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火燒連營

火燒連營

平羅礦場,銀鈴帶人趕到時。礦場一片漆黑,滿地狼藉。所有人早就被陸續轉走,連礦洞都填平了。

“大人!陸大人!”

她山下山下的四處尋找皆是不見人,慌作一團。鑽進林子裏的差役連滾帶爬的跑出,大喊道:“有.....有老虎!快走,有老虎,銀鈴姑娘!”

她卻是精神一振,讓人原地待命。獨自一人前去查看,一見是那吊睛白額大蟲,喊了一聲元寶。

它就回頭來看她了,打了兩個響鼻。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伸出舌頭舔她的臉。

“.....元寶,你看見陸大人了沒有....”

她別過活辣辣疼的臉,紮在軟乎乎的毛裏難過的有些想哭。硌到元寶脖子裏的竹筒,摘下來,裏面果然是陸清河留下的信。

要她即可帶兵前往鷺澤島,楊樹會在半路接應她,另附了張平羅路經過順安前往的鷺澤島的地圖。為過去一年間,運送鐵礦上島的路線。

鷺澤島,已到了苗疆邊陲。往海上過去數百裏就是倭國,島上自古以來海盜猖獗。有苗人漢人亦有倭人,魚龍混雜,亡命之徒比比皆是。

官府幾經過清剿皆未果,其氣焰反倒是更嚣張,獨霸海上。皇帝收複苗疆,便是要以此為後盾,一舉清剿開海貿易。

銀鈴拿到陸清河的信,先是帶人去了就近的苗寨,借來苗衣,喬裝打扮成商賈往順安趕去。

不日不停的趕了五天腳程後,在黃猴口的破廟裏遇見了楊豎。此地離開鷺澤島不過十幾裏地,顯然他也是在往回趕找自己。

一碰面,他便從腰間拿出只皮筒,呈上鷺澤島地形圖。差役就地在佛堂前掃出一片空地,将羊皮圖紙展開。

“這,還有這,這三處是上島的必經之路,皆有重兵把守。鷺澤島前臨順安,背後百餘裏就是倭國,若打起來,你師兄只能往哪處跑?你看這個....”

他從懷裏掏出封蠟的竹筒,已經被人撬開過。銀鈴看見他那只泡的發白發皺的手指,猜到了這東西的來處,“你在海上撈的?”

“嗯,只是看不懂是什麽字。”楊豎頓了頓,“如今看來你師兄大抵是有通倭嫌疑的。現下鷺澤島上脅持有數百無辜百姓,除此外島上還以貯了無數的炸藥,弓箭。依靠地形優勢,只怕是一年半載也不一定拿得下來。我家公子的意思是戰事能夠盡量不在島上就不在島上,最好能轉為船戰。所以攻島,姑娘要拿捏好分寸。”

“放心,我知曉了。”

打草驚蛇,引蛇出動,銀鈴心下有數。

“大人還有別得吩咐嗎?你可是還要回島上去嗎?”

“沒有了,他讓我協助你,有事你只管吩咐。”

她将紙提在眼前晃了晃,想要弄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有一個人有這本事。

“楊樹你将信拿回乾州讓時安老先生看看是什麽意思,另外給我調三千水師來。另外你再幫我問問他,可是知曉尋常倭人的船只長什麽樣,能否幫我照原樣弄個三四艘出來。”

“問題不大,你在這等着,我去去幾日就回來。”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銀鈴一把又将欲起身離去的人拽回來,從懷裏掏出紙筆,打開墨盤滴上兩滴清水,差役替她磨開。她盤腿坐下,執筆認真邊寫邊道:

“除了我要的船,另外至少還需二十件倭衣,回來時你要一并給我帶來。另外那三千水師,兵分三路分別從順安、乾州、豫章三地開來。一路上要熱熱鬧鬧的,敲鑼打鼓的讓百姓送着來,動靜越大越好。依照往年海上情況來看,驚蟄前三日必有大霧,所以大軍要在二月十二日前集結完畢,在海面對鷺澤島形成圍困之勢,實施第一輪攻打。大霧一起,露出口子,讓我師兄鑽出來,我親自去迎接他。對了,還有一件要緊的是,地裏該下棉籽了。你回去提醒鄒大哥不要忘了這回事,不然十月沒有棉花收,可就交不上朝廷的棉布。”

她絮絮叨叨的寫了一大堆,交給楊豎讓他帶回乾州去。

幾日後,果然攻打鷺澤島的消息就在苗疆上下傳的沸沸揚揚。朝廷水師開出,一路上百姓夾道歡迎。在港口海面上集結成密密麻麻的艦隊,彩旗飄揚,遮天蔽日。爬上鷺澤島山頂,不用窺筩都能隐約看到對岸攢動的旌旗。

島上一時人心惶惶,巴東卻還算是冷靜,一邊命人高駐牆,廣積糧,短短半個月劫掠了周遭數個村落,搶糧挾人上島。并對島上的重新設防,與朝廷對峙。

島上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沒日沒夜的響,陸清河每日都會在築工時,細心觀察海上風向動靜。

臨近驚蟄,春季原本該多雨多霧的海面上,晴空萬裏。他站在懸梯上,懷裏抱着塊青板,癡癡望着島對面的山河。

經常同在一起的出工的漢子從石堆後突然冒出,一人摁住一只手腳,捂住嘴巴,合力将他拖進石洞裏。

“嗚,嗚....”

