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持家

持家

次日是個晴天,且經石匠測算後日必将有雨。淩霄口兩岸四周隔開防火帶,派人各自守着路口後,石雷來禀可以放火了。

銀鈴領着人親自澆上火油,開始放火炙石。再等待着後日的大雨落下,便只要不分日夜守在山上,不叫火勢蔓延至其他山林中便可。

大火燒起來,蹲守了不多時石雷又來禀有人找。來人帶着鬥笠,看不清楚臉,周遭戾氣卻是不少。怕銀鈴吃虧,他寸步不離的跟着。

還未走近石灘,看見那非習武之人不能有的健碩身量就猜到了來人。

“楊,楊大哥?”

銀鈴叫了石雷先回了,自己才迎上去。

楊豎還是不喜歡她,摘下鬥笠來臉色黑的如鍋底。冷冷的朝她丢過來一袋銀子,硬邦邦道:

“我,我家公子說他聽見了。”

銀鈴接住錢袋子,一頭的霧水,“什麽聽見了?”

一下沒反應過來,只顧着摸錢袋了。

楊豎:“聽見你說願意嫁與他為妻了。”

“喔,是這個啊。”

銀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沒想到陸清河竟然叫他傳這等話,怪是叫人難為情。于是趕緊岔開話題,問道:

“這銀子是大人的爹爹給的?那麽快?”

燕北離這地好幾千離怎會這麽快,要不是陸清河暗地還在同他父親聯系,且在乾州的勢力不小。

楊豎跟看白癡一樣白了她一眼,“是我家公子下礦掙的,你省着點花!”

他是個直人,還是死倔。不過倒是忠于陸家,旁人如何折騰陸清河都不心疼,唯獨他心疼得不得了。

在平羅看那矜貴的公子下礦,叫人當做牛馬使,恨不得下去幫他挖。奈何又什麽都做不了,藏在暗處幹着急。如今又被支使回乾州,心下自是挂念他的安危。

銀鈴這才明白,包着那小袋銀子,沉甸甸的。

“大人還說什麽了?”

楊豎側過身站着,斜睨着她,站到了高處,氣勢狠狠地壓了那姑娘一頭。

“我家公子說這銀子原本就是橋款,叫你師兄挪用到礦場去了,你別打草驚蛇,也別讓你師兄攥着把柄。別到時候一群人跟着你遭殃,我們可救不了你。”

後面兩句是他自己補的,原本還想想臊臊她和何玉,叫她知曉既是應承了他家公子,就一心一意的等他回來。她要是再敢三心二意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他可保不齊自己還會做出什麽事來。

但想想,還是以觀後效再說。

畢竟陸清河都叫她夫人,讓他來保護未來的主子了,他還能如何。

許還是帶了幾分替陸清河來看着兩人的,楊豎總算是臉色沒那麽難看了,自覺任務艱巨。

銀鈴叫他說得不自覺低了頭,她自小是個嬌蠻姑娘,師傅和爹爹捧在手心裏長大。還沒怎麽怕過誰,不知為何緣故,總是懼着楊豎幾分。像是“兇惡”的兄長一樣,他叫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

“我,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楊大哥你回去吧,告訴大人我這裏沒事。”

她曉得陸清河定然是抓到了師兄的把柄,在暗中謀劃。礦場那種地方又髒又累又危險,她在乾州還有時安老先生罩着,時下還不會有什麽事。

當然她要是不争氣挑不起大梁來,就另說了。

楊豎卻是一副忠心為主的模樣,牛哄哄道:

“第一,我是陸家的侍衛,只聽我家公子的吩咐。第二,叫我楊豎便是,我可不是何大哥,王大哥。”

他還是故意臊那姑娘了,表示她并沒有權利差使自己,自己可不是何玉那般叛主背恩的人。

在此事上包括陸清河在內,人人都小心維持着體面,故意不去提兩人為了女人反目的事。銀鈴還沒叫人如此戳過肺管子,頭皮一麻,忽然就酸了眼睛。

楊豎出了口惡氣,頗為暢快,冷冷的問道:

“現下需要我去做什麽?”

他總得要有合适的身份跟在她身邊才是。

銀鈴擡起頭來,看了眼山間熊熊的烈火,嘟囔道:

“現下還沒有什麽事要做,守着火,不要讓火勢燒過林子裏去便可。”

“知道了。”

楊豎扔掉鬥笠,越過她,幾步就沒入勞工中去了。

銀鈴緊跟着就在後面,不想一晃眼就找不到人。猜想這厮當不會日夜寸步不離的跟着自己的,心下暗暗松了口氣。

然後在河灘上坐下,将袋子裏的銀子倒出來,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數。算算陸清河出事的日子,平羅礦場現下至少每個礦工每月有一吊錢。比于修河工的月銀還高些,加之又是官府主持的工事,自然不會有人懷疑其中有問題。

陸清河曾說他們是往順安送鐵礦,才會摸到乾州城裏去的。因原本押送的人失蹤了,後才替補了又啞又傻的他。幾個同行的人找了三天,才在摘春樓的茅房裏找到佯裝醉酒的人,随後才一起回到的礦場。

大火燒了兩天後,半夜下起雨,留下看守工地的人,其他人便就都回去,等着雨停再來開山。收拾完東西後,石雷在河灘上等銀鈴回來,雨勢愈來愈大,等着心下發急才看見山林裏閃現蓑衣鬥笠。

“銀鈴姑娘,在這!”

