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射傷
射傷
哲秀秀的身手縱是十分的敏捷卻還是慢了,巴東按下弩機箭矢射向茫然不知的陸清河。
“大人小心!”
何玉突然從門後蹿出來飛撲過來,帶着陸清河從臺階上翻滾而下。箭矢穿進敞開的大門,射到壁照上,未紮進牆壁中跌落在地。
陸清河腦袋重重撞在石階上,眼前一陣陣白光閃現。耳邊嗡嗡作響,一時間根本聽見現場的驚叫聲。鼻間只能聞到血腥,箭矢擦傷了何玉的肩膀。
“何.....何玉,你受傷了?”
何玉冷吸一口氣,“沒事,擦破了點皮。”
他扶起陸清河,擡眼只見哲秀秀搶過弓弩,一巴掌扇在巴東臉上。
“放肆,誰讓你放箭的!”
怒氣之下絲毫不顧及他的臉面,銀發少年的臉上立刻就浮現出赤紅的掌印。
“師.....師父,你打我?為了一個漢人,你打我!”
巴東咬牙切齒看着哲秀秀,拽起身側的拳頭幾乎是要奮起還手。可深吸了幾口氣,還是忍住了,露出哀怨之色。
“夠了,你想要幹什麽!射殺朝廷命官,想要叫整個寨子的人跟你陪葬嗎?”
哲秀秀不想多言,只因眼前的這個少年和他那身為巴氏土司的父親太像了。當初若不是他母親托孤,還有師姐她絕不會收留巴氏的人。
曾經以為孩子年幼,只要悉心教導就會向善。可直到半年前,哲秀秀才知道他從小就學會了他父親的隐忍和僞裝,為達目的可以數十年如一日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他是巴氏遺孤,從未放棄過複仇。甚至他的複仇之路,巴氏夫婦也早就鋪好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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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知道這是局哲秀秀也無法拒絕,因為中間牽着一個她一生難以釋懷的師姐。
她需要一個人來幫助破局,将這沉寂了數十年的死水攪動起來。亦或說是将矛盾與危險轉移,讓銀鈴能夠脫局全身而退。
這個人她選擇是陸清河,選中他安遠侯之子的家世,背靠大昭的國力。
同樣她也相信這個和以往來到乾州的流官不一樣,他有他所堅持的道義,有他所要做的事并會徐徐圖之。
“陸大人,是在下管教不嚴,沒約束好徒兒,請您恕罪,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們離開。”
哲秀秀看向陸清河,那人很快就恢複鎮定,掩下心中的慌亂,頂着一袋腦的血應道:
“願如寨主所言,本官念此為巴東兄弟無心之失,你們且自行離開吧。不會有人為難你們的,張儲去把圍觀的百姓疏散開。”
張儲應了聲是,帶着兩名差役去将周遭圍觀的百姓驅散。哲秀秀的人馬得以安全離開,而陸清河卻不那麽好受了,強撐了一會兒便栽在何玉的肩膀上昏厥過去。
一直到天黑都在昏迷之中,得知師父和師兄已離開,銀鈴後腳就翻出縣衙打算遁走。卻又擔心陸清河的眼睛,故而走回了楊府。
尋來紙筆将調養方子寫在紙上,連同着陸清河以前托她調查的箭頭也一并交給田伯,要他天亮交到衙門。
老人家不識字,瞧她寫了好大一摞紙,好奇的湊上腦袋來問。
“姑娘,那陸大人傷得那麽重,要吃那麽多藥?”
“啊,不是。藥方只有這個,剩下這些全是我寫給他的信,他明日看到就會明白了。”
銀鈴将藥方疊好,單獨交給老花眼的田伯。另外取出信封将剩下的紙張全塞進去,還有小布兜中的陶罐。
她研究過那箭頭的制造工藝,礦石出自何處,細細都寫在了信中。甚至苗疆何處山脈産有此礦都一一标注清楚明白,算是當作一份禮物補償陸清河為自己背那麽大一口黑鍋。
交代完這些,小姑娘背上自己的小布包辭別田伯離開。
但沒過半個時辰,楊家大門咚咚的又響起了敲門聲。老頭兒慢吞吞的打開條縫隙,就見門外那姑娘又轉回來了。
“小姑娘怎麽又回來了?”
