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妻無妾
有妻無妾
那縷青絲像是苗寨春夜萦繞在半山腰的薄霧,悄無聲息的纏繞上陸清河的心頭。他尋了半響也沒有找到擱置之處,撂在桌子上放了會兒,只得解下自己的錢袋子,将裏面的碎銀倒了出來,然後把銀鈴的頭發放進去。
但這樣再系在腰間随身佩戴就不好了,放進包袱裏想着哪天那丫頭真心悔過了再還給她。
只不過銀鈴生來就是一只狡兔,呲着大白牙,彎起眉眼甜膩膩地親人時,指不定肚子裏在憋什麽壞水。
陸清河收拾完包袱,解衣正欲就寝時屋外就響起了銀鈴脆生生嗓音。
“何大哥,屋子小的收拾好了,您快去歇息吧!保管沒有蟲子再敢渎擾您和大人清夢了,睡個好覺哈!”
屋外,何玉從木梯上來,那殷勤的腦袋瓜一下就湊在他的跟前來。小圓臉上的掌印還有些微微的浮腫,不過主人顯然分毫沒有記恨他,自顧熟絡得跟他們的随行小厮一般。
“膽敢耍什麽花招,小心我的刀翻臉不認人。”
他睨了銀鈴一眼,那人連連擺手,乖巧的不得了。
“不敢不敢,小的睡這邊是吧?”
銀鈴指了指陸清河屋子一側的地字號房,得到何玉的點頭推門便要進去。
“那您和大人早點休息,咱們明天一起去乾州。以前的事多有誤會,對不住了。”
何玉沒說話,但臉色不好,顯然在說費什麽話,還不趕緊進去。“兇神惡煞”的推搡了一把銀鈴将她關進屋子中,鎖頭還未落下陸清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叫她屋裏來睡。”
何玉:“啊?大人說什麽?”
陸清河:“叫她來和我一個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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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門後的銀鈴砰的拉開門板不可思議的看着陸清河。
“你....你這狗官想幹什麽!”
她一急眼就忘了分寸,完全不似适才恭敬,憤憤地瞪着門邊的陸清河。
何玉也覺得好像不大好,找補道:
“大人放心,屬下夜裏守在門外,這妖女耍不了花招的。”
陸清河卻是不管,擺了擺手自顧回屋。
“把她給我弄進來,夜裏你就守在門外。”
何玉:“大人,這.....”
這不太好吧?
他上下掃了幾眼銀鈴,眼中有不屑之色。一個黃毛丫頭,跟個蘿蔔頭似的沒幾分風姿。
銀鈴:“看什麽看,那狗官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就讓他斷子絕孫!”
何玉:“還不趕緊走,愣着幹什麽!”
小姑娘脖子一梗,佯做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磨蹭過去。何玉不耐煩的推搡着她進屋,關門前探頭看了眼床上的陸清河。
這小半會兒的功夫他似乎就已經睡着了,筆直的躺在床上,雙目微阖。小被子蓋在胸口之上露出半個肩頭來,雙臂乖巧壓在兩側,睡得非常的标準一絲不茍。
“小聲點,自己去桌子上趴着,別弄出聲音來驚動大人。”
何玉低聲警告,将門輕輕的拉了起來。銀鈴哼了哼,不知道這會兒陸清河是真寐還是假寐,不過一會兒那人就要睡得跟頭死豬一樣,自己當然是在夢中宰了他!
但這會兒要當心的是屋外的那侍衛,她外頭看了眼門口,在長凳上坐下大剌剌的趴着。毛茸茸的腦洞埋在胳膊裏,一雙小耳朵卻是豎了起來,時刻聽着外間的動靜。
屋內屋外複歸平靜,半夜三更的苗寨人聲寂寥,倒是屋後的鳥叫聲音叫的歡快得緊。一會兒響起咕咕得鳥叫聲,一會兒又是咯咯的叫聲音,似乎就在吊腳樓下。像是雞窩裏進了毒蛇一般,雞窩裏的雞都躁了起來。
銀鈴側耳聽了會兒,忽然擡頭往屋外喊了一聲。
“何大哥,外面怎麽了?”
沒有人應答,停了一瞬間,她試探着又喊了起來。
“何大哥,外面出什麽事了?”
脆生生的聲音落下,一道黑影也從房梁上跳了下來。屋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奔着樓梯而去,銀鈴急忙站起來沖到門口,扒在門縫往外看去,只看見何玉匆匆離去的身影。
她扯着嗓子大喊道:“何大哥,夜裏山間毒蛇蟲蟻多你要小心!”