他大聲招手示意,背着箱籠迎上她,才一同往下山去。

銀鈴警覺的往四周打量了一圈,确認沒什麽閑人後,從腰包裏掏出一袋銀子,塞到他手中。

“石,石大哥,我弄了些銀子。趁這兩天河灘上沒人,勞煩你辛苦置辦些吃的用的送到山上去。還有就是天冷了,別讓他們凍着了。”

“哎,放心吧。”

石雷收下銀子,好奇問道:

“銀子你從哪兒弄來的?”

橋款還沒着落,工地上維持日常開銷都是問題,還能弄來些銀子屬實是不意。

“這你就別管了,沒銀子只管同我說,我去想辦法。”

“好。”

她不說自然有不說的道理,石雷遂不再追問。

殊不知一下将陸清河好幾個月的工錢全拿了出來,只留了個錢袋子在兜裏,那姑娘心下正是一陣發毛。不知叫那冷面王知曉了,會不會又責難她亂花他家公子的銀子了。

銀鈴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個特別不會持家的小媳婦一樣,大手大腳的花銀子落了人家的口舌。不過好在楊豎不在,暗自松了口氣。

可她當真是找不着那個神出鬼沒的人,幾日來就露了一次面,要不是她還懷疑他是不是回去找陸清河了。

下山晚,進城的時候已經快要宵禁了。兩人趕在城門關閉前跑進城,街上冷冷清清的,只剩下收攤的小販。還想找面攤吃碗面墊墊肚子,才剛坐下猛然就蹿出來兩到黑影摔在他們的飯桌上,打翻了剛沏好的茶水。

“站住!”

“賤人看你往哪兒跑!”

罵罵咧咧的聲音從昏暗的巷子裏跑出來,跟着就蹿出七八個家丁,摁住地下的人一通亂打。

為首的是個六旬的老東西,腿腳還是怪利索,頂着只血淋淋的眼睛幾步就追了上來。揪住女人的衣服,一把掀開,露出白花花的胸脯。

“怎麽,奶得了孩子,奶不得男人?老子把你賣到窯子裏去,看你奶不奶得!”

銀鈴和石雷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反手抄起地下的長凳砸去,啐了口老東西。拉起地下的女人跑出去面攤,石雷也拖起地下的男人逃命。

蹿出去不過幾步,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陣哀嚎,倆人齊齊往回看。才發現那幾個叫楊豎撂倒了,跟捉雞仔一樣,一手一個折了手腳扔在地上。

他們這才停下來,但身邊得女人已經忍受不了左眼得疼痛,摔在地下大哭了起來。眼眶裏空蕩蕩的,眼珠都不曉得去了哪兒。

“別怕別怕,沒事了!我們是官府的人,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銀鈴趕緊脫下自己的衣服,替她遮住滿是傷痕的傷口。

那女人受了驚,聽見官府兩個字更是驚慌失措,掙着要逃走。她止不住那麽大一個身形的女人,忙得大喊楊豎。

他奔過來對着後頸脖子一劈,女人便就暈厥了過去,總算是安分了下來。

這時走散了的石雷也響起了喊聲,“銀鈴姑娘,銀鈴姑娘,你們在哪兒?”

“石大哥,這!我們在這!”

楊豎也不等她吩咐,抱起了地上的女人,倆人尋着石雷的聲音找去。

看見了熟悉的身影,石雷扶着受傷的男人奔來,大喜道:

“銀鈴姑娘,你看這是誰?”

借着巷子裏昏暗的燈火看去,才發現他手上鼻青臉腫的男人,正是半年多未見的鄒遠。

終是見到了等待了多日的人,鄒遠撲通一下跪在地下,拉着銀鈴的手哭喊道:

“銀鈴姑娘,救救那個女人!譚家那老東西.....他要.....要....”

到底要幹什麽鄒遠也弄不清楚,只知道走在巷子裏,突然從天而降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手中還抓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球,摔在地下痙攣。

擡頭只見閣樓上一個老男人捂着眼睛罵罵咧咧,府內的家丁很快也抄着水火棍沖出來。鄒遠想都不沒想拖起女人就跑,遂才一頭摔在了他們的飯桌上。

“鄒大哥,你....算了,我們先回衙門,再說!”

銀鈴滿腹的疑問來不及問,攙着他起來往衙門去。鄒遠卻拉住她,搖頭道:

“姑娘,不能去衙門。”

現下衙門魚龍混雜,譚家在乾州經營茶葉,人脈頗廣。眼前的這個姑娘還主不了事,以她師兄的品行。去了衙門,弄不好還要進狼窩。

石雷适才也認出了那被扣瞎眼的老東西,提議道:

“銀鈴姑娘,去我家,跟我來。”

“好。”

身系着數十條性命,行差踏錯就是粉身碎骨。保險起見還是先弄清楚事情再說,銀鈴毫不猶豫的就跟在了石雷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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