銀鈴摸摸耳朵,頗為不好意思道:
“宵禁了,走到城門口才發現城門關了。”
“這樣啊,進來進來。這宅子大,沒人住先在這歇息一夜,明早再走也不遲。”
老人家側身讓小姑娘進來,分了盞燈籠給她,讓她自尋住處去。
次日,天光大亮,銀鈴還蒙在被子中,屋子就響起了腳步聲。
“小姑娘,早點給你放這了,吃了早點再走,不急。”
田伯将熱騰的糙米粥和小鹹菜放在桌子上,帶上門退出去。只聽得屋子裏應了聲脆生生的哎,屋外便複歸平靜了。
乾州縣衙,一早起來便分外的安靜,灑掃的差役走動其間,走路聲跟貓兒一樣輕。田伯揣着銀鈴的書信走進黑漆大門裏,尋常都要通報,今日守門的差役只道陸清河在後院,讓他自己尋去。
院子出奇的肅靜,麻雀都不敢往牆角邊的棗樹上站。掩起的房門,只聽得裏面張儲顫顫巍巍的響起。
“回大人,昨日哲秀秀等人走後,小人一回來那姑娘就不見了。此事何侍衛可以作證,我們也是當時就封鎖了城門,奈何人還是沒了。”
忙活了半宿到現在張儲也弄不清楚本關在屋子裏的人是跑了,還是叫陸清河藏起來在故意刁難他們這些當差的。
畢竟自從矮寨回來後,這厮就變得十分的不正常。尤其是眼睛突然失明又複明後脾氣愈發的大,好像窩了股火随時要找人洩洩火才舒坦。
從現在的情況而言,他懷疑陸清河定是那半夜發神經自己把人藏起來,然後忘記了來尋他們的不是。
屋外田伯聽到了些響動,猜想他們在找銀鈴,敲了敲門。
“大人,小人田複,矮寨那姑娘差小人給您帶了封信來。”
陸清河噌的站起來,迫不及待的打開門,“哪個姑娘?她現在人呢?”
田伯呈上信封,“就是您前幾天夜裏帶去楊府的那小姑娘,小人來時她正在楊府睡覺還沒醒呢。小姑娘估摸着要走,昨夜半夜宵禁又不得已回來了。”
“張儲,立刻帶人包圍楊府,這次要再放跑了她,提頭來見我!”
陸清河連信都沒拆開,饬令張儲帶兵包圍楊家。
此時銀鈴還慢條斯理的剛從床上起來,編着辮子往院子中去。從井中打了桶水洗漱,不慌不忙的吃掉已經放冷了的早點。貼心的洗幹淨碗筷放進櫥櫃中,然後才背着自己的小布包從後門翻出。
然而腳尖才剛一落地,一聲冷冽的“上”,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按在地上。雙手被反剪到背後,手指粗的麻繩迅速綁住她的手腕。
“你們是誰,想要幹什麽!”
“放開我!”
待盯眼看清來人是一溜的淄衣捕快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睡過頭,這會子田伯早就把自己的書信送到陸清河跟前去了。
以眼前的陣勢來看,得知真相,他心情十分的不好。指不定要翻舊賬,這衙門是斷不能去的,簡直是一條有去無回的不歸路!
“大哥,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這也沒犯什麽事,你們怎麽能夠不分青紅皂白的抓我呢?”
銀鈴可憐巴巴的叫喚,她那雙跟機括一樣的手指就從指甲縫中伸了鋒利的刀刃,一點點磨着麻繩。
才不過一刻的功夫,剛從楊府後宅轉到前門,麻繩就被割開了。銀鈴瞧準形勢撞開跟前的差役,拔腿就往大街上跑。
此時天還尚早,路上行人并不多,小姑娘的身影奔在街道中甚是紮眼。加之沒有官差追捕,周遭無任何遮擋,明晃晃的晃蕩在弓弩之下。
手持弓弩的人猶豫幾分,終在無可奈何中嘆了口氣,扣動弩機。箭矢穿破旭日而去,一箭精準的射中逃竄的人。
看着那道黑影倒下,陸清河手中的弓弩頹然放下,失神的看着湧上去的差役将銀鈴拖起來。
軟趴趴的人提溜到自己面前,瞪着憤怒的眼睛,難以置信朝自己射箭的人會是陸清河。
“對.....對不起,因為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跑。”
陸清河輕聲道,面無表情的遣退差役,俯身将地上的人打橫抱起來。
他想起幼時那只小狐貍也是這樣抓住的,在雪地中以生肉為餌誘它出來,然後用自己的小弓箭一箭就射中了它的爪子。
小狐貍拖着箭一路跑了很遠,白雪上拖出一道豔麗的血痕。他歡喜的跑上前去抓,手才剛碰到狐貍的耳朵就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被咬疼了,本能就揍了它一拳。
現在陸清河不敢了,甚至後悔向她射出那一箭了。可不傷了她,他要用多大的網才能毫發無傷的網住她。
“陸清河,你混蛋!”
銀鈴怒聲大罵,像是應激的小狐貍一樣胡亂的掙紮,甚至是拔了肩膀上的箭頭狠狠的向陸清河脖子上刺去。
拔掉箭矢,傷口咕嘟咕嘟地冒血,一下染紅了醬紫色的短衫。她也疼的失去了力氣,半舉起來的手臂突然垂了下去,未傷他半分。
陸清河卻被吓得驚慌失措,看見逐漸失去血色的銀鈴雙腿發軟不慎摔在地下,抱着她苦苦哀求道:
“不要生氣,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邊。我不是真的想傷害你的,如果你不跑,我根本不會動弩機的。”
“你混蛋,你知道弓弩殺傷力有多大嗎!”
“混蛋,我肩膀都要碎了!”
銀鈴叫嚣要殺掉眼前這厮,卻看見那雙下雨的眼睛,委屈的埋進他的懷裏大哭。
“嗚......混蛋,我肩膀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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