聽見這一聲喊,急行而去的何玉竟是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銀鈴會擔心自己。心下頗為寬慰,也好心的提醒她道:
“和大人呆在屋子裏不要出來!”
銀鈴:“喔,我會保護好大人的,你不用擔心!”
她隔着門應得分外乖巧,眯着眼回頭看床上紋絲未動的陸清河,清了清嗓子喊道:
“大人?陸大人?”
陸清河沒反應,她得意的笑了笑從發髻上拔下銀簪,按下機括一轉小小銀簪轉眼間就變成了一把小巧鋒利的苗刀。勾在門口三下五除二将門樞撬了下來,知曉山裏一分一厘來之不易,她還曉得不能弄壞老板的門,貼心的将門板搬到一側。
屋外空蕩蕩的,樓梯口連燈火也沒有,只有從窗柩落下晦暗的夜色。
一切盡在掌握中,銀鈴搬完門板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才不慌不忙的回到床邊。她這拆房弄出偌大的動靜,陸清河也沒有醒過來,還是半個時辰的樣子動也未動半分。
“小郎君可是怨不得我,閻王要你三更死,我可留不得你到五更。你放心,我這刀很快的!”
擱在床邊念念叨叨,銀鈴一邊頗為可惜陸清河這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就要喪命在自己的手中,一邊麻利的舉起苗刀狠狠的朝着陸清河的胸口刺下去。
“去死吧,你這狗官!”
不料卻在刀尖堪堪落下之際,陷入“昏迷”的陸清河忽然睜開眼睛側身滾進床內。銀鈴舉刀勢頭兇猛,眼見着目标滾走也來不及收手一頭紮在床上。
陸清河趁機翻身而上,擒住她的手腳将人死死的按在床上。
“就知道你不會死心,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官心狠手辣!”
“你沒中藥?”
銀鈴大驚,明明她趁着打掃房間之際在他們的薰爐裏放了安魂香的,他怎麽可能沒事?
“你說呢?就你這點小伎倆,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黃丫頭,本官還拿不下你!”
陸清河膝蓋跪在銀鈴的背後鉗制着她的身子,右手捏住她握着刀的手腕死命的捏,企圖讓銀鈴吃痛放開刀。
但徒有其表的氣勢很快就被察覺到了,銀鈴意識到陸清河只是花花架子,沒有何玉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于是佯裝吃痛松開手,刀哐當掉下床。
陸清河見狀稍稍松了口氣,身下的人趁他喘息之際,反手一記鷹爪準确無誤的鎖住他的咽喉,脆弱的喉骨仿佛捏在手中的雞蛋一樣,只虛使出三成的力氣她就可以捏碎它!
可銀鈴不敢了,仿佛被人挾制了一般抖着手臂,控制不住的洩了力氣。
“你.....你吃什麽了!”
她問出來的聲音又尖又細,手上是得了上風,抓住了陸清河他命門。雙腳卻被他牢牢地用長腿鎖住,他那另一處命門正嚣張地對她舉刀,比劃在她柔軟的小腹之上。仿佛一把利刃,能夠輕松刺穿她肚子,叫她立刻喪命于此。
“松不松手,不然本官不介意立刻就納了你做妾室!”
陸清河威脅道,知道此舉不厚道。可面對銀鈴他不得不比她更是奸詐,并不在意在她心裏變成一個十足的流氓、登徒子。
畢竟藥可不是他下的,要怨就怨她那迷藥意外和他以防萬一吃下的重炎,兩藥相作竟是比尋常樓子裏的半春散還要厲害。
“你....”
未經人事的銀鈴當真被吓住了,本想心一橫殺了陸清河,手卻是如何也使不上力氣來。反倒是輕而易舉的被捉住,用腰帶捆住手腕扔在床上。
“再敢作妖,本官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陸清河警告道,本想就勢起身,血氣翻湧上來,腦子一陣白光閃過悶頭悶腦就往銀鈴身上栽去。
那一瞬間他心都涼透了,估摸這栽下去的勢頭,這回當真該斷子絕孫了。
可是銀鈴卻手疾眼快的側身,弓起來的身子撐住了跌下來的肩膀。淚汪汪的回頭看着陸清河,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掉出來。
顯然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吓傻了完全不記得半響功夫前自己還一心想要殺掉這個人。
“解藥交出來!”
陸清河哼氣道,抻起手臂灼熱的呼吸一陣一陣的掃在銀鈴的耳後。像是羽毛一樣癢癢的,又像是放可塊火紅的炭火一樣,灼得人好痛好痛。
她都快要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哽咽道:
“沒.....沒有解藥,原來睡一覺就會好的。”
原來是安魂香能夠讓人陷入昏迷中,一覺醒過來自然就沒事了。現在.....現在她也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那你怎麽沒事?”
