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第一回大俠和少年

楔子+第一回 大俠和少年

四年前,賀蘭山靈鸾峰上展開了一場正邪大戰,正邪雙方死傷無數,賀蘭山上血流成河。那一日,時任正義山莊的莊主沈羽鶴與逆天教大弟子柳天炀雙雙墜入萬丈深淵,生死未蔔,逆天教教主蕭驚鴻宣布退隐江湖,把教主之傳于義子蕭卿岚。最後,蕭卿岚單方面挂起免戰牌,而正道各派也因為損失慘重,趁機退回各處,這場正邪之争也随之漸漸趨于平靜。

四年中,正派武林與逆天教一直各行其道,始終井水不犯河水,維持着表面的平衡。

三個月前,正是中元佳節時,逆天教教主蕭卿岚突然宣布退位,并把教主之位傳給了一個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此少年名叫鳳翎。

八月二十八,陝西試劍門的門主霍然突然接到逆天教的格殺令,命其在三日之內奉上自己的人頭。霍門主率領門下弟子嚴陣以待,頑強抵抗,然而在三天後的一個夜裏,試劍門上上下下七十幾名人口還是被殺了個幹幹淨淨。

九月初六,洛陽龍門镖局的總镖頭同樣接到逆天教的格殺令,三日後龍門镖局被滅門。

九月十一,金陵韓家的二爺死在紅袖招當家花魁的房中,現場忤作驗屍證明,他是自殺身亡,而他的屍體旁亦有逆天教的格殺令。

…………

就在這時,江湖上突然又傳出一個驚天的消息,原來正義山莊的前任莊主沈羽鶴尚在人世,而且一直被囚禁在賀蘭山逆天教。

十月初四,正義山莊現任莊主葉玉聞廣發武林帖,在正義山莊召開武林大會,同各位武林同道共同商議讨伐魔教以及救回沈莊主的計劃。

新一輪的正邪之争即将拉開序幕……

“諸位,依在下看來,今日怕是讨論不出什麽結果了。”說此話的男子青衣藍衫,身材颀長,相貌堂堂,眉宇間隐含一股凜然正氣,正是無為門最得意的弟子岳沉霄。

無為門是江湖上極為神秘的一個門派,很少有人知道它建在何處,又是何時成立的,仿佛它突然就出現在了江湖上,突然就名聲大噪,門下幾名弟子都在江湖上闖出了不小的名堂,其中以岳沉霄最負盛名。

這岳沉霄本是出身官宦之家,幼時體弱多病,為了讓他強身健體,其父找來多位武林高手教他武功,希望他能增強體質,後偶然遇到無為門當時的掌門連譽,自此拜入無為門下。

此人天生熱心,好打抱不平,最看不慣那些仗勢欺人之徒,初出江湖便出手除掉了不少為害一方的惡徒,闖出了不小的俠名,而後又仗劍江湖,行俠仗義,更是名聲大噪,因其在師門排行第七,故江湖人稱“岳七俠”。

“天色不早了,不如大家各自去歇息吧。”此次來正義山莊,他是奉了師命前來商議讨伐魔教之事,但實非他所好。

“老夫看岳世侄是沉不住氣了吧。”坐在左側首位的紫袍老者沉聲道,“需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魔教之徒個個窮兇極惡,方才葉賢侄之計雖是甚妙,然而魔教那幫惡徒若拼死掙紮,吾等亦是要元氣大傷啊……“

“賀掌門所言極是,岳世侄第一次參加圍剿魔教的行動,勇猛的很呢,只是急躁不得,急躁不得,呵呵……”說此話的乃是一名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道,正是武當派掌門白眉道長,正義山莊前任莊主沈羽鶴在時也要尊稱他一聲“師叔”。

白眉道長一開口,其他的人也紛紛符合,只那坐在主位上的山莊之主葉玉聞卻未吭聲。

“承蒙賀前輩,白眉道長教誨,晚輩受教了。”若不是因為白眉道長救過師父的命,而師命難違,他寧願揚鞭策馬于山水之間,仗劍江湖,快意恩仇。早知道就該聽從父親的安排回京去,雖然他無意于仕途,但總好過給俗務絆在這裏,每日裏讨論一些無謂的東西,“在下想是昨日晚間受了些涼,腹中略感不适,先行告退,還請諸位海涵。”說完也不待別人有何反應,便起身退了出去。

一出門,涼爽的秋風撲面而來,岳沉霄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胸腹間的憋悶消了一半。天色已經不早了,廊間挑起了琉璃宮燈,燃着的燭火把正義山莊照的亮如白晝。

走得幾步,忽然看見前面蹲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穿的是莊子裏下人的衣服,走近時才發現少年懷中抱了一只大臉的小肥貓,少年正拿了一根狗尾巴草戳着小貓玩,弄的貓兒喵嗚亂叫。

