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哎呀,不好中計了!
哎呀,不好中計了!
次日,天一亮房門就打開了,不過出來的是陸清河。不僅讓何玉去樓下要了早飯,還要了捆麻繩。
用完早飯坐在一旁吃着粗葉山茶,指揮何玉用麻繩将銀鈴手腕綁上。何玉結結實實繞了十幾圈,套上死結才作罷。
至于昨夜兩人到底怎麽了,看不出來。只看到陸清河氣色不錯,心情也不錯。
但板凳上老實讓綁的姑娘,不知道是被勒疼了,還是昨夜委屈了正是眼巴巴的紅眼睛。
他還十分惡劣的跑去逗她,伸出手指頭頗為兇橫的替她擦眼淚。一頓折騰下來,白嫩的臉頰通紅一片,顯然他也沒拘着力道,故意的。
“就這點膽子,本官還道你有多大的本事。”
嘲笑完小姑娘,陸清河撩袍而去。何玉用繩子牽着銀鈴,跟着下樓踏上了乾州的路。
此處為斜坡寨,離着乾州縣城還有不到兩天的腳程。加之銀鈴老實了不少,老老實實的帶路,很快他們就走到了黃雀口渡河。
擺渡的個七十歲的老船家,只要見有人,不管苗還是漢都是二錢銀子。陸清河率先上船鑽進船篷裏坐着,何玉帶着銀鈴在後。
她被綁着手行動不便,船一晃險些栽倒河裏,何玉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的胳膊,不自覺嗔怪道:
“小心點,否則我們這一船人都要陪你去河裏洗個澡。”
銀鈴:“喔。”
老船家見兩人僵持在河邊,操着一口濃濃地道的苗話催促道:
“阿妹快上船,要開船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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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鈴本能的用苗話應了一聲,老船家仿佛遇見了熟人一般熱絡了起來。他問話的功夫,何玉道了聲得罪,打橫将她抱上了船。
船篷狹小陸清河在裏面,他只得将人放在了外面,兩人對坐着維持船身平衡。
銀鈴這才得空回答老船家的話,但才說了不過兩句話,陸清河冷冷的聲音就跟刀子一樣飛了過來。
“何玉,讓她閉嘴,不許說話。”
“是。”
何玉應了聲,眼神示意銀鈴不要和老船家攀談。畢竟他們都聽不懂苗話,弄不好銀鈴和這老船家合起夥來将他們沉倒河底去。
銀鈴哼了哼,不許她說苗話,那官話總可以吧。
她舔了舔嘴唇,看着何玉腰間的水壺道:
“何大哥,我口渴了。”
許是早上的蘿蔔幹鹹了,才小半天就嚷着要四五道水。這水喝多了忍不住又內急,直腸子的小姑娘不是在喝水就是在嚷着要上茅房。看着讓人忍不住懷疑她又在搞什麽花招,所以陸清河很是不悅罵她懶牛懶馬屎尿多,一路來沒什麽好臉色。
何玉看着她頗為可憐,也算是盡心盡力的照顧。喊聲一何大哥,水就遞了過來。看她要耍小聰明逃走,也會貼心的提醒她不要白費力氣了,再被抓回來那黑臉的陸大人真的會打斷她的腿。
審時度勢的銀鈴就此老實了幾分,不知不覺中就同他親近了起來。何玉擰開木塞的水壺遞過來,本能的就揚起腦袋等着喂水,被綁起來的手像是小樹丫一樣虛虛扶着水壺。
起初五大三粗的何玉喂得猛了,将銀鈴嗆了好機會。後來慢慢得摸了門道,也就得心應手了。
只是看着那雙粉嫩的唇瓣,沾惹着晶瑩的水珠,像是薔薇花一樣。他好像一下就明白了昨夜為什麽陸清河會在強灌了她之後,又情不自禁的強吻了她。
真的是她自找的嗎?
也許不是吧,是女人對男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渦流,多看一眼就被卷進去。
“好了嗎?”
他問出的話也不自覺溫柔了幾分,對比于背後的冷言冷語,簡直如旭日暖陽。
陸清河:“何玉還不快點,是要把船掀了嗎?”