陸清河顯然不信,藥是下在房間裏的。她一起在屋子裏待了那麽久,怎麽就跟沒事人一樣。
“好吧,你放開我,我給你找解藥!”
銀鈴上下一起被威脅着,心下慫了幾分,讪讪道。
“你只管說在哪兒,本官自己找。”
好不容易抓住她,沒有何玉在他才不會傻到放開這滿肚子花花腸子的女人。
銀鈴見忽悠不過,只得動了動指頭。
“指甲裏,用水化開喝下就可以了。”
陸清河依言抓起她的手指,修的頗為齊整的指甲看不出來什麽端倪。拔下她發髻上的銀簪一刮,果然有銀粉落下。
他也不問什麽,走下床倒了碗早已涼透的白開水,拉起銀鈴拽着她的手指挨個手指頭刮得幹幹淨淨。末了,晃晃溶解了藥粉的水碗塞到她嘴邊呵斥道:
“張嘴!”
銀鈴:“我又沒中藥,我幹嘛要喝。”
陸清河:“怕你毒死我,你不喝我怎麽敢喝。”
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銀鈴陡然間換了一副嘴臉,殷勤笑道:
“我喝,大人就不夠了。”
“這你不用管,只管喝就是。”
“喔。”
銀鈴磨磨蹭蹭的,看着嘴邊茶碗淺淺的呷了一下。像是貓兒喝水一般,粉嫩的舌頭輕輕在水面卷了一下,蕩起幾圈水紋。
“這下大人放.....唔.....”
裝模做樣的敷衍了一下正要推開,陸清河的手掌突然捏住她的嘴巴強灌。
“咳咳....”
滿滿的一碗幾下就灌到了肚子裏,銀鈴鼓着腮幫子被迫吞咽。恍惚中聽見茶碗落地的聲音,她來不及吞咽的藥水頃刻間就被壓過來的唇汲了去。
一口......兩口.....三口.....已經沒有了,溫熱的水漬流到她修長的脖子上,很快就被熾熱的指腹拭去,揉進肌膚中。
“唔.....你放開我,王八蛋!唔.....”
銀鈴張嘴罵開,很快就疾風驟雨的吻席卷而去。她嘴中已經什麽都沒有,唇瓣雙腮發酸發澀,陸清河還是不曾放過她。
直到空氣攫取待盡,懷裏的人險些斷絕呼吸暈厥過去,他才松開嘴惡狠狠的用手指刮了一下銀鈴不争氣的淚珠。
“這是你自找的!”
說罷,毫不留情的一把将她推在床上,合衣而去,遮住還是無法控制的狼狽。
門外,正捂着耳朵猶豫是不是幫忙将卸下的門板裝回去的何玉,還是聽見了走過來的腳步,果然片刻後就是陸清河劈頭蓋臉的聲音。
“什麽時候回來的?”
何玉:“才.....才回來,大人屬下什麽都沒看到!”
陸清河扶額:“剛才為什麽不進來?”
他顯然在質問,早在他和銀鈴在床上糾纏不休的時候何玉就回來了。可是他居然不進去,他竟然不進去!
“好了,在京你是我爹的屬下,在這裏你就是我的侍衛,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別和我爹亂說。”
“喔。”
何玉背對着陸清河慢吞吞的轉過身來,耳根子一熱還是忍不住道:
“大人,妾室的事不能讓老爺知道。屬下看不如殺了她幹淨,左右她謀害朝廷命官也是死路一條。”
黑吃黑殺人的勾當何玉還是不在話下的,陸家有妻無妾,比于讓京城裏的老侯爺知道陸清河納妾的事打死他,還是殺了苗疆這妖女比較幹淨。
“好了,你不在我爹面前亂說,他老人家怎麽會知道。”
陸清河回頭看了眼床上哭懵了銀鈴,心頭微微一怔。指了指牆邊的門板道:
“把門裝好,今夜當不會再有什麽事了,歇歇。”
“是。”
何玉麻利搬起門板,不出半會兒功夫就重新将門板裝好了。然而陸清河顯然沒有将銀鈴扔出來的意思,自顧又将門關了起來。
他急得直跳腳,大喊道:“大人,那妖女還在裏面!”
陸清河:“我知道。”
何玉:“可是.....大人,您不會來真的吧!老爺知道會打死您的,您這樣做怎麽對得起未來的夫人!”
看見陸清河一副事未了的模樣,恨不得沖進去把銀鈴搶出來。但門板一下被關死了,屋內傳來嗚嗚的哭聲。
“放心,不會有事的。”
陸清河朗聲道,也不說是自己沒事還是銀鈴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