岳沉霄深遂的雙眸登時亮了起來,他天生喜歡小動物,對毛茸茸的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看着貓兒在少年懷中苦命掙紮,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貓兒在向自己求救,好想搶過來,抱在懷裏,揉揉,再捏捏……左右看看,好像沒有人在,應該不會損害到師門的形象……

不對!方才議事時并沒有聽到貓叫聲,這孩子是何時蹲在這裏的?岳沉霄細細一想,頓覺有些蹊跷,于是拼命的壓下對小貓咪的渴望,使一招擒拿術,想将那孩子抓來詢問。不料那少年略一閃身,竟踉跄的躲了開來,而那可憐的小貓還被他抱在懷中,苦苦的掙紮。

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只一招便試出來了。岳沉霄确定了自己的猜測,神情也恢複正常,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身形瘦削,生得清秀可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純淨的沒有半點雜質。他又略略退了幾步,皺眉盯着岳沉霄,快語道:“我是你爺爺。”說完卻又退了兩步。

岳沉霄不由得一笑,道:“你這孩子倒是會逞口舌之快,不過既然敢說,為何卻又躲的遠遠的?”話音未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縱身撲向少年,這招輕身工夫只怕連白眉道長見了也會咋舌不已,當真是迅如閃電,無人能及。

少年自然是逃不過的,被岳沉霄輕易的揪住後領提了起來,而他懷中的小肥貓也總算獲得了自由,跳到一旁的圓石上,拿爪子慢條斯理的梳理自己的毛。

岳沉霄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被貓兒吸引過去,走了好一會的神兒,直到感覺到手中少年的掙紮,這才戀戀不舍的把目光收了回來。

“放開我,壞蛋,放開我……”少年胡亂的掙紮,糯糯的嗓音像是能掐出水來。岳沉霄笑說道:“怎麽不跑了,剛才的本事哪裏去了啊?”見小孩犟着一張臉,要哭不哭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岳沉霄忽然童心大起,對着小孩肉嘟嘟的臉蛋戳了幾下,似乎還不過瘾,再戳幾下……

小孩也不掙紮了,忽然嘴巴一撇,張口就大哭起來:“哇啊啊……壞蛋欺負人,嗚嗚嗚……讨厭壞蛋……”

“……”岳沉霄被吓着了,手下意識的就松了開來,結果少年一屁股坐到地上,哭的更厲害了,一雙小腿還蹬啊蹬的,就差沒有直接打滾撒潑了。

“哇啊……九叔救我,屁屁摔的好痛,嗚嗚……九叔幫我打壞人……”

“小兄弟,你別哭啊。”岳沉霄其實特別容易心軟,而且在無為門他也對師弟師妹們愛護有加,只是他那些師弟師妹雖然頑皮,卻從來沒人跟他這樣淘氣過。見少年哭個不停,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岳沉霄兩道濃密的眉毛打成了結。都說女人愛哭,怎麽男孩子竟也有這些眼淚啊。

“小兄弟,別哭了,我跟你賠不是,是我不對。”

“嗚嗚嗚,我不要跟壞人講話,我要九叔,嗚嗚……”

哄孩子真是一項力氣活,還是跟小貓玩兒簡單。岳沉霄着實頭疼,聽少年口中反複的叫着“九叔、九叔”,想必是他的家人,岳沉霄試探着問:“小兄弟,你九叔在哪裏?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嗚嗚,我幹嘛要告訴你,你是壞蛋……”

岳沉霄覺得自己的臉有點黑,自行走江湖以來,聽到各種各樣的贊美無數,雖然他并不在乎這些虛名,可是被一個小孩子說成是壞蛋,他心裏還真的有點別扭。

“岳七俠,你還沒走?”

“呃……”擡頭就看到一堆人站在了廊下,而問話的人長身玉立,豐神俊朗,正是山莊之主葉玉聞。岳沉霄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麽表情去回應,只是尴尬的笑笑,站了起來,“葉莊主,各位前輩,這個……”

“這小孩哪裏來的?”仍在哭鬧不休的少年吸引的大家的注意,點蒼派的賀掌門問道,“葉賢侄,這孩子可是莊中的仆役?”

“前輩見諒,晚輩并未見過這位小兄弟。”葉玉聞沉吟片刻,上前幾步,彎下腰來,溫言問道,“小兄弟,不要哭了,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在哪個房裏當差?”

葉玉聞的聲音溫和如水,讓人聽起來極為舒服,少年忽然就不哭了,他擡頭看着葉玉聞,眨眨眼睛,聲音中還帶着濃濃的哭腔,面上卻是一派的天真,“我不能告訴你的。九叔說了,外面都是壞人,不可以随便跟不認識的人說話。”

葉玉聞涵養再好,臉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不過他終究是好脾性,仍是嘴角含笑的說道:“小兄弟,我不是壞人,你跟我說,我不告訴別人好不好?”