可是船根本不會翻的,老船家把住了另外一側,竹篙撐進水中,船穩穩當當的停在河中間。
“是大人。”
何玉連忙應道,一邊又催促銀鈴,“好了沒有,少喝點,一會脹肚子。”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示意好了。水壺撤開,手指豪邁的抹了一把嘴,甜膩膩地笑道:
“謝謝何大哥。”
何玉:“不客氣,河對岸就有農家一會兒先去方便一下。過了這裏不知道要走到多久才能遇到人家了,進山後有野果的話,我給你摘些壓一壓就不會這麽鹹了。”
銀鈴立刻就同他攀談開,叽叽喳喳的将其時令下山間有什麽野果野蘑菇侃了一通,勾得老船家也忍不住的插話。
船篷裏的陸清河卻是一言不發,犀利的眸子毫不避諱的掃了銀鈴臉上。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樣,而何玉從一開始對她兇狠的敵意,此刻已經轉而變得拘謹又溫和了。
他的腦子忽然生出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樣的念頭一出來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就篤定的它的正确性。
陸清河敏銳的洞察力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在使美人計。她在離間他和何玉,盡管那個女人并不是一個美人,但是她用柔弱成功拿捏到一個男人。
對,沒有男人會拒絕一個嬌滴滴又可憐的女人的。
他悶悶的想,何況她.....她長得并不是太差。
但是......
陸清河不明白為什麽那個女人不對自己示弱,在自己面前就跟着山野猴子一樣沒有分寸。在何玉面前卻像個女人,他們何時熟絡得她喊一聲何大哥,何玉就一呼百應了。
顯然這個女人很會看人下菜碟。
“何玉,一會兒到了岸,你先去前面探探路。”
他忽然道。
何玉也不問為什麽,立刻就應了聲是。
至于去探什麽,陸清河沒說。
只是銀鈴讓他想起了小時候抓到的一只野狐貍,他想要着馴服它。所以打它餓它罵它,以為在自己威嚴之下那只狐貍就不敢跑了。但是後來,那只笨狐貍叫人用一塊生雞肉騙走了,他去找就只找到了一張狐貍皮回來。
那他現在要對它(她)好點嗎?
陸清河不禁沉了沉眸子,不過他很快就否定這樣的念頭。
不能對那丫頭好,否則就中計了,她還會爬到他的頭上來撒野。
船過河岸,何玉帶着銀鈴去了一趟農家茅房,回來将繩子交給陸清河便率先翻了小路先行而去。
不過一息的功夫,他急匆匆的身影又從草叢力鑽了出來,小跑到陸清河面前,将腰間的羊皮水壺遞給他。
“大人,這個給您,一會兒子保不齊這妖女又要嚷嚷着口渴了。”
明明是他的水壺,不知道什麽似乎成了銀鈴的專用了。陸清河面無表情的睨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接過手來。
送完水壺,這回身影是徹底的消失在了山林間。一直到天黑也沒出現,不過陸清河和銀鈴每走一段路。在路口就放得有草結路标,跟着路标走一路暢通無阻。
只是一整天都在吵吵着要喝水的銀鈴,跟着陸清河竟是什麽幺蛾子也沒出。跟頭小毛驢似的,偶爾打個鼻息。
弄得陸清河忍不住回頭好奇的問道:
“這會兒你怎麽不要水了?”
銀鈴舔了舔幹燥的嘴皮,搖了搖頭。
“不渴。”
但陸清河的水壺還是遞了過來,是他腰間那只,而不是左手上的那只。
“喝吧,你一天沒喝水了。這是我的,何玉這只沒水了。”
他還好心的解釋了一番,但明明何玉那只有水的,銀鈴知道。
“不用了,喝多了,山路多有不便,再堅持一下就到乾州了。”
“怎麽,怕我毒死你?”
陸清河反問道,似乎十分執着于讓銀鈴喝水,為了消除她的戒備心還仰頭喝了口,以示沒有毒她可以放心喝。
“我真的不渴。”
銀鈴還是不喝,看見他逼近來的腳步微不可查的後退了些,但仍舊讓陸清河看出來了。
“怎麽你怕我?”
“沒有。”
她依舊嘴硬,卻還是怕的。怕這個好像莫名其妙要發瘋病的人,突然湊上前來捏開她的嘴強灌進去。
“不喝就不喝,哼。”
陸清河掃了銀鈴一眼,将水壺往腰間一挂,牽着繩子蹭蹭的往前走,跟趕着去投胎一般,美其名曰趕路找投宿。
銀鈴努力跟着盡量不讓自己被拽倒,但走了還不過數十步何玉的身影就從石林後鑽了出來,手中還拽着另外一個“苗人。”
“大人,不好出事了。”
何玉上前将人扔在地上,“矮寨寨主正帶領苗兵攻打乾州縣城,這是城裏派出前往順安府搬救兵的信使。”
聽見矮寨二字,扶樹喘息的銀鈴矢口驚呼道:“師父?”
“你認識他們?和他們是一夥的?”
陸清河回過頭來,兩人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
一夥倒是一夥的,不過她也不知道一向沉穩持重的師父怎麽會突然興兵圍攻縣城。
“矮寨的寨主哲秀秀是我師父,不過我.....我要殺你是和她沒有關系!”
