外面看守,然後才道:“你打聽到什麽了。”
“青芷警惕性高,口風又緊,小的怕打草驚蛇,就沒敢找她打聽。而是用零嘴同二夫人的另外一個陪嫁侍女紅蔻打聽了。那紅蔻說,二夫人平日最喜書畫文墨,也愛投壺打馬球。只是沈老爺要求女子要娴雅端莊,所以她都是趁着沈老爺去太學授課時,偷偷女扮男裝出門玩兒……”
康樂噼裏啪啦,将從紅蔻口中打聽到的關于沈知韞的種種都說了。
原本賀令昭只是想打聽沈知韞的喜好,但通過康樂的轉述,他似乎看見了沈知韞成長的過程,他便沒出言打斷,而是讓康樂一直說下去。
說到最後,康樂才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賀令昭:“這是我從紅蔻那裏打聽到的,二夫人喜歡的吃食。”
賀令昭将紙張展開之後,頓時目瞪口呆。
一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吃的,從糕點到菜品,洋洋灑灑滿滿一頁紙。
賀令昭不禁轉頭看向康樂:“你确定,這是沈知韞愛吃的?而不是那個圓潤紅蔻愛吃的?”
他們成婚這麽久了,賀令昭沒覺得,沈知韞對吃食有這麽看重。
“我問的是二夫人的,紅蔻應該不至于騙我才是。”
賀令昭半信半疑,但這紙上的吃食都不難,府裏的廚子完全都能做出來。賀令昭便也沒再糾結這事,而是道:“還有呢?”
“還有夫人除了喜歡作畫之外,也喜歡買書畫收藏。”沈知韞既擅作畫,那麽喜歡收藏書畫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賀令昭朝外面看了一眼,确保安平還盡忠職守守在外面,這才壓低聲音問:“有沒有打聽到阿韞和三皇子之間的事?”
沈知韞那個想嫁之人的條件太具體了,容不得賀令昭不多想。
雖然據賀令昭所知,三皇子各方面都十分平庸,唯獨在音律上有幾分出衆。但魏珩是皇子,在音律上出衆,對他這個皇子來說,并不是一件值得贊揚的事。
“小人問過紅蔻了,紅蔻說她不知道,每次二夫人進宮,都是由青芷随行的。”康樂問,“二公子您若是真想知道,不如小人去青芷那裏探探口風?小人做的隐蔽些,保準不讓青芷察覺。”
賀令昭确實很想知道,但他也不想冒這個險。畢竟青芷向來忠心護主,若讓她察覺到了,她定然轉頭就會将這事告訴沈知韞。
賀令昭想想還是決定算了。畢竟今天他已經表現的那麽明顯了,無論魏珩從前有沒有對沈知韞動過心思,今後魏珩應該是決計不敢了。
“還打聽到其他的了嗎?”
“還有一件事,紅蔻說,二夫人不喜歡蠢笨之人。”
賀令昭莫名覺得心裏有點涼飕飕的,他問:“蠢笨這個詞的範圍很廣,能不能具體一點?”
“具體的紅蔻沒說。”
“那你問了個屁!”賀令昭沒好氣罵了康樂一頓,然後打開門出去了。
而就在賀令昭見康樂的時候,紅蔻也挪到了沈知韞面前,将先前康樂私下找她打聽的種種,悉數全同沈知韞說了。
康樂覺得紅蔻傻乎乎的沒心眼,卻殊不知,紅蔻除了傻乎乎的沒心眼之外,還與青芷一樣格外忠心。并且紅蔻本人也知道,她自己有點笨,所以跟沈知韞有關的事,紅蔻從來不擅作主張,而是會事無巨細全都告訴沈知韞。
甚至在同沈知韞說的過程中,紅蔻還将康樂說那話時是何表情,是何語氣皆模仿了出來。
青芷聽的是瞠目結舌。聽紅蔻這麽一說,她怎麽覺得,這賀二公子是喜歡上她家小姐了呢?!