“葉莊主何必跟他客氣,我看這小子肯定有問題!”人群中忽然閃出一道華麗的身影,打斷了葉玉聞的話。此人穿着打扮極為光鮮,長相更是俊美不凡,眉宇間風流之态渾然天成,正是金陵韓家的大少爺韓君書,也是武林中備受注目的後起之秀,“就讓君書來替大家審審看!”邊說着一掌抓向少年單薄的肩頭,直接把人給提了起來。

“啊,好痛!”韓君書是習武之人,手上力道自然不輕,哪裏是個弱質孩童能受得住的,少年痛的五官都扭曲了,眼淚叭嗒叭嗒的直往下掉,這次他卻硬是忍住沒哭出聲來。

“臭小子,你哪裏來的?再不從實招來,當心本公子捏碎你的骨頭!”

少年痛得眼淚掉個不停,可就是倔強的不肯說一句話,連求饒都沒有。那些個武林前輩看在眼中,似乎默認了韓君書的作為,葉玉聞雖面露不忍,張了張嘴,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只有岳沉霄卻看不下去了。

“韓公子,請住手。”堂堂名門正派的世家子弟,竟會跟一個小孩子計較,還出此重手,實在是有失風度。岳沉霄上前一步,手搭在少年另一邊的肩頭,輕巧的一個使力,已把少年從韓君書手底下救了出來,“他不過是個孩子,能有什麽作為,韓公子未免太過謹慎了。”

少年一獲救就很自然的躲到了岳沉霄身後,啜泣出聲:“嗚嗚嗚……我好怕,肩膀抓的好痛……”

這孩子雖然弄得他有些窘迫,可最多就是調皮點,岳沉霄最見不得別人欺淩弱小,他拍了拍少年緊緊揪住自己衣袖的手,微笑道:“別怕,有我在這兒,沒人敢把你怎樣。”

少年擡頭看着岳沉霄,淚眼婆娑的模樣格外的惹人憐惜,他抽抽鼻子,忽然把臉埋在岳沉霄衣服上,用力的蹭了蹭。

“……”岳沉霄的臉要綠了。

“岳七俠你這是什麽意思?”岳沉霄的突然插手讓韓君書很是不滿,他眼角一挑,冷冷道,“什麽小孩,我看他鬼鬼崇崇的,分明就是魔教奸細!”

此話一出,人群中登時一陣騷亂,幾個武林前輩雖未出聲,卻是面色凝重。

“呵!”

“岳七俠笑什麽?”

“我笑韓公子杞人憂天,被魔教吓破了膽。”

“哼,到底是不是杞人憂天,也得審過了才知道!”韓君書俊臉一沉,腳下突然移動,右手五指成爪再次抓向躲在岳沉霄身後的少年。他最親的二叔就是因魔教而死,他可說是對魔教中人恨之入骨,恨不得能把魔教中人殺個精光。

韓君書的速度很快,然而他快,岳沉霄比他更快,他的手還沒碰到少年一片衣角,已經被岳沉霄出手擋住了。

“姓岳的,你當真要護着他?”

“正是。”

“你敢包庇魔教中人?”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在沒有證據之前,誰敢斷定他就是魔教中人?”

兩人僵持不下,然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孰高孰低,韓君書額頭上已漸漸的起一層薄汗,岳沉霄則依舊面帶微笑,可謂是舉重若輕,這樣下去韓君書敗落也是早晚的事。

“兩位稍安勿躁。”再僵持下去,誰都不好看,葉玉聞只好站出來當和事佬,“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話好好說,何必要動手?請看在葉某的面子上,各自收手吧。”

“葉莊主說的是。”岳沉霄也不想鬧的太僵,便順着葉玉聞的話作出了退讓,然而他突然的收手,韓君書卻閃了個空,一時收不住力,手腕差點脫臼。岳沉霄沖他微微抱拳,泰然自若的說道:“韓公子,得罪了。”

“好說!”韓君書俊美的臉龐一陣紅一陣白,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這樣一鬧,韓君書也不好說什麽了,只是身為莊主的葉玉聞卻不能放着此事不管,他對岳沉霄說道:“岳七俠,這位小兄弟還是交給我吧,葉某保證給大家一個明确的交待。”

岳沉霄是吃軟不吃硬,要動手他不怕,可是面對葉玉聞這樣軟綿綿的态度,他倒不知道該怎樣了,然而他一時的沉默卻讓少年誤認為他是答應了。少年嘴巴一撇,又低低的抽泣出聲:“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要跟壞人走,別丢下我好不好?”

少年的眼淚讓岳沉霄再次堅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對葉玉聞說道:“抱歉,葉莊主,我不能讓各位把他帶走。”

“岳七俠,這……”

“岳賢侄真是年少氣盛啊,呵呵。”白眉道長拈須而笑,“為了個這麽陌生的孩子,賢侄是不是還打算要跟我們這些老骨頭動手啊?”

“晚輩不敢。”

這樣的态度還算合白眉道長的心意,他對葉玉聞道:“葉賢侄,先叫人把這孩子帶下去吧。”

“是,前輩。”

“莊主手下留情啊,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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