無力的撲騰嗚咽了兩句,他們就放開了他,黑壓壓的腦袋向他湊過來。

“啞巴,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是朝廷的人是不是?卧底,探子?”

“對對,肯定是。”

幾人連連應和,“啞巴別裝了,我們都發現了。你也知道,我們都是被逼上島來,去劫掠村落也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還想将功贖罪,你看怎麽樣?我們可以幫你,是要送消息出去,還是要刺殺巴東,我們都可以。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是不是?”

其實他們并不是很确認陸清河的身份,以前只覺他孤僻有些傻,後面卻總是有幾分神出鬼沒的意思。在島上望了兩天,竟當真就将朝廷的軍隊望來了。

陸清河啊啊嗚嗚的亂叫,蜷縮起來,裝作受驚的模樣,瞧得衆人一陣失望。自覺沒趣,紛紛擺手離開。

臨了,有人又覺得他大抵只是想家了,所以總是站在高處眺望對岸,好心提醒道:

“啞巴,朝廷就要打來了。海上天氣好,估摸着就是這兩天了。你別有事沒事就往山頂站,小心炮火打到你。往石洞裏藏好,保條小命才是正事。活下來了,你才能回去。”

陸清河蜷縮在地上抱着腦袋哼哼唧唧,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到半夜,他也一直躲在那個石洞裏,外面炮火連天,地動山搖。大有要将小小一座島嶼夷為平地之勢,這是盤踞在島上的亡命之徒從來沒見過的陣勢。

足足一天一夜,島上硝煙彌漫不見天日。炮火稍有減弱後,陸清河沿着懸崖攀下,摸到崖底的港口。停在下面的船艦安然無恙,分毫未損。

停于最前面的是一直平沙船,借着月光可見吃水線卻是足足深了數尺,沉到了船身過半有餘。

他想要上前查看,奈何上有巡邏兵,下不能凫水。正是為難之際,兩只手又一把薅住他的肩頭,将他拖到草叢裏。

“啞巴,你想要下去看看那船是不是?但你不會水是不是?”

陸清河緊閉雙唇,天真純良的眸子卻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不就是凫水,哥幾個不再話下,你等着。”

幾人麻利的脫了漢衫子,如魚兒一樣輕輕巧巧往水下一躍。月光下冷清的水光瞬間彌漫上來血腥,那人就再也沒冒出頭來過。

陸清河看見,急忙攔住要往下跳的人,“慢着,水中有暗器!快回去,通知島上所有百姓,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私自跳海逃走。”

幾個人吓出一身冷汗,趕緊順着崖壁攀回島上。才避開巡邏兵,翻上懸橋,便見海面上大霧彌漫。白日包圍鷺澤島的船艦消失其間,突然間海面上響起一陣厮殺喊叫聲,伴随着轟隆一聲火光沖天,硝煙裹挾着濕鹹的海風吹上島。陸清河聞見,背脊一涼,奔上山頂。

只見火光連成了一片,大有幾分赤壁之戰火燒連營之勢。

“是巴東以大霧作掩飾,反攻朝廷了!”

“遭了糟了,朝廷的人也不知他們改了布防,就算是攻進港口來也是死傷慘重!”

有人大喊道,驚慌之聲音接連而起。而他們腳下的港口已經起了帆,巴東帶着心腹攜帶辎重登上登上早已裝好的福船,浩浩蕩蕩的出港去。

船上備有弓弩手,火油。裝填好燃着熊熊烈火的火球擲到海上的船隊中去。福船開頭為幾艘連在一起的平沙船,如利箭一般向火海撞去。生生撞開一條平闊大道,後面的大船毫發無傷的順利使出包圍圈,消失在濃霧中。

陸清河見狀,知曉巴東逃走了,忙得安撫道:

“大家別慌,按照我說的先去通知百姓莫要跳海,相信朝廷一定會救他們出去的!你們來兩個會使船,會水的跟我下去!”

“我去....”

“我去.....”

兩個漢子緊步跟着在他身後,從崖壁再次翻下去,剩下的人按照吩咐前往島上各處去。

天一亮,朝廷昨日還威風淩淩的的水師艦,被燒得一片狼藉。明明第一仗是巴東打贏了朝廷,火燒船隊。島上卻不知道從何處傳出消息來,巴東已經逃走,島上群龍無首,早晚都會被朝廷拿下。

只是消息不确定,各處關隘守軍不敢輕舉妄動,盡職得守着,等待上面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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