沈知韞聽完之後,又是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偏偏紅蔻還蹲在她面前讨賞。
“天天嚷着衣裙穿不上了,天天又管不住嘴,你呀。”沈知韞寵溺的在紅蔻的腮上擰了一把,将紅蔻一直眼巴巴望着的那碟糕點遞過去,“慢些吃,那邊有茶水。”
“謝謝小姐。”紅蔻端着碟子,開開心心去外間了。
青芷卻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經過這段時間她對賀令昭的觀察,她發現賀令昭這人,并不是外面傳的那般不堪,他身上壞毛病确實不少,但他對沈知韞卻很好。憂的是,賀令昭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與沈知韞理想的夫婿南轅北轍,但偏偏他們兩人又有兩年之約……
“賀令昭那人,做事向來沒耐心,不必管他。待過了這幾日的興頭,他覺得索然無味了,自然心思就歇了。”沈知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青芷聽沈知韞這麽說,心裏驀的滑過一抹可惜。但這可惜要說是對誰,她也說不清楚,所以很快她便找事岔開了這個念頭。
而賀令昭在知道沈知韞不喜歡蠢笨的人之後,驀的想起先前,沈知韞教他學問,教到最後憤然離開的模樣。
賀令昭煩躁的撓了撓頭,最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生平第一次主動推開了書房的門。
他的書房如今已經改成沈知韞的畫室了,屬于他的東西都被收進箱子裏了,但賀令昭并未去開箱子,而是徑自走到桌案後,一彎腰将墊桌腳的書抽了出來。
書甫一拿出來,上面的灰塵便将賀令昭嗆的直咳嗽。
賀令昭将書抖過一遍,又拿濕帕子擦了一遍,将書翻開之後,才發現書裏面已經被蟲蟻啃掉了不少,現在完全不能看了。
若按賀令昭之前的性子,書既然被蟲蟻啃壞了,那便意味着老天爺讓他今天不用讀書,他絕對會以此為借口,立刻扔下書出門玩兒。
但今天,他卻喚了康樂來。
康樂進來看見賀令昭拿着一本書時,坐在桌案後,已是十分驚悚了。而讓他更驚悚的是,賀令昭竟然還讓他去書肆,再替他買一套書回來。
康樂下意識以為,賀令昭又要拿書墊桌角,不禁勸道:“二公子,這桌案既然壞了,不如換張新的得了。您這成日拿書墊着也不是個事兒,畢竟二夫人還要用它來作畫呢!”
“你去買書,安平換桌案,半個時辰之內,誰沒辦好差事,就去掃一個月的馬圈。”
康樂聽到這話,當即不敢再有半分遲疑,忙和安平分頭去置辦東西了。他們兩人緊趕慢趕,終于在賀令昭規定的時間內,替賀令昭買了書和置辦了新桌案。
這天夜裏,拿到了新書和用上了新桌案的賀令昭,讓康樂給他沏了一壺酽茶,然後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裏,開始挑燈夜讀。
沈知韞本以為,賀令昭堅持不了多久,就會乖乖回來睡覺了,她便沒将這事放在心上,自顧自的先睡了。
到了天明時分,沈知韞被街上傳來的報曉聲吵醒後,她睡眼惺忪撩開床幔,卻發現榻上空空如也,連床被子也沒有。
顯然賀令昭一晚上都沒回來睡。
沈知韞先是一愣,旋即想到,賀令昭上次只是一個小小的風寒,就鬧的府裏人仰馬翻的。她有些不放心,便披衣提燈往畫室的方向走去。
此時剛至拂曉,天邊隐隐泛起微光。
沈知韞行到畫室門口,先是輕輕敲了敲門,無人應聲,她試着推了一下,畫室的門頓時開了一條縫。
沈知韞便推開門進去,在看見畫室內的情形時,沈知韞頓時被吓的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