陸清河根本不信,返身回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怒道:
“銀鈴,我告訴你刺殺朝廷命官,苗人民變生事攻打乾州就是公然對抗朝廷。他日朝廷大軍壓境,苗疆定會再次生靈塗炭。苗疆歸順是大勢所趨,漢苗對立最終只能血流成河,你可是想清楚了!本官最後一次告訴你,聖上從來沒有屠民之意。本官此次就是前來調查,揪出在乾州妖言惑衆之人。”
“你.....”
銀鈴被噎住,她也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可是他們順從了,趕走壓在苗家人祖祖輩輩頭頂上的土司,又來了那些草菅人命的貪官。
半年前只是想要為丈夫申冤的阿嫂現在還關在乾州縣衙裏,她只是鳴了登聞鼓,朝廷的金戈鐵馬卻再次踏破苗疆,名曰平亂。而她們都是亂民,當殺當誅!
陸清河見她啞口無言,積攢在心口中的郁氣頗為疏解。一把丢開銀鈴,拿出了自己的任官文書和路引給那信使看。
信使作的是苗人打扮,一見是朝廷新派了的州官,頓時感覺就有了靠山連忙行禮道:
“屬下乾州衙門捕快張儲參見大人,現下乾州無法進去,大人不妨同屬下一起前去順安府。屆時再和朝廷大軍一道回來,如何?”
陸清河擺了擺手,面色肅然凝重。
“我不能去順安府,你也不能去!現下乾州城外什麽情況,哲秀秀帶了多少人來,為什麽突然攻打縣城,此前并沒有民變的消息傳出。”
張儲噎了噎嗓子,恭敬道:
“回大人,小的從城樓上看去林子裏黑壓壓的是人,舉着火把和弓弩。具體多少人不知,約莫至少得有七八百到千餘人。”
陸清河:“他們一個寨子有那麽多人?”
張儲:“有的,而且個個都是練家子。這些蠻子畏威而不畏德,時常作亂,您忘了半年也是他們生的事。”
但具體什麽事,他絕口不提。
“縣城中現在有多少人馬,都是誰在指揮?”
陸清河知道不管哲秀秀為什麽而來的,雙方都不能打起來,否則局面将更難收拾。邊疆民衆離心,就中了歹人的奸計了。
張儲:“只有不到五百名捕快和駐軍差役,是縣丞楊翰大人在指揮。”
陸清河:“好了現在趕緊趕回去,不能叫雙方起火。去告訴楊翰撤兵,不能傷一個苗人!”
聽見這話,張儲一下急了,忙得辯解道:
“大人不能撤兵,一旦叫他們得了勢,苗人就會大舉進攻,失守乾州的!”
而且縣丞可是下了死命,順安大軍到援前,任何膽敢靠近城樓的人都會被當成苗人射殺,他也回不去。與其送死,還不如去順安搬救兵。
“你在教本官做事?”
陸清河十分的不悅,催促地喝道:“還不趕緊帶路,誤了事本官第一個就殺了你平亂!”
張儲吓得連連應是,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陸清河牽着銀鈴的繩子跟着,後面那人卻是紋絲不動。
“幹什麽,還不快走!”
銀鈴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訓斥一樣,忽然沉聲喊道:
“陸清河,我可以信你嗎?”
陸清河一愣,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卻還是擲地有聲地應道:
“可以,你可以信我!”
信他不會亂殺苗人,信他會為死者申冤,還以公道。
“好,那你放開我,我去叫我師父撤兵!”
銀鈴舉起自己的手,可是陸清河猶豫了,因為面前這個女人在他面前已經沒有任何的信譽可言。
但何玉噎了噎嘴,上前替他做出了這個決定。
“我們再相信你一次,膽敢再耍什麽花招,抓回來不用大人吩咐我也會真的打算你的腿!”
說話間,他已經上手解開了銀鈴的繩子。陸清河顯然默許了,并未出聲阻攔。
“你帶着大人在後面跟着,我知道有小路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夠到乾州。”
銀鈴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自顧穿過陸清河和張儲面前鑽到老松樹下。
“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跟上!”
這回是她在催促了,回頭看眼陸清河眸中顯然有失望之色,因為他終是不曾相信她。
“大人,沒事,走吧。”
依舊還是何玉率先跟着鑽進老松樹下,陸清河看了眼地下的繩子不知道在想什麽。但片刻,何玉驚駭地聲音就響了起來。
“大人不好,她跑了!”
陸清河沖到松樹下,銀鈴連影子都沒了,何玉正在竭力追捕,黑影閃爍在石林中。
這下陸清河也不知道先抓銀鈴還是趕去乾州控制形勢,待反應過來已經悶頭悶腦跟在何玉後面。
張儲見狀急得直跳腳,哭天喊地的直嚷嚷。
“哎呀,不好中計了,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